“周大侠，我哥哥身体有病，你们带他去武当山，一路上多有不便。你们让我也跟去，我来照料哥哥，也省去你们的麻烦啦！求求你，带我一起走吧！我、我拜你作师父，我给你磕头！”小红带着哭腔，跪在地上对周树喊着，一个响头竟已磕了下去，抬起头时白净的前额沾了泥灰，看起来甚是狼狈。
周树低头看着面色惨白的小红，知道她刚刚听见亲生父亲说出那般无情的言语，必定是受了很大的打击，望向她的目光也不由带上了几分怜意。但他思索了片刻，还是出言拒绝。
“姑娘，恕难从命。令兄有我师兄弟照料，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慢了他。只是我武当派近二百年来，虽无明令，实际却已不再收女弟子，哪怕杂役也没有女子，只怕门人乱了修炼之心。即便我们破例收了女子，你也没法拜在下为师，在下的辈份在武当现在是最低的一辈，是没有资格收徒的。否则令兄也可免去了舟车劳顿，在下就在此地将武当心法授与他便是。”周树性格谦和，即使拒绝，也要耐心地为她解释一番道理，想让她好接受些。
小红膝行上前，扯住周树的袍子哭道：“就当小女子报昨夜大侠出手相救的恩情，我不求您收徒，您留我在身边做佣人都行，只是不要让我留在这里！”
周岩忽然冷笑着接口道：“姑娘啊，若要报恩，昨夜我们师兄弟和那边的姜少侠都出手了，怎么只报我师兄一人？若只是为了离开这伤心地，那我们三人甚至加上那胡青，都能带你离开，怎么又偏偏要为难我师兄？莫不是看这些人里面，数我师兄最为年少英俊，武艺高强，江湖上又有声名地位，这才‘择木而栖’吧？”
周树闻言微微皱眉，斥道：“师弟，不得胡言乱语。”
周岩这次却不住口，继续说下去：“师兄莫怪，我这也是怕你心软，给你提个醒。小红姑娘，实不相瞒，我师兄绝不可能答应带你走，这是师尊对他有特别的严令，原因我也不妨解释给你听，让你若有些什么多余的小心思也最好死了心。我师兄天资冠绝武当三代弟子，十五年前得张真人出关亲传武当纯阳功，从此我师兄必须保持纯阳之体，如今二十四岁仍是童子之身。这威力无穷的纯阳功当今除了闭关的张真人，传人就只有我师兄一人，故师门对他有严令，不可与任何女子接近，现在他跟你说这几句话，已经是犯了规矩啦！”
小红听了这番话，脸色更加惨败了，眼里的光还有些涣散，也不知明白了几分。她跪在那里喃喃道：“那……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身子不由自主地转向姜离那边。
“武当的周大侠，”姜离突然扬声道，“你们否认、回避‘阴’的存在，自己便可以‘纯阳’了么？在姜某看来这是大大的不阳，如此师令，实在荒唐。”
周树闻言，抬起眼来，温润的目光与姜离的星眸一撞，心头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亮了一下，随即向姜离拱手道：“阁下所言，与在下心中所思甚为相合。日后若有缘再见，还望是友非敌。”接着转向小红，柔声道：“你起来吧，我带你走，日后将你送去可以收女子的门派便是。”
“师兄啊，你这可……”周岩还要出言劝阻。
“师弟，你无需再多说废话。我的纯阳功是张真人亲传，张真人既不曾给我定下这般规矩，那么有些事情也可以变通。此事我已做主了，休要再多说一句。”周树平淡而坚定地截断了话头。
周岩扫了一眼小红，又扫了一眼她的痨病哥哥，无奈地摇了摇头，但也不再说话。
小红的父亲急了，忙道：“你们把我儿子女儿都带走了，我二人由谁来侍奉？”
周岩没好气地戗道：“我看您二老年不过五十，又没什么病症，正值壮年，还远没有到需要侍奉的地步。令郎若是病好了，我们也不留他，让他回来为二位送终；至于令爱，难道你看不出来么，她已经归我师兄啦……”
“咳，师弟，休得胡言。”周树打断了他。
“唔，是。”周岩悻悻地闭了嘴。
周树上前向姜离拱手道：“这位姜兄弟，我武当派与这位胡郎中的恩怨就算清了。阁下既然与他有旧交，这人便交由你处置，我们不再过问，就此别过。日后若有缘再见，在下定要请姜兄吃几杯酒，交个朋友，还望那时姜兄能够赏脸。”
姜离笑道：“周大侠不必急着多礼，事情怕是还没有完。”说着一把揪住在旁边时刻预备着要逃跑的胡青。那胡青身长才刚足七尺，体形瘦削，被八尺有余的姜离就在手里，宛如一条被姜离抓住的蛇，身子还在不断扭动着。
周树原以为姜离是一心护着胡青，此时却见他与胡青为难，心头不禁暗道奇怪。
“小红，刚才你在房里，跟我说这胡大夫是个大骗子，怎么现在得了武当这么个大靠山，却又忘了说？此时你不妨当着周大侠的面说说，胡青还做了什么坏事，我们一并惩处。我辈行侠，也该行得彻底。”
“这……这个……”小红垂下目光，却显得有些迟疑。
“众位英雄啊，莫要再听这小丫头乱讲了，我治病那都是真真切切的治好了的。你们若还肯信我，这哥们的痨病我保不齐也能给治了，凭什么还要说我是骗子？”胡青一边在姜离手里做无谓的扭动，一边哀声叫唤。
姜离见小红突然不肯讲了，心里有些恼火，便自行冷着脸逼问胡青：“胡公子，当着胡神医的家主信物，你不得妄言。我问你，你可曾用骗小红的手段，将邻村的小桃姑娘骗了，欺负她之后还卖给了城里的妓院？你还跟她家里人讲什么收她做徒弟，带她去享福，嗯？”
胡青听了，面无人色，身子狠狠地挣扎两下，终于松弛下来，心中一片灰暗，想着自己两个月前在邻村的旧账也叫人翻出来了，这回恐怕终究是难以善罢甘休。但他也不敢在父亲的信物前扯谎，还是点头认了。
姜离撒手将胡青瘫软的身子丢在地上，斜眼冷冷地瞧着他，寒声说道：“好一个骗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