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现在的韩芷蕙却并不是这样,她仅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五姨太身份,自己的事业虽然有所成就,但终究还是要落在旁人的手里,即使这个人明面上说的是希望祥源记变得越来越好的话语,即使这个人很是关心自己和小曼妮,在这一件事情上也体现出了她的善意。
但在韩芷柔的心里,就是这么觉得,和靳昱有过交集的人并不是好人,答应和他做事的人更是可恶,何况此人还是一个女子,她显然就更加不想和此人接近了,似是本能就有的反应,她甩开了赵晗如的手,颇为愤怒地开了口,道:“你凭什么管我,你以为你是谁?我们韩家的事情,不需要你一个外人插手,识趣一点就赶快离开,不然的话,我定然不会轻易饶你。”
赵晗如对她所说的这些话语,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淡然的态度,仿佛会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道:“你说得不错,我的确是一个外人,本来我的确可以置之事外,什么事情都不管不顾,可我的良心过不去,而且我也答应了你的姐姐,如果我放弃了,相信她就算做鬼也不会轻易放了我,我不可能放弃,也不会将她的祥源记占为己有,若你以后真有能耐,真的能够将她的旗袍技艺传承下去,我想那个时候放权的这一步,便就可以做了。”
这意思说起来十分明显,赵晗如只是帮着死去的韩芷蕙代为管理祥源记,如果日后的时机的确可以,她是能够将祥源记还给韩家人、还给自己,不过,韩芷柔对于这个和靳昱一起合作的女子,还是有着几分不太信任的感觉,尽管她在自己极度失落的时候伸出双手安慰着自己,可她的心到底还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而彻底改变了,至少不会对赵晗如存有好感。
关于这一点,赵晗如也曾设想过,但她却没有这个精力再对此人说一些劝说的话,这一件谁都没有料到的事情,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太早了,她肩负着韩芷蕙最后所说的全部夙愿,也在昨天正式开始了序幕,最初能为韩芷蕙做的事情,便是让她好好地离开。
为了这所有的一切,赵晗如忙碌了整整一夜,和郑皓轩一起将所有事情都妥善安排好,灵堂、棺木,以及韩芷蕙身上的衣服,皆是她亲自选择,规格尽管都比冯秋蔚小了一层,但仅仅是这一层而已,若要做到这一点,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在赵晗如过去就曾料理过她的娘亲沈琇莹的身后事,对于这一切也就不觉得怎么熟悉,很短的时间就准备妥当。
忙完了这一步,外面的天也亮了些许,赵晗如顾不得自己还未曾休息的身体,又去处理其他的事情,比如祥源记里那么多订单却无人打理的问题,她让小菊赶紧寻来了那本记载订单详细记录的簿子,随后对照着还未赶制出来的订单,逐一开始拨打过去,刚开始自然是一番歉意,在说明了具体的情况之后,一些人自然是表示了理解,但也有一些人依旧不依不饶,这个时候只能大致说一个时间,或是联系另外的旗袍店,将生意拱手让给别人。
将损失降到最低,也是尽量将可能会发生的危机都依次在前面清除干净,雷厉风行、又不拖泥带水的作风,实在是比韩芷蕙还要厉害、果断,小菊看了是不可思议,但郑皓轩看了却是在情理之中,早在之前的相处过程里,他就发现了她对于经商这一块的头脑极为敏锐,或许也就是因为这样,郑沈氏才会那么快地想要让她跟着自己学习,因为她的确是一块好料子,而且相信以后的日子里,她还会有更多耀眼的闪光点,等着他逐步挖掘、探寻。
可惜的是,在一些人的认知里,她的努力仅仅是一种徒劳,是一种鸠占鹊巢的无礼行为,毕竟韩芷蕙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孩子,无论怎么去安排这件事情,也确实轮不到她这个外人打理,只是,和韩芷蕙关系最为紧密的两个人,当真能够扛起这个担子吗?
