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皓轩睡过了一觉,疲惫的状态渐渐得到了好转,他从睡梦中苏醒了过来,一眼便瞧见了正在沉睡的赵晗如,她睡得很是安静,闭着自己的双眼,紧紧依偎在他的怀里,一只手还在抚摸着他的脸庞,另一只手却是在抱着他的腰。
如此密不可分的贴近,若是真不会发生什么,那还真是一件怪事,他也明显多了一些心思,尽量不打扰到她的睡意,渐渐靠得她更近一些,正想要轻轻吻她的额头之时,忽然看到她的眉头拧成了一团,他以为是自己的举止打扰到了她,赶忙没有继续这么做。
过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才慢慢明白她还在睡着,只是她做的这个梦并不太好,致使她睡得并不安稳,这才会忽然拧起了眉,并且显得很不愉快。
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梦,才会让她拥有这般的思绪,会是她之前的那段过往吗?尽管她始终都在说着,待得时机成熟了,或是她有这个勇气去对他说的时候,她便会告诉自己,只是即使两人的感情已是越发深厚,已不再存在什么多余的阻碍,她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相信她的小时候必然会很苦,爹爹不疼,娘亲又很早便逝去,能够帮助她的人只有她自己,在这样一个妻妾成群、子女也多的家族里,她想要求得生存下去的机会,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所要付出的努力也要比常人多,只是她还经历了一些别的什么?他却根本就不知道。
郑皓轩的心里不禁显得有些复杂,还在思绪自己应不应该和顾哲渊好好聊一聊,或是让阿铭再去偷偷调查一次之时,赵晗如渐渐苏醒了过来,她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却没有立即去看他,而是紧紧抱着他,依偎在他的怀里,道:“皓轩,我能这样抱着你吗?”
郑皓轩没有开口回答她的话,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了,这样的举止恰好便是一种默许,她能懂得他的这种支持和体贴,对于他那般爱着自己,她只觉得自己的心更痛了,倒不是因为自己和他,而是为了自己的娘亲,她才会有了这番深刻的感触。
她适才所做的这个睡梦里,除了回想起了自己遇见顾祈山的所有场景,还回想起了她的娘亲沈琇莹看到自己回来的那一刻,注意到她的脖间再也没有时刻戴在上面的金锁,她既觉得有些震惊,却又显得意料之中,她勉强伸出了自己的手,示意自己走到她的床边。
沈琇莹的身体很不好,刚开始的两年还仅是受了风寒,时断时续的过程,始终都未曾好全过,如今的她却是连床榻都无法真正下了,她只能待在床上,喝着根本不会好转的药,病情也就这么一直拖着,越来越重,她的意识也显得越发模糊,只有到了夜晚才会有些许清晰的可能。
如今的沈琇莹便是如此,她看起来的情形相当不错,不仅是意识格外清晰,就连经常会有的咳嗽声都不再有了,赵晗如并不知道这样的反常实际上是一种回光返照,以为她的病情果真因为自己采集的草药渐渐有了好转的迹象,不禁颇为激动地来到她的面前,瞧着她的脸色当真没有过去那般苍白,脸上顿时露出了喜悦的笑容,道:“娘亲,您好些了吗?”
沈琇莹只是对她极为肯定地笑了笑,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庞,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竟是那么多,道:“娘亲已经好多了,身体没有往日的那般疲累,连往日的咳嗽都好了许多,这都是晗如的功劳,晗如真是有心了。真是没有想到,娘亲的晗如小小年纪就能独当一面,为娘亲撑起这般好的一片天,反观娘亲这个病秧子,始终都在拖累着晗如。若是晗如不曾有过我这样的一个娘亲,而是有一个足够有能力去保护晗如的娘亲,相信晗如一定会活得好好的,比现在还要好无数倍。都是娘亲不好,娘亲给晗如赔罪。”
赵晗如瞧着她就要起身对自己叩拜,赶忙拦住了她这么做,瞧着她被自己拦住了一次,又继续起身的模样,脸上的神情顿时显得格外焦急,道:“娘亲,这怎么可以呢?您是晗如的娘亲,若不是您,晗如也不会拥有这个机会降临在这个世间。晗如很是喜欢和娘亲相处的一切时光,无论是艰苦的,还是快乐的,晗如都很喜欢。娘亲,您千万不要这么说!”
