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皓轩去找付远昀的时候,付远昀刚好在调配一些药剂,看到他走了进来,并没有来得及走过去行礼,言语之中满是真诚的歉意,道:“郑少爷实在是抱歉了,我正在调配一些有利于赵姨娘身体的药剂,故而不能过来给你行礼,还请你多多见谅,勿要怪罪才好。”
郑皓轩对于他的无礼,并没有真的将之放在心上,他只是看着此人分外忙碌的模样,想着自己前来此处,确实是有些打扰了,道:“付大夫既然在忙,那么我就去找别人医治晗如吧。”
付远昀听了这话,不禁抬起头看着他,瞧着他快要离开的身影,道:“少爷说的是,少夫人?她病了吗?若是这样的话,请让我准备准备,我这就和你过去诊治一下少夫人吧。”
郑皓轩看他并没有半点犹豫,就停下了手里的事宜,动作极快地去拿放在桌上的医药箱,视线却落在了他适才正在调配的药剂上,道:“可是,大夫调配的这个药剂,该要如何是好?”
付远昀拿着医药箱,脚步已是行至了房门口,听到他的问话,只是颇为随和地笑了笑,道:“药剂的调配,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成的,因此,放在一边也无大碍,等我回来之后,再慢慢钻研吧。但是少夫人的病情,却是不能有半点耽误的,正所谓错过了一时,就可能让症状产生不一样的效果,一点都马虎不得。少爷,我们还是早点过去,以免耽误时间啊。”
他的神情里流露出了太多对于病患的关怀之意,那是身为医者,最应该具备的素养,而他自然也拥有得十分到位,一举一动都显示出了,医者仁心的传统理念,如此没有虚假的反应,使得阅人无数的郑皓轩也不免信了他几分,对他点了点头,便和此人一起走了出去。
这一路,虽然并不算太远,前后加起来的时辰也没有多久,但这已足够让付远昀知晓赵晗如的身体不适,究竟是因为何种缘由,尽管郑皓轩并没有直接说明是他的所为,可联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便能猜得出来,是谁会让赵晗如如此难过,除了郑皓轩,还会有谁呢?
对于此人前后矛盾的一切举止,说真的,付远昀是觉得很不满意的,一方面是因为此人的意志坚定,距离自己想象之中的还是差了几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此人对赵郁如的态度实在太好,而对赵晗如的态度却是差强人意,尽管这其中的最大原因,还是出在此人体内的毒蛊上,但他情绪上的左右摇摆,也是他毒蛊不间断发作的有利证明,说到底,此人还是太贪。
旧爱、新欢,在此人的心里,都有占据过一定的地位,前者是他曾经的最爱,纵然做了什么事情,他的心里都不想真的伤害她,故而他一次次地选择无视,若是加以制止,过后也不曾真的怪罪,毕竟她已经怀了自己的孩子,他不想真的为难她,让她觉得不高兴。
至于那个后者,则是他之后喜欢的人,纵然再怎么喜欢,面对旧爱,终究是力量单薄,未能起到抵抗的实际作用,可这毕竟是真实存在过的,想要就这么全都抹去,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他还和自己经历了那么多,无论是幸福的,还是悲伤的,都曾刻骨铭心地驻扎在自己的心里,他不可能忘却,因此,他显得十分迷茫,慢慢就有了前后夹击的疼痛之感。
意志不坚定的人,付远昀也不是没有看到过,但在他的设想里,他一直都是觉得,做事极有原则,能力又很高的郑皓轩会和其他人与众不同,呈现出来的效果也会大不一样。
可惜,他终究是失算了,原来得来的结果,仍旧没有两样,而这世间所有的人,无论是谁,都逃不开情关的困扰,即使此人的本领再怎么厉害,到了这一关,也终究是束手无策。
付远昀对此只是觉得伤感,到了赵晗如的房间时,这种情绪才稍稍好转了一些,对着待在里面的郑沈氏和赵晗如分别行了一礼,视线便往赵晗如的方向看去,道:“请少夫人将手放在桌上,让我好好地把个脉吧,如此一来,我就能知道,少夫人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如此不舒服。不知道,少夫人还肯不肯给予我这样一个机会?毕竟,我这几天的风评并不怎么好。”
