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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淡出和淡入

最后吃饭的人

如果你们家没有地位不俗的佣人,那她一定是你们的母亲。

她总是在充满油烟的厨房里忙碌。洗菜、熬粥、剥葱、炸鱼……她似乎原本就是为做饭而生的。她在厨房里走动了许多年,似乎成了厨房的一部分。让你感觉厨房里如果没有她,那简直就是不完整的。

然后她把饭菜端上桌,一个个喊你们吃饭。有时按时得让你们不耐烦,她做的饭菜似乎有点儿太寡味儿。她似乎除了做这些千篇一律的饭菜外就不会做别的。

当你们漫不经心地凑到桌边开始进餐时,她便会担心地问鱼是不是有点咸?豆腐是不是有点淡?你们照例敷衍她“很好很好”,但在内心却不免挑剔这些熟悉的饭菜实在有点儿太单调。然而她听着你们的赞语却丝毫不觉异样,如孩子般笑颜如花。似乎所有的辛劳都值得了。

她也吃。不过也许你们并没有注意到:她只吃一点儿,而且基本上不动菜,尤其是好吃的菜。当你们向她劝菜时,她总是说她在做的时候吃过了。她说话的神态总是能让你们相信,能让你们心安理得地把她放到一边。

吃过饭,当你们准备收拾碗筷时,她一定会阻止道:你们忙去吧我来。于是你们便忙去了。其实很多时候你们不过是在看电视或打电子游戏。

她把碗筷收拾到厨房先不忙着刷洗,而是会再吃一些饭。你们不喜欢的菜她一定吃的最多,一你们爱吃的菜也许已经吃完了,她会把菜汤倒进剩粥里,将零碎的馒头也一块块泡进去,开始吃她自己的正餐。吃完之后,她洗碗、刷锅、打扫厨房,她忙完了这一切,也会挤到你们中间看一会儿电视。然而往往看不了两眼她的上眼皮便开始亲吻下眼皮了。于是你们边笑她的睡性边推醒她,她便不好意思地睁着惺忪的眼到卧室休息去了。第二天一早她起来,又开始了既新且旧的一天。

她是谁?不用说你就知道。如果你们家没有地位不俗的佣人,那她一定是你们的母亲。

花朵对果实的心语

如果没有你,我拥有的只是花朵的美。有了你,我才会拥有果实的饱满、充盈和甘甜。

那天晚上,我和你爸爸在一起散步时,又谈到了未来的你——我们几乎每天都要说到你。我说:“我真希望他(她)生下来就能上学。”你爸爸哈哈大笑:“你就这么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我摇捧头:“不,我只是怕养。”

瞧,这么一个自私、慊弱的女人,居然就是你的妈妈。结婚以后,我不知有多少次想要你早日来到这个世界上,却又一次次地不给你这个机会。开始是怕生,每逢听到已为人母的女友们讲述分娩时那裂肺的痛苦时,我都恐惧得要大哭一场。后来,我不怕生了,又开始怕养。怕没有好觉可睡,怕屎布尿布成堆,怕你啼哭吵人,怕再没有轻松出门的心情,怕失去上作家班进修的机会,怕你抢去我浪漫抒情的笔杆,把我变成一个庸妇俗女,怕接踵而来的责任与义务成为一生的负担和牵挂,甚至怕你夺走你爸爸对我的爱……明知再怕也得承受,可是还是怕。怕你的诞生霸道地占据我的时间、生命、感情、思想和灵魂。

把这种感觉讲给你爸爸听。他沉思道:“你有没有想过孩子也会给予你什么呢?如果都像你想象的那样,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女人愿意做母亲呢?”

是啊,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女人愿意做母亲呢?我想起了一个故事。一位母亲含辛茹苦地把儿宁抚养成人,儿子娶的却是一位恶毒的妻子。妻子让他把母亲抛到深山中,他照做了。可是后来妻子得了一种怪病,只有用活人的心作药才可治好。她便要丈夫去掏母亲的心。儿子找到母亲,母亲毫不犹豫地把心掏给了儿子。儿子握着母亲的心往回走。天黑路滑,他摔倒了。他忽然听到了母亲关切地询问:“儿啊,你疼吗?”他环视四阃,静寂无人,只有母亲那颗鲜血淋漓的心在闪闪发光一原来是母亲的心在说话。