这时的赵晗如是真的害怕了,然而沈琇莹却并没有停下自己的举动,在给她勉强拜了一礼之后,明显瞧出了自己女儿明显慌乱的神色,只是略显宽慰地笑了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脸庞,与之前的那一次不同,这一次的她抚摸得很慢,甚至还有些小心翼翼,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开了口,道:“晗如,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了一个身穿藏青色军装的男人,并且你还把始终戴在脖间的金锁交给了他?”
赵晗如不敢隐瞒自己的娘亲,立即点了点头,道:“是的,娘亲。晗如看得出来,那个人是娘亲的故人,因此,晗如就擅作主张地将原本就是他的金锁重新还到了他的身上,反正他也是半点都不在意娘亲的安危,将此物交给了他,他也不会再有什么别的想法。”
她看着沈琇莹并不曾真的怪罪自己,似是略微斟酌了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道:“娘亲,晗如做的这一切,您应该不会怪罪吧?毕竟,娘亲说过的,这个金锁是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若是不慎丢失了,或是让它蒙上了不该有的污垢,都是一种极大的罪过。如今,晗如没有经过娘亲的同意,便将金锁交给了他,是不是……”
沈琇莹对此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怪责的情绪,她只是极为平静地点了点头,道:“晗如,你做得很好,你把娘亲始终都不忍心去做的事情全部完成了,娘亲觉得你很优秀。”
赵晗如听着此话,却没有过分倨傲的心思,她只是依偎在自己娘亲的怀里,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道:“娘亲,他究竟是谁?为什么他要这般误解您,明明您是全天下最好的人,根本就不会去做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情,为何他竟要这般说您呢?”
沈琇莹听着她的这几句问话,仅是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娘亲所做的一切皆是问心无愧,唯独对他却不敢这么认为。当日发生的事情,的确是娘亲做得不对,娘亲不该背弃昔日许下的诺言,不该不去等他的。只是,娘亲也是没有办法,若是娘亲不答应的话,晗如就会有危险的,娘亲不想看到无辜的你受到大人之间的无端牵累,因此只有选择忍耐。”
赵晗如的年纪虽然很小,但心智却早已成熟得像个大人,听得她这么说了,心里不禁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她瞪大了双眼,显得极为不可置信,道:“莫非,他是……”
沈琇莹没有出言反驳她的这个设想,只是用两人都可以听得清楚的声音告诉了她整个事实,道:“晗如,你想得并没有错,你的确不是我和赵老爷所生的孩子,你的亲生爹爹其实就是那个拿走金锁的顾大帅,这么多年一直都瞒着你这件事情,是娘亲做得不好。”
赵晗如得知了这个事实,自然是十分震惊的,但让她更为震惊的却是顾祈山的态度竟是那般冰冷,她瞬间拧起了眉,道:“娘亲必然是有苦衷,才会选择这么去做。只是,他却没有给予娘亲一个辩解的机会,就让娘亲无法在赵家真正立足,这样的爹爹,晗如不敢要的。”
能够这么去说顾祈山的人,普天之下并没有几个,沈琇莹知道她适才面对顾祈山之时,必然也是用了这样的态度,她便不禁笑了起来,道:“晗如,你可知道那个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大人物,就敢这么去说他,不怕他会对你做什么吗?”
赵晗如只是不甚在意地哼了一声,对于顾祈山的身份显然是不放在自己心上,道:“就算他再怎么厉害,在晗如看来都是一个愚蠢的人,毕竟他嘴里说着喜欢娘亲,到头来却连最为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这样的男子,无论身份多么尊贵,在晗如的眼里都是平庸之辈,和其他之人并没有什么两样。娘亲,晗如不会再见他的,必然不会的。”
沈琇莹听得出来她言语之中明显夹杂着几分怒意,估计是顾祈山面对她的时候,一定是对她说了一些什么,只是她看着女儿的这种反应,却显得说不出来的安心,道:“若他的确是这般看我、恨我,即使是我下一刻就入了黄泉,也能死而无憾了。因为,我知道他过得很好,这样就已经足够了,至于我好还是不好,其实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她说完了这些话语,不禁猛烈地咳嗽了好几声,嘴角顿时渗出了不少血丝,惹得赵晗如没来由地紧张起来,但她却勉强露出了些许笑容,最后对着自己的女儿叮嘱了几句,尽管声音已是十分微弱了,道:“晗如,我是一个失败的娘亲,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娘亲就不曾给予你一天好日子,你跟着娘亲吃了那么多的苦,以后没有娘亲的日子,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就一定会有希望,会有美满的幸福,也会有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