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樊铮假装遗憾的摇摇头,意味深长的说,“想想也是,一个在名校念书的人,怎么会认识蜗居在这种破烂小区的人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陈新豪听出了樊铮口中怀疑的味道,不禁反问道,“你怀疑我在说谎?”
樊铮嘴角挂着浅笑,隔着细密的水滴说:“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我有理由怀疑所有人。”
四:怀疑
“怀疑所有人?怀疑所有人你为什么偏偏把吴爽关起来?”
樊铮怒视着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真想一拳打烂男人鼻梁上镶嵌着金丝的眼镜框。他最恨这种收钱帮罪犯脱罪的律师,哪怕吴爽现在还不算真正的罪犯。
看到律师自由无阻的带着吴爽离开警局,樊铮咬牙切齿的砸碎了办公桌上的茶杯。
早已堵在警局门口等候多时的媒体记者看到吴爽出来,潮水般将吴爽包围,律师费尽力气才把吴爽护送上车。
“这次委屈你了,”坐在车内副驾驶的男人偏过头,递给吴爽一个纸袋,“最近就待在家里吧,王律师会陪着你。”
吴爽接过纸袋,用指尖挑开一条小缝,看到满眼的红色钞票。吴爽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他知道眼前这个名叫陈颖的男人不好惹,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陈总,胡楠到底是谁……”
“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陈颖摆手打断吴爽的话,“你安心待在家里就行。”
吴爽郁闷的皱着眉,坐立难安的他捏着纸袋,脑海中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件事。
当初陈颖找到自己的时候,吴爽就在想直播杀人的这个计划是不是太大胆了。这已经远远超出了炒作的范畴,毕竟杀人这种事无论真假,都很难被大众接受,这无疑是将DY平台推上了口诛笔伐的风口浪尖,怎么看都不像是对平台有益的举动。
更何况现在胡楠是真的死了,对DY平台形象的影响绝对是致命性的。他实在想不出事情演变到这种程度,究竟对DY平台有什么好处。陈颖身为高层管理,难道会看不出这么浅显的道理?
除非……吴爽抬头瞄了一眼坐在前面的陈颖,心中掠过了种种猜测。他认为陈颖极有可能在背地里为其他直播平台做事,这就是一场赤裸裸的商业阴谋。但最关键的问题吴爽还没想清楚,到底是谁在自己离开后杀了胡楠,会是陈颖吗?有可能,可他不能完全确定。
还没等吴爽梳理清事件的经过,身旁的律师就开口提醒他说:“我们到了,下车吧。”
吴爽打开车门,看到一栋装修格外精致的两层小别墅。不用说他也知道,这是陈颖为他安排暂时藏身的场所。把他带出警局的那个律师,肯定是也是陈颖派来监视自己的。
算了,这样自己能有足够充裕的时间把整个事件回忆一遍,还算不赖。
坐在沙发里的吴爽微微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陈颖第一次找到自己的时候。当时陈颖在网上私信吴爽,说是为了增加DY平台的曝光度,请他演一出直播杀人的戏码。
由于是假杀人,陈颖开出的价格又很诱人,吴爽没考虑太多就答应了。至于那个叫胡楠的人,是陈颖介绍给吴爽的,他一共只见过胡楠两次,对胡楠的了解并不多。
吴爽高中时学习过播音主持专业,所以他在胡楠身上能隐约感觉到,对方似乎学过影视表演。直播杀人时的过程很顺利,胡楠的演技很精湛,提前准备的血浆也相当逼真,他那时差点真的以为自己杀人了。
知道这件事真正内幕的人,应该只有他、陈颖和胡楠。如果他们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的话,知晓自己几点离开胡楠家的人,只有陈颖。
想完这些已近深夜,在警局被关押了两天的吴爽浑身酸痛,洗完澡后他便躺到床上,很快就睡着了。然而半夜时分,他忽然听到耳边模模糊糊的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本能的警惕让他倏地坐起身,看到黑暗中隐藏着一个身影。
吴爽霎时间惊出一身冷汗,颤声问道:“你是谁?”
