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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针刺

闽西南崇山峻岭之间,浩浩汀江水路破隙而出,九曲十八弯,缓缓南流到一个叫棉花滩的地方,突然水势汹涌,奔腾咆哮,飞落百丈悬崖。

南下梅州潮州、上溯汀州赣州的粮船盐船,有“上河三千,下河八百”,到此只能停步不前,驳肩转运,驳肩转运处,人货辐辏,久而久之就有了个繁华集镇,人称峰市。

峰市渡口,店铺相连,自不必多说,单说有个和记小酒店,店主是个精壮小伙子,姓钟,名富祥,人称阿祥。

这日黄昏,天气异常闷热,成群结队的红绿蜻蜓飞来飞去,密密匝匝的大水蚁在炉火四周打转。

黄泥小火炉在葡萄架下,紫砂壶正咝咝有声,冒着热气。

阿祥将一盆清水猛地泼在店门前的青石板上。

“嘿,狗东西,泼湿人家哩。”

说话的是一位跛脚老人,住对岸白云道观,每日这个时辰,准会来沽半葫芦水酒。

“哟,是六叔公。”

阿祥称他六叔公,是按钟姓辈分,其实六叔公是广东潮州人氏,三十多年前途经峰市,留了下来。

“酒。”六叔公将八枚铜钱拍在柜台上,扔过酒葫芦。

“今日是李家寨新出炉的好酒,叔公真有口福。”阿祥用竹筒量好酒,递了过去。

“六叔公,来杯茶?”

“有啥好茶?”

“云雾。”

“梁野山云雾?”

“正是。”

“来一杯。”

说是来一杯,其实是喝个够,酒能醉人,茶也能醉人。

两人就坐在了葡萄架下石凳上,慢慢喝茶。

江岸边,停泊着许多船,在船上过夜的人,已张挂起灯笼,火光映着江水,一波一波地闪烁。

“阿祥,明日,俺要走哩。”

“走哩,去哪里?”

“潮州。”

“回家去?”

“哈,还有什么家,去紫霄宫。”

“噢。”

“这些年头,酒,不掺假,实在。”

“做生意,图个信誉招牌。”

“说得是。”

“是。”

“你每日,还多给半勺酒,当俺糟老头不晓得。”

“本家梓叔,本家梓叔。”

“这些年,还练功夫?”

“连城巫家拳。”

“是真家伙,南少林的,看你走路模样,俺也猜了个八九分。”

“叔公……叔公也会拳脚?”

“俺这条腿,怎么跛的?”

“这……不晓得。”

“要听么?”

“算了,算了,叔公您还是不说的好。”

“老侄哥,要说给你听。”

“叔公……”

“老侄哥,俺明日就走了,你好好听听,记着。”

六叔公就这样一边喝茶,一边讲起了他的故事……

那是清光绪末年,阿六(六叔公)在汀州卧龙山学艺,十年苦练,就有了副好身手,同辈师兄弟有十八人功夫最好,人称十八郎。

十八郎出入江湖,威名赫赫,闽粤赣边,罕逢敌手。

这年寒冬,广东汕头来了一趟镖银,为首的是夫妻两人,传闻是罗浮山派的好手。

入闽省境,头一日在武北当风岭观音庵歇足打尖。

十八郎志在必得,倾巢而出。

阿六善轻功,先行探路,飞身伏在屋顶上。

观音庵右侧厢房内,一灯如豆,一位妙龄女子正自顾纳鞋底,她的身边,一位男子呼呼大睡。

一长溜的银车就停放在床榻旁。

女子一直不紧不慢地飞针走线,时不时用铁针抹抹头油,时不时刺一刺窗户。

阿六心头着急,师兄弟怎么还不来呢?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这时,女子起身叫道:“梁上君子,该下来了。”

阿六一惊,知道逃不了,就揭瓦飞身而下。

女子推开窗户,指向庭院说:“你的同伙就留在这里了,我的丈夫脾气不好,一旦醒来,你就没命了。”

阿六强忍悲痛,借着烛光,检视师兄弟伤处,见人人眉心,均有针刺痕迹。

临走,女子说:“窃赈灾银车,罪不可恕;留你活命,是为布道。”

男子呼呼翻转身,又睡了。

阿六猛然感到右腿一阵刺痛,这轻功算是废了。

女子又说:“快走,还能回家。”

阿六走到峰市,就走不动了,白云道观一尘道长救了他,但右腿还是跛了。

阿祥听着听着,茶壶在手中颤抖,茶水洒落满桌。

江风徐来,炉火明明灭灭。

“后来呢?”

“后来,俺就和老侄哥一块喝茶。”

“对,对,喝茶,喝茶。”

“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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