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伤了?”清朗的声音响起。
原来就是他!那个强硬的声音!
看不清他的眼神看向哪个孩子,但木言直觉他是在问自已。
“我腿被他们打断了。”木言语声平静地回道。
“滴落的血是你的。”清朗的声音又问道,但语气是确定的。
木言笑了,把左手举起来,给他看,笑容灿烂,眼神晶亮似阳光。
“很好。”少年微微恍神,略顿了下说道,话完转身驱马走开了。
孩子们一片欢呼……
那欢呼声中包无尽的喜悦,一个个跳下马车,开心的又叫又跳。
木言靠在马车门边看着。
二妮拉着她的小手,叨叨地说她不小心,在自已的衣襟上撕下一块布条,细细地给她包扎好。
远远一片都是荒野,小草随风起伏,夕阳在地平线上留恋,似不愿离去,五彩的晚霞布满天空,远处天空中还有一群鸟儿急急赶回家,暖暖的光线中孩子们脸上的笑容美得令人惊叹!
“二妮,你是被你爹卖了,是吗?”木言轻声问道。
“是。”二妮寞寞地低声回道,眼眶红红地低下了头,“我娘生我的时候死了,我爹又娶了一个,后来生了小弟弟,养不活,就把我卖了。”
“二妮,你跟我回去吧!我帮你找个家!”木言看着前方的美景,笑着说道,“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
“好!”二妮目不转睛的看着木言的侧脸,看了好长一段时间,点了下头,重重地答应了。
木言伸出手,拉住了二妮瘦弱的手。
马上的军人们都已下了马,打扫现场,其中四个是青年汉子,另一个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还有一个就是那个少年。
每人一身青色利落的对襟短打,扎着腰带,脚蹬布鞋,梳着同一发髻,用布带缠紧,腰板挺直,露出的胳脯肌肉鼓鼓,结实有力。穿着这样老百姓的衣服,若不是伤疤男人说他们是军人,木言还真看不出来。只是在孩子们的欢呼跳跃中显得异样的平静和严整,一丝不苟,一板一眼。
伤疤男人、鹰勾鼻小个子、长脸妇人、还有那个小个子女人全都被捆了起来,发髻散乱,因摔在地上,全身滚着黄色的尘土,模样狼狈。看着远处摔在地上,一动不动,无声无息的中等身材汉子,又转头看看那个少年,眼神中闪过一片惊惧。
那是怎样的一个少年!
十五六岁,个头不高,还没长足,同样的一身青色短打,但身材瘦弱,胳膊相比起那些壮汉要细瘦得多,但木言一点都不敢小瞧他,在黑暗的马车里,听到的那一声刺破风的声音,应该就是他现在背在背上的一杆长枪刺出来的,那需要多大的力气,多大的爆发力,才能发出那一声尖啸的疾速刺破风的声音。
清冷着一张脸,眉毛黑黑,眼形优美,睫毛长长,鼻梁,嘴唇嫣红,长得非常漂亮,可能他意识到自已长得比一般女孩还要漂亮,故板着一张脸,一付深沉严肃的模样,看着反倒使人要发笑,可再看到他身后那一杆银白色,枪头泛着暗沉精光,比他人还要长的长枪,估计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
“这个死了的就地埋上。”少年人一声吩咐。
青年人齐声答应,掏出铲子,几个挖起坑来,没一会儿就把那个短命的中等身材汉子给埋在了路旁的林子里。
“起叔,再往前是什么地方,大概要多久?”少年人看到其它人已收拾好,转身问那个中年人。
中年人身材高壮,满脸络腮胡,只能看到两个眼睛清亮有神。
“少爷,前面就是望山镇,是个小地方,快马不需要两个时辰就能到达,拉着马车的话时间就长一些了。”中年人眼神中带着慈爱和敬重,认真地回道。
“把这几个人塞住嘴,扔到马车里。我们带着他们一起去望山镇。”少年人决定道,随即又喊住中年人,“起叔,那边马车里有个小丫头腿被打断了,您去帮着看一下吧。”
“好咧。”起叔答应一声,大步来到了木言这边。
“哪个小丫头腿被打断了?我来帮着看看。”起叔笑着大声问道。
她,孩子们一齐指着木言。
起叔一见到木言,愣住,使劲闭了闭眼睛,又猛得睁开,慢慢地脸上浮现了惊骇的表情,不自觉地站直,腰身微弓。
“大叔,您没事吧?”木言看到他这副样子,惊讶地问道。
“没,没,没事。”起叔微晃了晃脑袋,低下头掩饰着急声道,语声微微地有些颤抖,“我来帮你看看。”
木言撑着车厢地板,挪动了子,好让这位大叔方便看伤口,虽然现在不怎么痛了,但木言一直担心腿骨有没有接准,如果接不准,等到长好,那就要做一辈子的瘸子了,除非你有这个狠心打断了重新接上。
起叔定了下神,伸出手时已神情平静,看到木言腿上绑着两板木板,纳闷了一下,动手解开,嘴里问道:“这两板木板绑着干嘛用的?”