这个故事,让我一次次泪眼朦胧。母亲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呢?也许只有一种质地,那就是爱。这种爱,那么无所求,那么宽容,那么深切。这种爱,是真正的血脉之爱。

你的外祖母就给了我这样一种本能的天然的原始的海洋般的爱,她的爱让我幸福。而且我知道,我的爱也使她幸福。我必将把我的这种爱给你,希望我也能让你得到真正的幸福。而你,不但会让我感到幸福,而且会让我的时间和生命得到双倍的延长,让我的感情更加细致和丰富,让我的思想更加深沉和质朴,让我的灵魂更加纯净和宽广。你会让我的人生另起一页,写下我生命里最重要的篇章。正如一位女作家所言的那样:“我深深感谢她给了我另一种生活。我对她没有任何要求。如果她的盛开需要肥沃的土壤,那么我情愿腐朽在她的根下。”

我将不再遗憾失去的一切。因为得到的将会比失去的更多,更有价值。如果没有你,我拥有的只是花朵的美。有了你,我才会拥有果实的饱满、充盈和甘甜。你让我真正领悟了家的意义。你会让我成为一个更加完全的女人。

孩子,希望你来到这个世界上后,你能原谅你年轻的父母——尤其是你幼稚的孩子气的母亲,她的笨拙,她的无能,她的脆弱,她的任性。她也许会让你受到种种不应有的伤害,也许会让你沮丧和失望。但是,她真的是在竭尽全力地使你生活得健康和快乐。为了你,她真的不惜一切。

孩子,亲爱的孩子,我无法表达我多么爱你。你的爸爸用他的骨,我用我的肉,造就了你。你是我的骨中骨,肉中肉。你是我们一生最珍贵的作品。

把钥匙挂在心口

也许,在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上,只有心灵才是最易空旷的地方。

年纪轻轻,可是我忘性挺大。每逢出门总是得先找到家门钥匙。不然,回家时我一准儿会站在门前束竽无策。

一次,把我这种烦恼讲给朋友听,朋友笑道:“其实很简单,你可以用个红绳把钥匙串起来套在脖子上,让钥匙贴着心口,这样你肯定不会再忙着找钥匙了。”一试,果然不爽。再细细地研究一番,又觉得这种做法实在是富有深深的意趣。

人们常常把钥匙拿在手里,可是手里总是满盈盈的:奖券、首饰、职称、学历、荣誉证书、信用卡……然而在这个什么都需要疯狂掠取的时代,手里的东西也并不能让人足意。人们往往是在紧握双手的同时,还在时时刻刻地环顾着周围,想着要再去获取些什么。手是这么小,可要的东西?么多,"哪里还会有钥匙一个合适的位置呢?

人们也常常把钥匙放在口袋里。可是口袋里也往往被有塞得不留一丝空隙:股票、期货、房产、存单……凡是人们认为对自适用而且能够保存一段时间的东西,都要让它们在口袋里占上一席之地。口袋被撑得癉么鼓、那么胀,似乎随时都会有爆炸的危险,哪里还会有钥匙一个宽松的位置呢?

人们还常常把钥匙放在皮包里。可是现在的皮包本身好像往往比皮包里的东西更重要。人们的皮包不停地淘汰着,变换着,皮包里的东西也在做着相应的增多、减少、搭配和组合:化妆品、大哥大、计算器,甚至卫生巾……哪里还会有钥匙一个恒定的位置呢?

于是,我们常常随意地把钥匙放在某个地方。于是,我们便常常需要去寻找钥匙。难道不是吗?

当然,在很大程度上,我所说的手,是心灵的手。我所说的口袋,是心灵的口袋。皮包,是心灵的皮包。钥匙,当然也是心灵的钥匙了。

所以,才需要把钥匙挂在心口。

也许,在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上,只有心灵才是最易空旷的地方。我们只有把钥匙挂在心口,才能时时听到钥匙敲击心灵的声音。

也许,在这个浮华轻飘的世界上,只有心灵才是最为真实的福地。我们只有把钥匙挂在心口,才永远不会忘记回家和失落家门。

父亲的台灯

我总觉得父亲的爱是那么遥远,却不曾发现他的爱一直如此亲密地环在我的身边。从过去到现在。

父亲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人,他出身贫农,当过放牛娃,参加过解放战争,也煎熬过兰年自然灾害,所以生活习惯十分检朴,甚至俭朴到了苟刻的程度。

