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里很不错,他们都对我很好,最重要的这里很安全,我就待这里了。”木言望向素玉公公,点点头,微笑起来。
额头光洁饱满,远山眉下,两翼浓密睫毛微敛,越发显得眼珠黑亮璀璨。黑黝黝望过来,是笑着的,却坚定果敢,说一不二,真像圣上啊……
“您身体全好了?”木言卷起面像递过去。
素玉公公对着木言,呆愣愣接过画卷,不自觉喃啁道,“好……好……全好了……”
“好了就好,那您早些动身回去吧!”木言掏出小竹筒,“这就是我昨儿给您喝的药,您给我娘带回去吧,想来她喝了这些,身子应该会好起来。”
寅信恍然。
“药……药……”素玉公公接过竹筒,怔了怔才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公主,您跟奴婢回去吧!”
“别劝了,我已决定,在这里长大会更好。”木言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微顿,低声道,“我娘,她会明白的……这药很珍贵,别洒了,每日喝上一口,用不了多久就会好起来的,你们早些回去吧!我很好!让我娘不用担心,以后有机会我会去看她的。”
“公主……”素玉公公抱着竹筒和画卷,伏地大哭起来。
“哎,哎,你哭什么呀,我药都给你了。”木言叹口气,返身,蹲到素玉公公身边,“我回去不安全,还是这里好。再说我又没说不去看她,让她先养好身子吧!”
“公主,这里太苦了……太委屈您了……”素玉公公直起身子,抽咽道。
“快别哭了,瞧您,一把年纪了,倒像我欺负您一样!”木言双手相扶,笑道,“回去吧!我好好的,就在这里,哪天啊……天下太平了,我会去看您们的。”
素玉公公抽咽两声,站起身,用帕子擦了泪,放下竹筒和画卷,从怀中掏出一物递了过来,“公主,那您收下这印签,在嘉元票庄即可提钱,取多少都行。嘉元票庄是大票庄,应该益州也有分号。”
“有。”寅夜简练答道。
“这是谁给的?”木言接过印签,仔细一瞧,扑哧笑出来,“这是山鸡还是凤凰啊?”
自个拇指粗细一块上好白玉,顶部精雕一只憨态可掬狮子鼻钮,底下阳刻着一只展翅飞燕,肥肥的,双脚蹬出,看着更像肥鸡。
“公主啊……”素玉公公猛得用帕子捂嘴,又咽呜起来,“公主,您跟我回去吧,在这里什么都学不到!这是玄鸟啊!是您杜家的族徽啊!这……这都传了无数代了!”
“玄鸟,噢,你一说,我不就明白啦!”木言嘻嘻笑,“拿了这个真能去提钱?提多少都可以?”
“当然。这是娘娘给的,就怕路上有个万一,随处即可提钱。”素玉公公重重点头。
“行了,那您回去吧,我收下了。那竹筒里的药可以救命,可别洒了。”木言说完,蹦跳着走出小屋。
前方百家村入口,李想撑着拐仗已等在那里。
“素玉公公,那我们……”寅信走进两步,问道。
“回吧,公主意已决。”素玉公公摩挲着手中竹筒,“昨儿公主给我喂药了?”
“嗯,公主倒的水,我竟然没看到她加进了药,就一小杯,我给您喂下的。”寅信微蹙起眉头,“没想到,您今儿真好了,想来这药有来头。”
“那我们明日就起程,尽快赶回去。”素玉公公一脸严肃,“这药有奇效,我们尽快给娘娘送去。公主有句话没说错,这里很安全。”
“是。”寅信恭敬应声,“要不要多派几人守在这里。”
“不用,人多了目标大,还是我带卯民和卯松待这里。”寅夜接话。
“寅夜,辛苦你了。”素玉公公伸手拍一下寅夜肩头,“回去我会跟娘娘提起你的。寅信,你带了银子吗?给寅夜留些,太清苦了。”
“有。”寅信忙从怀中掏出个钱袋,递给寅夜。
“谢谢素玉公公。”寅夜抱拳,感激一礼。
“走吧,现在出发。”素玉公公拿好画卷和竹筒,率先而行。
“师父,怎么又是我们留下啊!”卯民一声哀嚎。
“这里不好吗?有吃有喝还不叫你去杀人!”寅夜微笑,“我看这里挺好的!走了这么些年,也该好好歇歇了!”
“师父,这里……这里啥都没有,好啥呀!”卯民跳脚,眼睁睁看着卯我等人越走越远。
“丫头,他们没为难你吧!”李想转过脑袋,望望走在自已身侧的木言。
“李叔,放心吧!没事,我就留这里了。”木言抬头,望出去,“这么大片地,我们才开出来一小块,真要好好干呢,花上两年,噢,不用,现在我们人手多,一年时间足已,等到明年秋季,稻浪翻滚,一片金黄,肯定美极了!!”
