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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坐地虎

平阿县某公,能言善辩,最善于写诉状、打官司,在乡里很有名气,大家都称他为坐地虎。他最爱捉弄人,曾经写了张状纸投到县衙,上面说:

县里有两个奸猾之徒某人和某人,这天一个用白布裹着头,敲锣打鼓到村上,连伤了两条命,另一个手握长戟,刺杀了我的老母。

县官接到诉状一看,人命关天,不由得大吃一惊,立即带了差役鸣锣开道来到村里。但村里却静悄悄的,一点不像有命案发生的情景。坐地虎衣冠整齐地出来迎接他,神情显得十分悠闲,更不像死了老母的样子。县官很是不解,问他:“你诉状上说连伤二命,伤了谁的命?还有你母亲的尸首,此刻又在哪里?”坐地虎故作惊讶地说:“我母亲身体健健朗朗的,长官怎么会说出这样不吉利的话来?”县官非常生气,说:“这难道不是你状纸上写的吗?”坐地虎故意装出吃惊的样子,说:“原来你说的是这件小事情呀!那天村里来了一个卖麦芽糖的人,他一边敲着小铜锣一边吆喝,不小心误踏死两只小鸡。那人头上的确裹着白布,但那白布是遮避阳光用的。还有个村里人那天正手拿一根长竹竿放鸭子,恰巧迎头碰上我家养的一头老母猪,那鸭群被母猪一下冲散,鸭子惊飞了,他非常恼怒,就用竹竿刺杀了我家的猪。我写状子时,一时疏忽,竟漏了个‘猪’字,真是让长官受惊不小。抱歉抱歉!”县官恼恨他故意戏弄,但又拿他没有办法,只好怒气冲冲地带着差役回去了。

坐地虎虽然诡言善辩,但为人豪爽正直,只要见到不平之事,他就替人代写状纸,且没有一个不胜诉的;但若是无理之事请他代劳,他是决意不会动笔的。有一天,他到肉店去买肉,肉店的主人便跟他开玩笑说:“听闻您善于告状,无往不胜,今天咱们打个赌怎么样?像我这样无罪的百姓,如果您能用一张状纸就让我上公堂挨板子,我就送您一只猪腿、十斤酒,怎么样?”坐地虎微微一笑,说:“我与你又没什么过不去的,何必要让你受这份苦呢?”店主再三央求说:“只是打个赌来验证一下你写状的本领而已。如果你能做到,我决意不会怪你的,而且一定送上刚才所说的那些东西,但如果你做不到,那可就要交给我任意处置了。”坐地虎看了他一眼,就说:“你既然执意要这么做,我实在不好再推辞,你就等着看吧。”

第二天,坐地虎就提笔写了张状纸投进县衙,只见上面写道:

这天,我正在家里闭门读书,忽然听见外面有很急的敲门声,开门一看,是肉店老板来向我讨债。见他面貌凶恶,我家养的一条狗便朝他狂叫不止,我忙去呵斥那狗。没想这人很是蛮横,不依不饶,拿出钩猪的钩子就去钩我家的狗。我赶忙阻止他请他手下留情,没想到他竟转身用钩狗的钩子钩我。更让人气愤的是,他临走时骂骂咧咧,还骂了“妈阴户”三字。

县官读罢状纸后大怒,说:“怎么得了,此地居然有如此蛮横之人!”当即发出红色的紧急拘捕证,派差役用铁链将肉店主人抓了过来。肉店主人不知就里,被差役挟持着一路奔走,弄得气喘吁吁,汗流不止,再加上口渴火冒,一口老痰涌上喉咙,急切之间说不出一句话来。到了大堂,县官只大略审问了几句,看肉店老板支支吾吾,就拍案骂道:“这家伙果然一副恶相,平时一定在乡里横行霸道,行为不法,此次如不严惩,必将酿成祸患!给我狠狠地打一百大板!”话音未落,便听“铮”的一声,飞下一签扔在石阶上。两名差役立即带过肉店主人,不由分说将他按倒在地,剥下他的衣服,雨点般的板子便狠狠地落在身上。直到打了一百下,肉店主人才回过神来能说话了,但这时县官已经退堂,传话说把他赶出公堂,自行反省。肉店主人只好忍着痛一瘸一拐地回到店中,一看,坐地虎已等候在店中准备索要肉与酒了。肉店主人又惊又气,又不能自毁承诺,只好照数给了他。坐地虎回到家,又烧肉又煮酒,大吃大喝一番,惬意极了。

直隶州府台某公也闻听他的大名,就想会一会他。一天,府台大人乔装改扮,假作卖笔的人,来到坐地虎家中,随后命差役将他绑起来抓去,升堂公开审讯说:“我听到你坐地虎的威名已经有好久了。我就是当今的卞庄(古代著名勇士),不知你这坐地虎知不知道?”坐地虎从容不迫地回答说:“《诗经》上说‘矫矫虎臣’,《易经》上说‘大人虎变’,也只有像您这样的明公方称得上是虎,我不过是个草野小民,充其量不过能称作鹿呀猪呀之类的,我怎么敢当虎呢?”府台听罢哈哈大笑,当即吩咐差役把他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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