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通哥还有俞队赶了过去,如果李小瑶不在,我们几个大老爷们面对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尸还真有些尴尬。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赤裸女尸,但这具尸体显然不一样。
这个王亚菊不仅长得漂亮,连身上的皮肤都特白,跟雪似的。我瞄了站在一边的通哥,看到这样的女尸,他也有些不淡定。
我们五个人里,只有老迟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他用塑料棒指着那团血肉模糊的地方,说:“一般人在死后会出现大小便失禁的情况,当时我还在好奇,为什么王亚菊死后只出现大便失禁的情况,后来才发现她的阴部被缝合了。”
老迟说:“凶手应该是杀人后将受害者阴部缝合的,手法很粗糙,用的是缝麻袋的黑线,劳保店一般都有卖,缝合完毕后又给受害者穿好了衣服,接着离开现场。”
我有些站不住了,我没见过虐尸案,第一次见就是这种缝合阴部的,严重影响了我对女性的美好向往,老迟取来剪刀,说:“现在我将线剪掉。”
老迟将黑线剪掉后,又有了新发现,在王亚菊的阴部内,有一个小塑料瓶,他将小瓶子取出,拧开。
通哥问:“是什么东西?”
老迟说:“一种粉末状的东西。”
通哥问:“什么粉末?”
老迟倒了些放在戴了手套的手上,来回捻捻,又闻了闻,脸登时就黑了,说:“好像是骨灰。”
这凶手也太变态了,一锤子将人砸死,缝了人家下体不说,还往里面塞骨灰!
通哥说,缝合受害者阴部是一种用意明显的羞辱行为,至于那被缝进阴部的骨灰很可能与这羞辱有关。
俞队随即将一组的同事调过来配合我们,通哥让我们立刻分组对王亚菊的亲友,以及福利院员工和邻居进行排查走访,但在王亚菊被杀的时间段内,他们都没有作案时间和条件,也无明显动机。同时,我们也再次找到了王亚菊的司机陈忠义,他也称王亚菊被杀前,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
没有无缘无故的杀人,也没有无缘无故的被杀。
事出总有原因。
不过,他们都称王亚菊是好人,很少与人结怨,对朋友仗义热情,对工作兢兢业业,对员工邻居体贴热情,尤其对待福利院孩子,不似亲生,胜似亲生,孩子们都叫她王妈妈。
但通哥并不这么认为,他说越完美的人缺陷越严重,像王亚菊这种成功女性,感情却没进展,绝对有问题。
我侧眼打量了他两眼:“你比她小不了几岁,不也是单身没结婚吗,凭什么人家感情没进展就是有问题,到你这里就各种正常了。”
通哥瞪了我一眼:“我让你说王亚菊呢,你扯到我干吗啊,抬杠啊!”
我说:“人家是事业型女人,就想一辈子为儿童福利事业献身,也或者她太优秀太强势,找不到合适的人呢!”
通哥冷哼了一声:“扯淡,再事业型再强势的女人也渴望男人呵护,否则这世界就变单性了。”
我叹了口气,说:“两片嘴,怎么说都有理。”
通哥想了想,说:“我记得她家里挂满了艺术画啊!”
我点点头,说:“人家是成功女性,家里挂点艺术画彰显一下品味怎么了,这也不允许?”
通哥说:“这个当然允许,虽然我不太懂艺术,但那些画看起来像一个人画的,你知道作者是谁吗?”
我耸耸肩,说:“你当我是百事通啊,我哪知道那么多!”
不过,好在当时我拍了下来,就发在微信朋友圈了,朋友圈里都是能人,没多久就有朋友回复我说这是一个独立画家的作品,他在画展上见过,作者叫张淳,朋友问我哪里弄来的照片,他的画都不卖。
他的画不卖,却在王亚菊家墙上挂了十几幅,看来她和这个张淳私交不浅啊,但在我们的走访当中,她的朋友同事们没有叫张淳的,也没人提到一个叫张淳的。
我和通哥心知肚明,他让我带上笔记本,便携打印机还有印台签字笔:“走吧,找这个张淳聊聊天,没准能找到突破口。”
02
我这人不喜欢艺术,总觉得玩艺术的人特装,但今天一走进这间私人画廊,我登时就感觉被净化了。
张淳,本名张小童,男,1981年1月7日出生,汉族,高中文化,独立画家。他不是那种一吹就倒的林黛玉,而是帅气粗犷型的。
通哥说了我们的来意,他倒没回避,说和王亚菊认识,当通哥问及他们的关系时,他很坦诚,说:“我们是情人关系。”
他说即使撒谎,早晚也会被查出来,到时候反倒觉得他有问题。
张淳说了他和王亚菊认识的过程:
他们是在三年前的某慈善晚会上遇到的,当时的他苦于没门路,希望在晚会上找到机会,也正是那次晚会,他的人生改变了。晚会过后,王亚菊就开始疯狂联系他,称可以资助他去国外学习,还可以帮他办画展,开画廊,他提的要求她都答应,只要他同意做她的情人。
张淳同意了,王亚菊也兑现了承诺,帮他进修,办画展,开画廊,还给他一张卡,卡里有几十万,他可以随便花,而他要做的只有一点,就是用身体给她快乐。
他们的关系很隐秘,王亚菊隐藏得很好,这三年来都没人发现。
通哥问王亚菊为什么选择他,他说她偏爱懂艺术的人,尤其是画家,而张淳是画家和猛男的结合体,满足了她身体和精神的双重需求。
通哥问:“你知道她被杀了吗?”
