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上轻烟弥漫,被初阳笼成暖暖红色,凉凉罗河水,承接阳光热力,腾起尺余高雾气,如云如雾,飘飘渺渺,恍如仙境。
一辆牛车晃晃悠悠走在小道上,朝着罗衣城南门走去。
“丫头,怎么不多睡会儿,有啥事啊?”李想回头,问道。
“去找我小舅,让他帮我画幅画像,给那些人带走,省得他们回去不好交差。”木言坐在车门口,轻舒口气,真舒服啊!天气不算太热,清清凉凉,穿件单衣正好,“李叔,这罗湖里的荷花要开了吧?我看有好多花苞冒头了!”
“是啊!这两天要开花了!”李想笑应,转头认真赶车,顿一会又开口,“小姐,你真不回去吗?”
木言凝视前方,轻叹,“真美啊!!”
阔大湖面清清凌凌,湖水随风涌动,泛起细碎金鳞,稍远处,半湖荷叶好似铺成一座碧岛,层层叠叠,鲜绿欲滴。
“不走,这里多好啊!”木言转回脑袋,嘻嘻笑道,“李叔,今儿我们捉两只小猪崽回去养吧!”
“啊!捉小猪崽!这天气能有吗?”李想抬头望望天色,碧蓝晴空万里无云,太阳晒在脸上已觉发烫。
“那我们去集市转转,没有就算了。”木言笑道,“这不有了人手嘛!”
“好,去转转。”李想呵呵一笑。
新浦大街宅子里传出朗朗读书声。李想拉停牛车,见木言跳下车,站到门口,被赵润珏接进去,才赶车往府衙而去。
“辛爷爷,您好!”木言踏进院子,笑喊道。
“丫头,你来啦!快来,爷爷泡得好茶,想不想尝一口。”辛济陶停下摇椅,直起身,呵呵笑道。
“妹妹,你脸可真大,那茶啊,爷爷可不舍得给我喝。”赵瑾惠瞄来一眼,继续手上针线。
“丫头,早饭吃了吗?有红枣糕,舅母给你拿去。”辛怡君放下绣针,站起身,和蔼问道。
“不用了,舅母,我吃过了。”木言急忙拦住,走近绣架,“呀,瑾惠姐姐绣得荷叶可真好看啊!现在都绣这么大幅绣品啦!”
“你懂什么喝茶,给你喝,还不是浪费了。”辛济陶笑骂一句,放松身体,靠回椅背,“怡君,把红枣糕拿出来,让丫头尝尝。”
“木言小姐,您来啦!”张妈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把盛红枣糕的碟子放到辛济陶身边的小几上,“跟老爷一起用些,今儿早上刚做的,新鲜着呢!”
“谢谢张妈。”木言嘻嘻笑。
“你啊!心思都花到其他地方了,要不你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吧!也好教教你绣活。”辛怡君搬了张凳子放到小几旁,“丫头,坐吧,尝尝这红枣糕。”
“妹妹,我劝你还是别过来,那儿多好啊,想干啥干啥,你看看我,天天被我娘念叨着,手上都不知扎了多少个针眼了!”赵瑾惠抬头,朝着木言做个无奈苦脸。
“你就惜福吧!女儿家不学针线,将来家里人的衣裳谁做啊,难道件件外头去买。”辛怡君瞪一眼赵瑾惠,笑骂。
“妹妹,你看,我娘又要开始叨叨了。”赵瑾惠嘻嘻笑。
“丫头,你来是有啥事吧!”辛济陶停了摇椅,拎起茶壶,重新倒了杯茶,“丫头,尝尝这新买的茶叶咋样!”
“汤色清亮,香气浓郁,好茶!”木言接过茶杯,先闭眼深深一闻,再品上一口,细细回味,“滋味鲜醇,直入肺腑。”
“看,看,我就说这个丫头灵的吧!”辛济陶哈哈笑,“好茶吧!好茶吧!”
“能不是好茶吗!都一两银子一两茶了!”辛怡君拿起针,笑道。
“爷,你那喝得不是茶,都是银子了,能不好喝嘛!”赵瑾惠咯咯笑。
“老爷也就这点子爱好。”张妈笑道,“小姐,你就让老爷乐呵吧!”
“这是雀舌吧!”木言揭开茶壶盖,探头,往内一瞧,“一条一叶,形如雀舌。”
“这是青烟幂,街东头老罗铺子里刚到的货,好容易分给我三两。”辛济陶取过木言手上壶盖,赶忙盖上,“别走了香气。”
“丫头,你来啥事呀?”辛怡君笑问。
“我让小舅给我画张画像。”木言笑答。
“画像?”赵瑾惠惊讶抬头,“怎么想到要画画像?”