他要求我们在离开房间时必须熄灯,免得费电。出于对他的理解和尊重,我们对他的要求都十分听从。

有一段时间,我常常呆在书房加班写材料。书房连着大客厅,如果我写累了想到院里散散步,必须穿过大客厅。

而大客厅常常是一片漆黑——因为很少有人在此聚会,自然也就不开灯。我的眼睛一时间很难适应由强变弱的光线,便宛若盲人般摸索着行走,有好几次差点被客厅里的椅発绊倒。

那天中午回家,看见父亲正在大客厅专心致志地安装一盏台灯,也许是他想就着这盏灯看书,我想。我走过去试了试。这盏灯的旋钮能调光线,很别致。

晚上,我照例在书房写材料。出去散步时穿过客厅,发现那盏台灯的光线被调到了最暗的程度,那昏黄的灯光正好可以让我轻盈地举步。这真方便,我想。

此后的每个晚上,我都会在这盏台灯的照耀下出出进进。每每看到这盏台灯,我都会想,这真方便。然而,也仅仅这样想而已。

多年以后,父亲去世了。他所安装的那盡台灯依然放在原来的位置,每到夜晚来临时,我依旧把它调到最暗的光线,然后在它的光芒中走来走去。我从未意识到这盏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我不过是在遵从父亲生前的习惯而已。

父亲的遗像,一直放在台灯旁边。

一天夜里,我去放台灯的小柜下找东西,一抬头,忽然看见昏黄的灯光下父亲温暖的眼神,那么安详,那么生动,那么宽广而仁爱。

我忽然顿悟出自己以前有多么傻。父亲并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才安装这盏台灯的,他只是为了我一为了我不被黑暗绊倒。

这盏式样朴素的台灯,是父亲生前唯一的爱的流露——以一种对他而言有点奢华的方式。我每天每夜都在它的光芒中行走,却一直忽视着它的光芒,就像一直漠视着父亲的爱。我总觉得父亲的爱是那么遥远,却不曾发现他的爱一直如此亲密地环在我的身边。从过去到现在。

我的心,到底有没有长眼睛呢?、在父亲的眼神中,我静静地流下泪来。

太太不淑女

太太不再温言款语,不再倀香倚玉,不再缠绵敏感,不再含齿不露回眸一笑。我敢打赌:你的太太肯定不是个淑女。

一下班,她的自行车一头撞进家门,小萎里装着鲜菜。然后她系上围裙打开煤气开始在灶台前跳旋转芭蕾。着汤还没煮好她洗菜择菜切菜准备烧菜,并喝令刚刚到家还没站稳的你:你没长眼睛还是没长手不来帮忙傻站着干嘛?!菜饭皆备她慌忙搬出洗衣机开始洗恭候已久的脏衣服,顺便拖地抺桌整理房间,饭后又是洗碗刷碟哄儿逗女看他们做作业讲《一千零一夜》将他们送入梦乡,当你想揽她的肩和她亲热一会儿时,她不耐烦地把头一歪倒在沙发上朦朦耽胧地睡在电视剧的嘈杂中。

清早,她会粗鲁地拍你的头拧你的腿让你起床,让儿哭女叫吵得你不得安宁并把闹钟扣到你的耳朵上让你忍无可忍,然后打仗一般叠被铺床洗脸吃饭直到上班上学各就各位倾巢出动。她的动作快速简捷训练有素绝不逊于女特工。偶尔,你讲给她什么闷心事时她总是令人大失所望地反问一句“是这样”“真的”,就此为止没有下文,而她啰嗦时要把你的脑子都胀破:米又涨价了儿字还没毛衣呢你领带打斜了衬衣颜色配得真难看口袋里装药了吗你头上有一缕头发竖起来了抹点摩丝吧。

太太东再温言款语,不再偎香倚玉,不再缠绵敏感,不再含齿不露回眸一笑。

太太麻烦。太太絮叨。太太粗声大气。太太没有诗意。太太太真实太太太投入。

太太不淑女。

在你面前像位淑女的,都是别人的太太。

爱情?婚姻?螺钉和螺母

我有一件极特殊的新婚礼物。

我有一件极特殊的新婚礼物。之所以谓之特别,是因为大约这世界上没有第二个新娘能收到这样的礼物了。

临近出嫁时,好友倩从遥远的城市寄给我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像是装首饰用的。我正暗自诧异作风一向别致的倩为何这次沦入流俗时,盒子里的东西却让我哑然失笑。