“我前两天看了,放下去的鲫鱼苗长得不错,想来再过上三四月,稻子熟了,鱼儿也大了,今年过年,鱼绝对吃不完。”李想轻笑起来。
“你们两个,还慢悠悠的,饭要没了啊!”金大娘笑喊,“快来,饭给你们盛了。”
“你们怎么都在外面吃啊?”木言欢笑奔去。
“小姐,外头敞亮,天又不冷,舒服。”孟禹哈哈笑,“李大哥,你再不过来,饭都被我们吃光啦!”
“吃,尽够吃,没了再煮。”丁婶端着个木桶从厨房出来,笑着向远处喊话,“幹卜,就差你了,快些。”
沿着通向罗河的小道上,纤瘦少年一步步走过来。淡灰色袍子许是洗过多次,微微泛白,现下里却被夕阳洇染成淡淡红色,柔软熨贴,一头遮眼乱发剪没了,剩下寸许长,带着湿意,黑亮柔顺。随着走近,面容越发清晰起来,一双绿眸比幹绿更深,凝成深绿色,恍如崖下深潭,静静幽幽,鼻梁高挺,下颌细长,明月出山,玉兔捣药。
正在扒饭的停了筷,嘴儿大张,米粒落回碗中;喊话的丁婶险打翻了木桶;一脚跨出厨房门槛的田菊停了步……在夕阳中走来的少年是真人吗?
“哥,快来吃饭,有大肉吃!还有鱼!”坐在桌前的幹绿转头,欢快喊起来。
“不够了再加。饭有呢!”丁婶回神,把饭桶放到桌上,掩去脸红。
“呀,幹卜,长这么俊啊!”秦大娘笑道,“来,这里有凳子坐,幹卜,你多大了呀,我先前还以为你十三四岁,看着不止啊!”
“哥,我给你夹块大肉,可好吃了。”幹绿笑嘻嘻帮哥拿碗夹菜。
“幹绿妹妹,你也吃,这个叫红烧肉,外头没有的,只有我们百家村有,大娘说这是密方。”喜豆靠近幹绿,挑了块肥瘦相间的夹到幹绿碗里,笑嘻嘻望住她。
“大娘,我今年十六了。”幹卜微笑。
“哟,真是可怜,十六的娃子咋这么瘦,看着只有十三四,快……多吃些。”金大娘笑劝,转身推推喜豆,“你也好好吃饭,笑得贼兮兮的作啥,快别吓着幹绿妹妹,不好好吃饭,长不高,幹绿妹妹不会喜欢你的。”
“真得,妹妹,你喜欢我吗?”喜豆闻言,一脸紧张,“我以后肯定长得高,像李叔那么高!妹妹,你会喜欢的吧!”
“喜豆哥哥,你别抓着我的手呀,我都不能吃饭了!”幹绿声音嫩嫩的,清晨林间,那只小黄鹂婉转清啼,云破日出。
“李大哥,我们这么多人吃饭,光伙食就要花不少银子,大伙商量了,我们回家不是每人领了二十两银子嘛!拿出十两银子,买米买面,家也没了,现在来了百家村,这里就是我们家了。”孟禹咽下窝头,笑道。
“不用,不用。”李想摇头,“你们银子自已收起来,小姐一定不会收的,以后娶媳妇用得上。你看,山子、丑子都娶上媳妇了,小日子多好”
“那我们不是白吃白住了嘛!哪能都让小姐花银子啊!一个月下来该多少银子啊!”孟禹连连摇头,“李大哥,这是大伙都同意的。”
“哪能说白吃白住呢,孟子,你就把心放回肚子吧,接下来活多着呢,这沟渠还没掏好呢!七月里罗河水可大呢!前几年这里还淹水呢!今年不知怎样?你看,前头这一大块地都还没垦出来呢,早些垦出来,还能种白菘!到时吃不完可以卖到集市去。八月里,那黑山头上的葡萄熟了,还要摘下来酿酒呢,活儿可多了,哪能说白吃白住呢,你就放放心,把这当家,种好地,娶媳妇。”
“行,你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孟禹笑道,“李大哥,还有,这么多人吃饭,每日里烧饭都是一大事,几个婶子要忙一天了,我看,让我们轮着干吧。和面蒸窝头,大伙也都会的,菜烧不好,到时洗好菜,让婶子们炒一下就行。你看怎样?累着婶子们,我们也过意不去。”
“行,这样好,大伙轮着干,也不会太累了。”李想点头,“今儿去集市,我们带了些小鸡崽回来,以后还要喂猪,像我们俩脚腿不好的,以后就可以养猪,养鸡。”
“李大哥,说到这,还想借你的仗看看呢,这东西不错,撑着走路稳当。”孟禹放下碗,瞄向李想靠在桌边的拐仗。
“这也是小姐的点子,比柱根棍舒服多了,我现在除了不能跑,平日里走走都还稳当的。进趟城又有驴车,还有马,也不差什么。小姐心善,都想在头里了。”李想把拐仗递过去。
嗯,嗯,孟禹连连点头,“我们是有福啊,踫上小姐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