张淳说:“知道,我看新闻了。”
通哥问:“那你为什么不联系警方,说明你们的关系。”
张淳说:“人又不是我杀的,我觉得没必要澄清。”
通哥问:“那你知道她可能被谁杀了吗?”
张淳说:“不知道,虽然我们是情人关系,但她说我不能打听她的事,每次她来,我们就是做爱,完事她就走。我只知道她是福利院的院长,其他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通哥将那张银行卡要了过来,并告诉他手机保持开机状态,以便联系。
回去的路上,我一边开车,一边说:“真没想到,他们俩竟然是情人。”
通哥啧了啧牙,说:“我早就想到这里面有猫腻了。”
我感叹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王亚菊的年纪都可以做张淳的妈了,不知道每次在床上纠缠的时候,他俩在想些什么。”
通哥说:“就允许老男人找小妹妹,老女人就不能找小帅哥吗,说不定人家是真爱呢!”
我瞄了他一眼,说:“听你这话就知道你是怪‘蜀黍’。”
通哥拍了我脑袋一下,说:“什么怪叔叔,还怪婶子呢,说案子。”
我言归正传:“张淳说王亚菊曾出钱帮他进修办画展开画廊,这花费没一百万下不来的,她还给他一张银行卡,卡里还有十几万呢!
通哥点点头,说:“这女人很有钱啊!”
我详细说:“王亚菊每月工资五千块,却分文不要,都捐给福利院做教育基金了,福利院接受的所有捐赠都有专人负责,她也碰不到那些钱的,再说了,捐赠也有限,一年前她在某慈善晚会上捐了所有存款,哪来那么多钱养情人。”
我们没有回分局,直接去了银行。
经查,张淳手中这张银行卡的开户人叫张明秀,周边县城的普通农民,我们随后又找到了张明秀,她不认识王亚菊,更不知道有人用自己的信息办了一张卡,卡内有十几万。
一个宣称全部家当捐赠儿童福利事业的慈善人士,却盗用他人信息办卡存钱养情人。
我们回到分局的时候,老迟通知我们尸检报告出来了,让后我们过去一趟。
虽然是夏天,但是解剖室内还是凉飕飕的。
老迟见我来了,将一份尸检报告递给了通哥,我瞄了一眼解剖台上被解剖过的王亚菊,就不愿意多看了。
老迟说:“通过尸检,受害者右颞部皮下充血……”
我插了一句:“颞部是哪里?”
通哥点了点我太阳穴说:“就是这儿!”
我嘟囔道:“太阳穴就太阳穴呗,非说是什么颞部……”
老迟咳嗽了一声,继续说:“受害者右颞部皮下充血,右颞肌广泛出血,枕骨粉碎性凹陷性骨折,心脏表面散在针尖样点状出血,心脏内血液呈现暗红色流动状,受害者系他人用钝器伤及头部至枕部粉碎性骨折,脑实质搓碎死亡,即当场死亡。”
我看了看通哥,他听得还挺认真,虽然警校的时候也做过这方面的课程,但是真心听不太懂:“根据尸斑浅淡,呈现紫红色,位于腰背部及低下部位,指压稍褪色,尸僵存在于下颚,上下肢关节处,死亡时间距当时发现尸体的时间大约为24小时,根据胃容物推断,死死亡应为餐后2小时左右……”
迷迷糊糊地听了老迟一通报告,我和通哥回了办公室。
大龙回来的时候,我们俩正在办公室看从银行调来的流水账单,见他一脸的无奈,陈刚幸灾乐祸地说大龙当爸爸了。
原来今天下午他们去福利院调取近期访客名单,当时孩子们在院里做游戏,他们正往办公楼里走,一个小男孩跑过来抱着大龙的腿喊爸爸。
那孩子叫大宝子,五岁了,抱着大龙的腿就不撒手,一个劲儿地叫爸爸,起初大龙还反抗,后来基本放弃了,就连福利院的管理员张阿姨都没办法。
“你叫大龙,他叫大宝子,你们应该做兄弟啊,怎么成爷俩了。”我开他玩笑,他没搭理我,却问通哥分局里有没有一个叫做张昊的民警,通哥摇头说不知道,然后问他打听这个张昊干吗。
大龙解释说,这个大宝子人小鬼大,见他是警察,就说让他帮忙找自己的好朋友笑笑和二锤。
听管理员张阿姨说,大宝子,笑笑和二锤三个孩子关系很好,两个月前,笑笑和二锤被一对夫妇领养了,男的是警察,他们走的时候,说会回来看大宝子的,不过走后一直没回来。这次见了大龙,他也是一时冒出鬼主意,用喊爸爸的方式让大龙帮他的忙,他想再见见笑笑和二锤。
大龙根据领养人张昊留在福利院的登记住址去了东方水榭花都12栋3单元301,但户主不叫张昊,整栋楼里都没一个叫张昊的。
这事有点儿怪。
随后,大龙通过全市警员信息库查到了信息,全市公安系统中只有三个叫张昊的,一个正式民警,两个协警,他们都结婚有孩子了,没人去阳光儿童福利院领养过孩子。
听大龙这么一说,通哥也纳闷了,在仔细核查了张昊夫妇的资料后,发现他们所填信息全是假的!