原来是一个崭新的机器零件,螺钉和螺母紧紧相扣在一起。

倩还在盒底附了一张卡片,上面写道:“觉得奇怪吗?其实从爱情落实到婚姻之后的生活就是如此平凡、真实而不乏美好。以你的悟性,你很快就会明白这件礼品所隐喻的含义,它也包容了我个人的亲身体味以及我对你的真诚祝福。”’

这段话让我沉思良久:仅凭物论人的话,林自然是螺钉,我自然是螺母。我们又都属同种质料构成,所以才会有缘走到一起。那么,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更深切的意味呢?

也许真如倩所言,我很快就会明白的。

果然。

我其实是个极好强且任性的人。有时在外面还可以勉强装装淑女,可对林却总爱“压他一头”。他越是让我,我越是觉得自己有理,他越是宠我,我越是受不得一点儿委屈。有时两人吵架拌嘴;不论是他对还是我对,最后赔不是的总是他。他也因此苦笑着总结出两条“家庭定理”:一、太太永远是对的;二、如果太太有不对的地方,请参看第一条。而我的想法则是不能服软,免得他得寸进尺。有时甚至当着他朋友的面也对他不依不饶,让他大丢其人。他私下苦口婆心地劝我不要如此,我反倒以为抓住了他的七寸要害,居然有些暗暗得意,从不曾顾及他是否难堪和尴尬。

一天晚上,我精心做了几个菜,一心等他回来为我唱几句“赞美诗”,可一直不见他的踪影。11点半,他才推门而入。他不回来我的心倒七上八下的,可他一回来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掉头转背地不理他,也不许他解释。他疲惫不堪地在房间里踱着步,突然吼了一声:“我的同事得了急病,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到办公室吗?!”

我顿时明白是自己理屈。有心道歉,可又放不下面子。那一夜,我们谁也没理谁。

第二天一早,他便起来做饭。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身影,我的心忍不住一热,怒气早已跑到爪洼国去了。想想原是自己的不对,待要张口,却怎么也吐不出那句话。他也不说话,默默地吃过了饭,推起摩托车就要去上班。我一眼瞥见他没戴头盔和手套,情急之中,脱口减道:“等等!”

他狡黯地笑了:“你应该谢谢我给你的这次改正错误的机会。”——原来他是画好圈儿等我跳呐。

“昨天是我不对,不过,你的态度也有问題。”

他傻傻地看着我:“知道吗?你这个样子特别温柔,特别可爱,这才更具有女人的魅力。真实,女人并不需要大吼大叫,温柔就是女人最大的力量。”

我似有所悟。突然想起了倩送我的那件新婚礼物。螺钉和螺母之所以能吻合得天衣无缝,是因为它们不仅尺寸与型号搭配得当,更重要的是螺钉和螺母的纹路一凸一凹默契和谐。这正如男人和女人一阳一阴一刚一柔如鱼浮水如茎持花,若两者俱刚俱柔秉性雷同,不但容易产生矛盾,而且极易两败俱伤。

领悟了这些之后,我开始慢慢改变自己的劣习。由我独自颁布“圣旨”改为共商家庭大计,由只许州官放火改为亦许百姓点灯,由本人一手遮天改为夫妻举案齐眉。如此过了一段时间,效果甚佳。

但是,不久我又发现了新问题:林开始频繁地到单位加夜班,不是学习就是劳动。学习内容是54号文件(打扑克),劳动方式是搬砖(打麻将)。乍一听,真想去单位当众给他闹个天翻地覆,可回头一想:那么做只能有害无益。愁眉苦恼地想了又想,不得良策。正值百无聊赖之际,忽然又想起了倩的礼物,取出一看,不觉吃了一惊:螺钉和螺母上竟生出了斑斑镑迹!细细追究,大约是没有上润滑油的缘故吧。

灵机一转,又想到了面临的事情。林这一段时间不愿在家,必定有他自己的缘故。说也难怪,整日在家做了吃,吃了做,没有一点儿新内容和新情趣,怎么能“拴”住他的人呢?小两口过日子,更需要时常上些润滑油,不然也会让感情“生锈”让螺纹滞涩啊。

