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现场勘查后，由小唐负责，用专车将董萍护送到岱山人民医院精神科特护病房。病房外，两名女警察进行24小时监护——毕竟董萍是本案的最重大嫌疑人。
刑侦队的会议室中，案情分析会随即召开。
分析会一开始，大家的意见就呈现出一边倒的形势——大家一致倾向于是董萍杀人。
“首先，死者的致命伤经确认，是被锐器一次性直接刺破心脏，导致死亡。”法医老邢首先发言，“而且，现在已经可以确认，死者的伤口，就是在现场的董萍手中的手术刀所致。”
大家聚精会神地继续听老邢分析。“这把手术刀，一般人是接触不到的。而作为外科医生的董萍，具有接触手术刀的机会。而且经过与董萍曾经工作过的医院确认，董萍原来正常工作时，使用的就是这种型号的手术刀。”
“关于手术刀，我补充一下。”技术刘说，“经过我的鉴定，手术刀上，仅有董萍一个人的指纹和掌纹。”
“这也就是说，仅有董萍握过这把刀？”小唐得出了结论。
“此外，从动机上，董萍因为方少刚在感情上的背叛，在一定的刺激下，很容易做出激情杀人的举动。”小李说道。
“还有个细节，那就是方少刚在遇害时，身着睡衣。如果凶手跟他关系不是特别熟悉的话，方少刚是不会穿睡衣会客的。”小虫也从另一个侧面论证了董萍是凶手的可能性，“还有谁，能比自己的老婆更亲密的呢？”
“当然有啦！你忘了，方少刚还有个小情妇呢。”技术刘揶揄了一下，“显然，方少刚与情妇的关系肯定会更亲密的。”
听到这里，大家纷纷会意一笑，会议室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一提到“情妇”，张剑东似乎被提醒了，马上问道，“死者的情妇孙宸宸的去向，你们调查了吗？”
小唐收住了笑容，回答道：“张队，我调查过了。孙宸宸在案发前一天已经乘飞机回到了重庆老家，散心去了。至今没有回来。她对此案完全不知情。”
“散心？”
“是的，因为上次被董萍捉奸后，孙宸宸心情低落，又因为方少刚始终无法给她名分，于是孙宸宸感觉受到了委屈。”小唐继续说道。
众人点点头，认为孙宸宸当小三的行为虽然为人所不齿，但是站在她的角度，她的“委屈”和散心的心理和行为完全正常。
“可是，问题来了，对于这样一个精神严重失常的犯罪嫌疑人，我们该怎么才能撬开她的嘴呢？”小李感觉很为难，不知道后续的工作该怎么开展。
正当众人也表示对这个问题一筹莫展时，刚才一直默不作声的石强，开口了。“在刚才的分析中，显然各种证据也都暂时把最重大的杀人嫌疑指向了董萍。我感觉，大家现在已经把董萍视作了犯罪嫌疑人。但是，这一点，我有点不同意见。”
听到有人要发表不同意见，张剑东心里非常高兴。他最害怕的就是案情分析会中，出现了一边倒的结论。于是张剑东做了个手势，示意石强继续说下去。
石强一边梳理思路，一边继续说道：“大家刚才也表达了对于审理一个精神失常的人的困惑。可是，我想，既然大家意识到，案发后，不能以常规方式审理一个精神失常者。那么大家为什么没有考虑一下，作为在案发前，就已经表现出精神异常的董萍，大家是不是也不能按照常理来推理她的所作所为呢？”
“好！”张剑东首先表现出了认可，“说的有道理。董萍的精神状态，我们早在第一次接到虚假报警而出警时，就已经领教了。在这种状态下，我们是不是不能完全按照常理来分析案情呢？”
听到石强和张剑东的相继发言，刑警们顿时沉不住气了，纷纷交头接耳。
“张队，老石，我们是不是有点犯职业病了啊，证据确凿，我们还有必要这么疑神疑鬼吗？”小唐感觉过度的怀疑，是在自找麻烦。
她的这个想法，得到了大多数刑警的点头认可。
“好”张剑东威严的扫视了一眼下面的刑警们，严肃问道，“‘证据确凿’ ？小唐，你真的这么认为？你们在坐的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张剑东的这个问题，确实没人敢正面回答。
见到大家默不作声，张剑东继续问道，“你们都认为‘证据确凿’，那我这里有几个疑点，请各位为我解释一下。”
大家都盯着张剑东。
“第一，早在我们第一次去方家捉奸时，方少刚和秘书偷情，为什么不将门反锁？而且，既然案发前孙宸宸就已经回老家了，那么案发时，就不存在两人偷情的事，也就不存在董萍前去捉奸受到刺激的可能性。既然这样，我们怎么还能如此坚定地认定董萍是前去捉奸时受到刺激而激情杀人？”张剑东扫视大家。
见大家没有发言，张剑东继续问道，“第二，死者书房里凌乱的书柜，说明什么？显然凌乱的书柜，与整个房间里整洁的风格极为不符。是死者自己翻动的？还是董萍翻动的？他为什么要翻动书柜？还是说翻动书柜的另有其人？有没有书籍丢失，丢失的是什么书？大家了解过了吗？”
“还有，客厅茶几下方地毯上的大片酒渍。酒渍的形成，离死者遇害的时间如此之近，既然确认董萍体内没有酒精，身上也没有沾染酒精。那么你们有没有想过，跟死者喝酒的人是谁？为什么如此大量酒液会洒在地上？仅仅是巧合？”
三个大的疑问被张剑东连珠炮似的抛了出来。显然，这些问题大家都无法给出合理解释。
“各位，我的这些疑问，都是你们给我提供的基本信息。所以，这些疑问，你们心中肯定非常清楚。”张剑东继续质问，“这么多疑问，为什么都被大家选择性的忽略了呢？”
听到这里，大家依旧默不作声——显然，张剑东的批评，戳到了刑警们的心坎里。刚才还为案件即将侦破完成而兴高采烈的刑警们，此刻无不蔫头耷脑，满脸通红。
会议室顿时陷入静默。
还是石强率先打开了僵局，“张队，前期侦查中，我们确实犯了形式主义错误。”顿了一下，石强继续说道，“这样，关于孙宸宸的情况，我们可以等待她回到岱山，再进行详细询问。关于被翻动的书柜和地毯上的酒渍，我们分成两组，分别开展进一步侦查工作。”
石强说完，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认可这种安排。
看到大家此时的态度，张剑东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说道：“同志们啊，我不是说嫌疑人一定不是董萍。但是，你们这种迷信案件表象，先入为主下结论，并将所有不利于你们预设结论的疑点全部屏蔽掉的思维，是对案件、对受害人、对嫌疑人的极其不负责！这完全不是一个合格的刑警所应具备的基本素质。”张剑东语重心长地说道，“这几年，我们的公检法系统自查自纠出来的几起冤案，还历历在目。教训深刻，不敢忘啊，同志们！”说着，张剑东一时激动，敲了几下桌子。
“张队，我们知道错了。我们立即就回去，对于几个疑点，补充开展深入侦查！”小唐开口了，并立即得到了其他干警的再度纷纷赞同。
“好，知耻而后勇，善莫大焉！”张剑东脸上表现出了一丝宽慰，命令道，“石强，你负责分工，带领大家立即补充侦查。一天后，我需要知道调查结果。”
“是！”众警察齐声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