“我自已绑的,有了这两板木板,断了的腿骨就不容易移位,这样长好了,腿就不会有问题,能跟正常时一样。”提到这个,木言就高兴地笑了。
“噢,这到是个好法子。”起叔跟着笑了,笑声和着胸腔的振动,发出隆隆地声音,一下子就让木言觉得亲切了起来。
解开木板,起叔细细地摸了木言的腿骨,又重新把木板绑上,直起腰,伸手想摸摸木言的小脑袋,手刚伸出来,却最终又放了下来,看着木言紧张等着结果的神情,笑了,“放心吧,接得挺好的,已长住,再养养就好了。”
一行人赶着马车,牵着马,沿着木言她们早上走过一遍的路返回了,前往望山镇。
走了一个多时辰,光线已非常暗沉,不利于赶路了,少年把手一挥,大家停下。
“今天露宿一晚吧。”少年吩咐道。
大家齐声答应,找了个小树林,准备在林子边休息了。
人多力量大,孩子们也跟着在边上捡些柴禾,没一会儿,火堆就旺起来了,青年们打了些野味,洗剥好,放到火堆上烤起来,香味飘散开,孩子们开心极了,连日来的惊恐,提心吊胆,疲累全都不翼而飞,等到野味下肚,连饥饿都远离了,爬上马车没一会儿就呼呼睡着了。
木言可没有睡,她让秀姑把自已背到少年身边坐下,让秀姑回去休息。
少年看看木言,没说话,又转头盯着火堆。
起叔一直跟在少年身边,朝着木言友好地笑笑,竟在神情中露出一丝憨态来。
“我是被人掳走,卖给这些人的,我想请你们审审他们,看看是谁把我抓走的,为什么要抓我。不然我怕回去了还会再遭毒手。”木言看着少年直接请求道。
“被人掳走的,真是好大的胆!”起叔怒道。
可能声音有些大,少年转头看看起叔。
“呵呵,我是觉得这么可爱的孩子,竟然有人下得了毒手。”起叔抓抓头,呵呵笑道。
“行,本来我们也是要审的。”少年利落答应。
“那我就等你们消息了。”木言笑道。
“小丫头,你家在什么地方?家里还有什么人啊?”起叔满脸笑容和善地问道。
“我家在永清镇旁边的小溪村,家里还有爹娘,两个姐姐,一个三哥。”木言笑着回答,提起他们,眉眼都柔和了,唇边笑,两个酒窝盛满了能溺死人的温情。
起叔又有些呆呆的,皱着眉,眼中藏着深深的疑惑和不解。
“噢,还有一件事。”木言笑了笑,随即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轻声道,“麻烦你们再看看这伙坏人身上有没有银子,最好给我一些,能有二十两更好。”
“啊!”这下,少年和起叔都转头盯着木言了。
“咳。”木言咳嗽一声,“有就最好,没有就算了。我有用,再说他们抓了我,还把我一条腿掰断了,怎么也要给我些银子压压惊吧。”
少年和起叔看着越说越理直气壮的木言,嘴都张大了,这是个什么孩子呀,小小的一个,话说得老气横秋的,要银子还一副应该的样子。
被起叔这个壮汉小心抱上马车的木言,放松心神,没一会儿就沉沉得睡着了。
一觉睡来,天光大亮,马车已缓缓行驶在路上。
马车走得很平稳,木言的腿一点都不觉得疼了,感觉伤处越来越好了。车厢里还有孩子熟睡着,这么些天,她们吓坏了,这一觉真是睡了个天昏地暗。
到太阳高高挂上天空,开始散出热力时,马车已经驶进了望山镇。
望山镇是个小县城,不大,没有围墙,随着一条较宽的青石板路就进了县城的中心,一路上行人和住户指指点点,好久没看到这么多的马经过了,一色高头大马,精神抖擞。
听着街上百姓的交谈声,议论声,买东西讨价还价的声音,木言觉得自已终于活过来了。
就是有一桩不好,不光在身边经过的声音听得清楚,连离得很远很远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哪家在打得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哪个妇人在抱怨邻人偷了鸡蛋的骂声;哪个家里打碎了一个碗的声音;
嘈嘈杂杂,吵吵囔囔,一时间耳朵内充满了各种声音,木言觉得自已的脑袋都疼了。
不要听了,木言内心发出一声喊。
刷的一下,世界一片安静!
哇!木言惊得恨不能跳起来,转头正对上二妮关心的目光。
“妹妹,你没事吧,是不是腿又疼了?”二妮问道。
“没事,没事。”木言咧着嘴笑。
二妮露出一个笑容,放心了。
真是太好了,竟然是可以控制的,想听就听,不想听可以不听。
感谢各路神佛!!!
跟路上行人打听了一下,一行人找到了位于大街北面尽头的望山镇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