当下我们都懵了,领走笑笑和二锤的人用的都是假身份,当时的负责人应该认真核查的,为什么他们能利用假身份领走两个孩子。
他们是谁?
被领走的笑笑和二锤现在又在哪儿?
好像一根掉进大海的针,咻的一声,没有了任何回音。
像阳光儿童福利院这种地方,对领养者身份必须仔细核实后才能办手续,既然他们能领走笑笑和二锤,就说明身份没问题。大龙随即找了福利院负责这些事情的副院长,他解释说这件事当时是由王亚菊一手负责的。
我和大龙对看了一眼:又是和这个女人有关!
王亚菊惨死后,这个被包装得光鲜亮丽的成功女人身上的外衣被一层一层扒掉,先是包养情人,又是隐藏大笔不明收入,现在又被查出曾经手身份不实的领养。
她就跟一个烂桃子似的,皮子破掉后,腐烂的汁儿开始扑哧扑哧往外冒了。
我和大龙随即调取了福利院五年内的领养档案和相关手续,在副院长的帮助下,我们确定这五年内由王亚菊经手的领养儿童有57个,领养家庭来自各个行业,有企业家,有医生,有警察,还有退休干部,领养者信息完整,手续齐全,看不出任何问题。
我和大龙还有陈刚在一天内就把这57个领养家庭核实了一遍,发现这些领养家庭的住址信息全是假的,他们的身份信息,包括身份证户口本以及工作证复印件,还有相关辅助资料也都是假的。
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场作假!
5年时间,57个人。
对于阳光儿童福利院的几百号孤儿来说并不是一个大数目,但在我看来,却非同小可。
王亚菊明知道那些领养信息是假的,还是将那些孩子交给他们了。可怜了那些孩子,还以为从此就美好生活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就跟“爸妈”走了。
发现这些孩子被冒领后,大龙比谁都急,跟个没头苍蝇似的瞎撞,他不敢告诉大宝子,他年纪太小,还无法理解这些事。
大龙说:“这肯定是贩卖人口,不然王亚菊哪来那么多钱!”
通哥说:“你先冷静一下。”
大龙说:“我怎么冷静得下来?五年57个孩子,福利院里那么多孩子,冒领方式是最好的方法了,名义上给孩子找归宿,实际上转手卖了,既安全又隐蔽。”
陈刚说:“但王亚菊是福利院长,又是成功人士,和人贩子接触风险太大了,一旦事情败露,基本就身败名裂了。”
通哥说:“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只是我们局外人的理解,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人铤而走险,触犯法律,出卖灵魂!”
由于进入福利院的儿童多是孤儿或弃儿,他们的个人信息都不完整,大部分没名字,管理员们只给他们起了像“大宝子”、“笑笑”和“二锤”这种称呼,一旦被领养,他们会被领养家庭赋予新名字,领养家庭也会尽量让他们淡忘在福利院的记忆,像笑笑和二锤这种被冒领的,基本没有找回来的可能了。
通哥将这个情况向俞队和大队长做了汇报,他们对此也很重视,毕竟王亚菊是市儿童福利事业的代表人物,她的死已经引起媒体大肆报道了,一旦这个消息外泄,阳光儿童福利院的形象和信誉将会面临崩溃。
那天晚上,大家开会到很晚,主要是讨论案件侦破方向。
大龙认为王亚菊的死和被冒名领出福利院的孩子有关系,而通哥则对于凶手的作案手法耿耿于怀,他为什么要缝合王亚菊的阴部还要放上一瓶骨灰呢,这是虐尸还是另有用意?
通哥随即做了分工,我俩负责继续排查王亚菊的人际关系,大龙和陈刚则以最近被领走的笑笑和二锤为线索进行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