郑沈氏对于此人,其实是有几分敌意在的,她看着这个神情淡然的男子,心里的想法却是慢慢增多,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却听到赵晗如极其轻柔地笑了起来,道:“付大夫说的是哪里话?您是医者,是救死扶伤的大夫,医治我的病,本来就是最好不过的人选。何况,我的心里是清楚的,付大夫是一个好人,万万不会做出那些有损您形象的事情。待我的身体康复之后,我就会还付大夫一个公道,还请您多加放心,不要真的介意就好了。”
付远昀看她已是将手放在了桌上,便是笑着摇了摇头,快步走了过去,道:“少夫人说这话,实在是客气了,我是医者,医治病患,本来就是我的职责所在,我知道少夫人这段时间正处于调养身体的时候,未能尽职管理好整个府邸,也并非全是你的过错,相信少夫人身体痊愈了以后,必然会让郑家重塑原貌,不再会有这些传闻,也会给我一个公道的。只是,在此之前,还请少夫人多多照顾好自己,切莫要夫人、少爷和府邸上下所有人,对你这般担心。”
若不是知道此人是赵郁如的最大助力,是整件事情疑点最重的人物,赵晗如都想要因为他的所言,心生一些感动之念,然而,她还是坚定着自己的想法,脸上依旧是适才的笑容,道:“付大夫的话语,我记下了,还请您帮着看看,为何我竟会如此难受,尤其是我的胸口,闷闷的,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强硬地堵在那里。您说,那是一个什么原因?”
付远昀将手搭在了她的脉搏处,过了一会儿时间,他收回了自己的手,打开始终拿在手里的医药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药瓶,打开盖子取出了一颗,递到了她的手上,道:“少夫人的脉相有些乱,我想这多半是之前的情绪太过激动,或是起伏不定,这才导致的一些不适症状,除了胸痛,应该还有头晕目眩吧?吃了这颗药,再好好睡上一觉,你的身体就会好的。”
郑沈氏明显是不太相信的,她看着赵晗如手里的这颗药,很想要告诉此人,让此人不要服用,但赵晗如却对她放心地点了点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将药吞了下去,喝了一杯温茶后,由郑沈氏搀扶着,起身行至了床榻处,当真听话地躺了上去,舒服地睡了一觉。
这般安静的举动,郑沈氏自然是想不通的,而待在房里的郑皓轩对此却是十分满意,看着付远昀收拾好了医药箱,就往自己房间赶去,只觉得此人实属难得,道:“娘,你不需要担心,付大夫是一个有善心的好人,你也看到了他适才的那些所为,便知他是一个真正的大夫,如此坦荡之人,实在是不会做出伤害晗如、郁如和所有人的事情,你实在是有些多虑了。”
郑沈氏对此仍是有些疑虑的,但她听着郑皓轩这般说了,也就没有过多针对此人什么,只是她仍不忘多加提醒他一句,道:“或许是娘多虑了吧,但你也不要轻易地相信此人绝无问题,这几天有关他的传闻,虽然看上去不像是他做的,可是府邸里的一些丫鬟,却是亲眼见识了他和赵郁如的丫鬟欣儿在一起的画面。娘觉得,这两人必定是有不寻常的关联。”
郑皓轩知道她会这么说,便和她一同走出了赵晗如的房间,将房门轻轻关上之后,道:“娘,关于这件事情,我已经详细地问过了,付大夫和欣儿同是一个乡里出生的,关系好一点,也是正常的,你用不着因为此事,就真的误会他们什么吧。何况,付大夫的举止不凡,谈吐也是不俗,这样的人,背景极其复杂,行事也太过缜密,断然是不会堕落到和一个丫鬟厮混在一起的。因此,娘,你不要多想此事,还是想想如何帮着晗如,一起将传闻彻底冲散吧。”
郑沈氏听他如此说了,起伏的心情渐渐平缓下来,看了他一眼,眼里的担忧越来越重,道:“晗如的这一边,娘自然是会多多帮她的,让她不会这般困顿不已,可你的这一边,万事也要小心一些,千万不要露出什么马脚,以免让人见了,会生出什么过多的怀疑。毕竟,你的清醒实在太少,娘要和你说上这些,都不知何时才能说出来啊。”
郑皓轩明白她要守着这一个秘密,尤其是在赵晗如的身边,实在是太过艰难,若不是自己有一天不小心在她的面前露陷,恐怕她还不会知道,他这些日子以来的一系列反常之举,皆是他的一番伪装,而他这么做的起因,也正是从那天的中秋节开始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