打定主意后,我特意起草了一份“家庭一周安排”,如星期一的中心议題是安排一周的饮食内容并预定一周的生活计划。星期二的工作日程是一起去拜访一位好友或跳一次舞。星期三是自由活动时间,星期五设计一个“浪漫良宵”……此项安排落实之后,林很少去参加“劳动”和“学习”了。

一日,闲着无事,我便细细把玩着倩送给我的螺钉和螺母,把它们拆开又装上装上又拆开,拆装之际,忽然明白,它们的奥妙其实只有两点:一是不变,不变则合辙,合辙则纹路相对,纹路相对则常固常稳。二是常变则常生,常生则新鲜,新鲜则常驻常存。这也许就是倩所说的含义吧。

后来,倩打电话问我婚后生活状况如何,我对她讲述了蜾钉和螺母给我的启示,她闻之久久无语,复又言道:“其实还有一点,螺钉和螺母是相依为命的,失去了其中一个,另一个就全无用处。”

“而且配不到与原来那只一模一样的。所以要珍惜。”我补充道。

淡出和淡入

淡出是淡入的基础,淡人是淡出的必然。

一天晚上,我去找一位朋友玩儿,说是玩儿,其实是帮她解解闷儿。前一段时间,和她相恋多年的男友忽然另有所爱,离她而去。她表面上虽然显得十分平静,心里的惊涛骇浪却一直不曾平息。朋友们已经暗暗地为她担心很久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天,便一起看起了电视。正静静地看着,她忽然说:“这个淡出的画面做得不好。”一她从事的是摄像工作。

“什么是淡出?”我好奇地问。

“画面从有渐渐到无的过程就叫做淡出。”朋友说。“那是不是还有淡人?”我问道。

的。”朋友笑了:“画面从无渐渐到有的过程就叫做淡入。”

“淡出和淡入是经常用的吗?”

“那当然。有时候只用淡出,有时候只用淡入。更多的时候是二者结合起来并用。”

她的话音刚刚落地,电话铃忽然响了起来。朋友连忙拿起了电话。我发现她在接电话的时候,总是先要摸一摸烟灰缸。有时候烟灰缸不在手边,她也一定要先找着烟灰缸,摸一摸再接——这种情形我已经发现好多次了。这似乎是她的一个非不解的习惯。

于是待到她接完电话之后,我就问她:“接电话之前你为什么一定先摸摸那个烟灰缸?”

“因为,”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然而她的笑容十分沉重:“我和他谈恋爱的时候,他每次来都要先打一个电话。而且他每次都要抽很多很多的烟,所以在接他的电话时,我总是会顺便把烟灰缸为他准备好。现在虽然已经分手了,虽然我明明知道他不会再打电话给我,可是每次听到电话铃声,我还是会下意识地去摸一摸那个烟灰缸。很没有出息,是吧?”她的眼睛久久地盯着电视屏幕:“我也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实在是力不从心。我就是没有办法忘掉他。”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

“可是你总得学会淡出啊。”过了许久,看着电视屏幕上的镜头,我终于说。

“淡出?”朋友喃喃地重复道:“你知道吗?淡人有多么慢,淡出就得有多么慢。不要说我,其实你也是这样,任何人也都是这样。”

我又陷人了沉默的,她说的是对的。淡入得有多么慢,淡出得就有多。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生活在淡入和淡出的流程中,谁也无法彻底地脱离过去,正如谁也无法坚决地拒绝将来。一个人可能永远也无法忘怀他的童年时代,同时他也在童年幼稚和愚顽中一步步地走向了明天。一个人可能永远也无法忘怀他的初恋,但是当他和另一个女孩子共剪红烛时,他的脸上同样也会露出真诚的笑靥。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每一个人的每一时每一刻都处在淡出和淡入的阶段里,过去在我们的目光中渐渐地变成了一只只硬硬的壳,我们一点点地从壳中蜕出,成为今天的自己。再从今天的壳中蜕出,走向下一个今天……

淡出是淡人的基础,而淡入却是淡出的必然。

最后和朋友告别的时候,我们俩什么话都没有说。因为我们已经从彼此的目光中懂得,无论是淡出也好,还是淡入也好,只要我们在人生的每一个阶段里,都能够尽力把自己心灵的画面拍到最正,拍到最好,就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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