那个人影没有回答吴爽的问题,而是随手把一张纸扔到床上。借着透过窗帘的乳白色月光,吴爽看清了那张纸上的字。
五:真凶
“这个策划书的确是我写的,”陈颖斜靠在宽大的座椅上,坦然的承认说,“但这只是商业上的竞争,恐怕跟樊警官调查的杀人案没关系。”
现在的陈颖跳槽到ZQ直播平台,在新公司任职副董事,他是在直播杀人案发生的后一天做出的这个决定。樊铮脸色阴沉的盯着陈颖,企图从陈颖光鲜亮丽的外表上读出什么。但对视了几秒种后,樊铮还是无奈的败下阵来,他找不到陈颖的作案动机。
可就在樊铮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偶然瞥见陈颖桌上摆放着一个相框。樊铮无视陈颖恶狠狠的目光,拿起那个相框,看到里面装着一张男孩的照片,年龄约莫十岁,眉眼与陈颖有些相似。
“这是我小时候的照片,”陈颖从樊铮手中把相框夺回来,温怒的伸出手臂对着门说,“我还有事要处理,樊警官请吧。”
离开陈颖的公司后,樊铮在办公桌上看到的相框总在他眼前挥之不去,他坐在警车里点上一根烟,呼出灰色的烟雾弥漫散开,领导留给他的时间只剩三天了,如果还抓不到凶手,他这个队长也不用干了。
熄灭烟蒂后,樊铮踩下油门,向H大所在的方向开去。赶到H大的时候,正逢H大在准备某个大型庆典活动,很多地方禁止汽车通行,樊铮只能下车步行。不得不承认,H大的校园面积实在超乎了樊铮的想象。
在走访了整整一天后,樊铮累的满头大汗,勉强算是查清了案发当晚陈新豪的行动。他发现陈新豪凌晨时离开过寝室。
可有一点樊铮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吴爽结束杀人直播的时间是凌晨两点二十五分,而胡楠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两点三十分左右,这个时候陈新豪才刚刚走出校门。在短短五分钟的时间里,陈新豪根本走不到胡楠家,更别提还要杀人了。
这个案子真是见鬼了。
樊铮灰头土脸的回到家里,衣服还没脱完,局里的一通电话让他彻底愣在了原地。
吴爽去局里自首了,承认了杀害胡楠的事实。
忽现转机的案情让樊铮有点措手不及,他火速赶到警局,看到已经有同事在做笔录了。隔着厚重的玻璃墙,吴爽颓然的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如纸,与之前在警局的嚣张态度截然不同。
案发现场的各处细节都对的上,做完笔录后樊铮明显感觉到周围的同事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像是在盼着这起案子早点结束一样。
“等一下,我怎么觉得这个屏幕的画面比里面……有点慢?”
“这个啊,”技术科的同事随口解释道,“是因为画面传输时会有一点延迟。”
延迟?
樊铮脑中仿佛炸开一道惊雷,他猛地推开问讯室的门,不顾同事惊异的目光,拽着吴爽的衣领怒吼着问道:“那天直播的时候,你有没有开画面延迟?”
吴爽被樊铮近乎扭曲的五官吓得不轻,哆哆嗦嗦的说:“好……好像开了。”
“多长时间的延迟?”
“大概有十五分钟吧。”
“该死的!”樊铮大声的咒骂一句,转身向门外走去。
呆滞了几秒钟的吴爽,像是忽然想明白什么事情似的大声喊道:“我说错了,我没开过画面延迟!”
六:尾声
从院长手中接过奖杯的时候,陈新豪脸上的笑容灿烂而不失风度。哪怕他在台上看到了坐在观众席中的樊铮,那抹微笑也只不过僵硬了一下,转瞬便恢复正常。
“我有个故事想讲给你听,”樊铮不动声色的拦住陈新豪,“大概在三年前吧,一个很有天分的男孩高中时学习了影视表演,可在艺考的时候他却发挥失常,成绩惨淡,最终与这所他心心念念的名校无缘。”
“但他没有放弃,回到这座城市以后的他在那所名校不远处租了间房子,选择从最底层的龙套演员做起,期盼有一天能完成心中的梦想。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突然发现当年自己的艺考成绩被另一个人掉包了。他心中愤懑难平,找到那个人理论,最后却反被那个人设计杀害。”
“很感人的故事,”陈新豪的嘴角仍旧浅浅的笑着,“不过我不懂樊警官在说什么。”
“吴爽的直播延迟有十五分钟,足够你走到胡楠家并杀害他了。”樊铮冷酷的说道,“我问过当年监考的老师,很幸运,他对胡楠印象很深,可他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胡楠落选了。而且我查过你手机的通话记录,胡楠被杀的那晚,你父亲陈颖给你打过电话。”
“你拜托陈颖随便找个小主播假装杀害胡楠,等吴爽走后你利用直播的延迟功能伪造不在场证明,用匕首刺杀了胡楠。而你的父亲也因此在其他公司得到了更好的职位,”樊铮如剃刀般的目光紧盯着陈新豪的脸说,“是你和你父亲,联手导演了这场一箭双雕的好戏!”
陈新豪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慌乱,下意识的开口反驳道:“可吴爽都已经认罪了……”话刚说到一半,他暗道不好,硬生生吧后半句咽了回去。
嗅觉敏锐的樊铮怎会错过这个机会,他向前踏出一步追问道:“你怎么知道吴爽认罪的事?”
陈新豪冷汗直冒,支支吾吾的说出不话来。
“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涉嫌杀人。”樊铮从腰间掏出冷冰的手铐,“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就在樊铮准备铐住陈新豪手腕的时候,一通电话却让他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吴爽自杀了。他的同事在吴爽口袋里找到了一张病历单和遗书,上面显示吴爽患有肺癌,并详细交代了杀害胡楠的整个经过。
樊铮呆滞的呐呐自语到:“怎……怎么可能,吴爽怎么会自杀呢?”
听闻吴爽自杀的消息,陈新豪强忍住仰头大笑的冲动,肩膀兴奋的止不住在颤抖。他至今都忘不了吴爽那天晚上在别墅里看到病历单后的表情,那双清澈眼神中的绝望让他甚至有点可怜吴爽。
赡养吴爽父母的后半生,对他父亲陈颖来说不值一提。他清楚吴爽不会拒绝这个提议。可那个蠢货又怎么会知道,那份病历单是他父亲托人伪造的。
陈新豪深吸一口气,整理好黑色西装下摆的褶皱,从容不迫的挺身从樊铮身旁走过,推开了学校礼堂的大门。
还有一场庆功晚宴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