赵晗如对此仅是有些凝重地叹息了一声,因为不曾睡过一时一刻的觉,她的精力明显有些不够,她倚靠在身后的墙上,勉强让自己的状态变得安稳一些,道:“芷柔,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很想要帮她做点什么,只是,一切都需要慢慢来,急是急不得的。如果你当真不放心我这么做,如果你觉得我是别有用心的,你可以选择日夜跟着我,看着我做每一件事情,如果我做得不对,你可以立即提出来,或许这样的话,你也能成长得快一些。”
她在说这些话语之时的状态,皆是落在了韩芷柔的眼里,她瞧着此人如此疲惫的模样,一时之间竟想起了此人曾对自己的那份好,还有发自真心的那份关怀,她的心情就变得很是复杂,道:“我怎么可以和你待在一起,就算我想要去学习姐姐的那套旗袍技艺,我也可以去寻别人,何必要找你呢?何况,郑家并不是我的家,韩家才是我真正生活的地方。”
赵晗如似是有一段时间的沉寂,想来是适才眼皮子不小心搭在了一起,就有了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韩芷柔没有想过她竟会在此时睡着了,她也没有想过她嘴里的韩家,已彻底放弃了自己和姐姐,自此以后,她们都和韩家没有任何联系,如果不是因为这样,韩家在接到了韩芷蕙死讯的时候,为何竟是没有作为的态度?只是,对于这一切,她都不知道罢了。
或许真是经历得太少,想法也相对单纯许多,韩芷柔对于韩家始终抱有一种绝对的希望,以为这些长辈们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必然会急匆匆地赶到,奈何等到葬礼真的开始了,韩家人皆是没有如期出现过,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毁灭的打击,而这时的她也不能埋怨赵晗如,只因为报讯的这通电话是她打的,无论她再怎么怨,都怨不到赵晗如的头上。
也许赵晗如也猜到了韩家人并不会来送韩芷蕙的最后一程,但她为了顾及韩芷柔的感受,还是给他们留有多余的准备,只是这些准备到底还是没有用上,拖延了一天,已不能再拖延第二天,无论他们来还是不来,韩芷蕙的葬礼皆是要在规定时间举行,今日便是真正送她离开的日子,走在最前头的人并不是韩芷蕙的夫君靳昱,而是她的妹妹韩芷柔。
送行的这一天,赵晗如出乎意料地没有过去,并不是因为她不想去,而是因为她想要磨炼单纯的韩芷柔,让此人学会独当一面的本领,不再依靠于别人,真正为她的姐姐做最后一件事情,故而在韩芷柔快要出发的时候,再告知了一次有关送行的具体要领。
韩芷柔很是仔细地将之全部听了进去,这时的她看着眼前这个姐姐认定的知己,并不再是抱有什么怀疑的态度,而是有了一份浓浓的感激之情,道:“晗如姐,我之前的心情很是不好,故而对你的态度很是糟糕,我如今这么想着,当真是有些不应该。此刻的我只想要对你说,姐姐并没有看错你,你是一个好人,谢谢你为我、为姐姐做的这件事情,真的很谢谢你。”
对于她所说的这一份感激,赵晗如只是略显欣慰地点了点头,目送着送行的队伍距离自己越来越遥远,哀乐声也渐渐听不到了,她的脸上才开始有了几分哀伤的情绪,道:“这是第二次了吧,我送自己最为在意的人离开,第一个是娘亲,第二个便是芷蕙姐。她们教会了我很多事情,却过早地和这个世间做着诀别,或是有着几分不舍,或是有着几分遗憾,但更多的还是不得已。她们将夙愿都交给了我,让我去做这些事情,可是,我真的能办到吗?我的心里好没有底,真的很没有底,尤其芷柔的态度让我渐渐明白,人心难测,终有失算的可能,世间的一切皆是不能计算得分毫不差,更何况是善变的人心?”
待在她身边的郑皓轩听着她说了那么多,将她轻轻拥入了怀中,瞧着她依旧哀伤的神情,柔声劝慰起了她,道:“晗如,我知道你早在很久之前便想到了这一点,如今这么说,也仅仅是因为对于未知的一份迷茫,对于自己能力的一种不确定。只是,你要相信自己,相信韩芷蕙的眼光并没有错,你的确是可以办到的,何况你的身边还有一个我,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的身边,做你最不会动摇的依靠,就像是此刻的我们,永远都不会有分离的那一日。”
赵晗如得到了他的这些劝慰,心情明显好了许多,她抬起头看着他的容颜,不禁露出了些许难得的笑容,道:“是啊,我答应过芷蕙姐,要好好照顾她们,要好好打理祥源记,既然我曾答应过,我就要拼尽全力地做到。无论她们是否会怨我,无论她们是否能理解我所做的这一切,我都不会就此退缩,只要是自己问心无愧,何惧那些未知的风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