“这不我家人找来了,想让我回……”木言无奈道。
“啥……”三人异口同声,惊呼。
“木言丫头,你家人找来了。”辛济陶猛停下摇椅,转头惊问。
“嗯,他们说我是被人掳了,找了我六年多了。”木言神色平静,静静说道。
“是哪地界的人家啊?”辛怡君起身,来到木言身边,蹲下,望住木言,轻声问道,“你想回去吗?”
“舅母,我不想回去,是中原城的大户人家,回去估计日子还没现在好过。”木言摇摇头。
“大户人家!”辛济陶喃喃道,“大户人家,丫头,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这对你婚事来说……”
“丫头,舅母也不舍得你走。大户人家规矩多,还不如小门小户清静。”辛怡君和声道。
“舅母,我还是喜欢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多好。”木言笑着点头。
“妹妹,你去大户人家不就是小姐啦!有人伺候!多好呀!”赵瑾惠跟着过来,“多大的大户人家啊?有几间院子啊?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可惜了!可惜了!”辛济陶捋着胡子,摇头叹息。
“爹,您说可惜什么呀?”赵润珏迈进院子。
“课业结束啦!”辛济陶转头问道。
“让他们自行念会儿。”赵润珏笑道,“你们在说啥呀,一脸凝重的。”
赵瑾惠抢着把事情一说。
“木言,舅舅希望你能留下来,但你也要好好想清楚,倒底是去是留,不要将来遗憾!是你娘亲在找你吗?这被人掳去,想来他们也是不舍得,还找了你六年,你好好想想。”赵润珏蹙眉,郑重说道。
“舅舅,你放心,我想得很清楚,我不回去。”木言笑笑,“我今儿来,就是想请舅舅帮我画张画像,给他们带回去,我也不是说,就跟他们一刀两断再不往来,等我以后成亲了,有了娃,可能会去看看他们的。”
“丫头,你想好就行。”辛济陶站起身,“润珏,你帮丫头画像吧,下面的课业我来上。”
水墨画,山石、鲜花,一个小姑娘在园子里采花扑蝶。
“木言,舅舅画工不到,只能这样了。”赵润珏搁下毛笔,轻叹道。
“舅舅,挺好的呀,真像我。”木言啧啧赞叹,“这小鼻子小眼的,可真像。”
“呵呵,你眼睛可不小啊!”赵润珏呵呵笑,“唉,你亲娘看到这画像,肯定更要伤心了,从中原城赶过来都有可能呢!”
“现在不会。”木言摇头,轻喃道。
李想办好户籍登记,赶过来,正好赶上午饭。
辛怡君和张妈操持了好几个菜,木言吃得饱饱,直呼不想动。
下午市集上确实没有小猪崽,倒是有卖小鸡崽的。花了五钱银子,买了三十只小鸡,装在篓子里带回去。
“李叔,前日我们去益州府,你还记得那老船夫说过的话吗?”木言笑问。
“丫头,你是说那蓦山溪那边的地?”李想回头。
“嗯,他说那边的地都是小山包地,缺水。我倒想去看看。”
“好,我们赶早挑个时候去。地嘛,只要有土,总能用上的,再说不是有蓦山溪吗?还怕缺水,挖都给它挖通了。”李想一甩牛缰,豪气干云。
“这些天不行,我看秀姑那肚子,估摸着就是这几天了。”木言摇头,“等秀姑生了再说。”
“行。”李想摇头,呵呵一笑,“顺子又要当爹啦!”
“李叔,羡慕吧!那你还不赶紧!前些日子,玉姑娘他们可是来帮我们干了好些天农活,都还没谢过他们呢,你去请他们来吃饭呗!”木言瞅着李想,嘻嘻笑。
“那……那等秀姑生了娃,再请酒吧!”李想呵呵一笑。
“秀姑生娃,是一码事,感谢玉姑娘来帮助是另一码事,不要混在一起,我看明儿也行啊!李叔,玉姑娘对你可是有意思呢,她都为了你留下来了,你们也不要拖了,早日成亲,早日抱娃,多好啊!”
李想没有回答,木言眼尖,只见李想耳朵尖红了。
也不知山娃子在那金谷园呆得惯吗?有没有饿肚子?是不是每天起得很早,操练得很晚?不知有没有人欺负他?
木言轻叹一声,还真是挺想他的。
“丫头,算着日子,张继也该回来了吧!”
“是啊!他们骑马,去花上一个月时间,回来再花上一个月时间,继子哥待在那边陪他一段时间,算算也应该回来了!”
“边境上还是不太平啊!真希望三年时间,仗能打完了,到时山娃子也不用上战场了!”李想叹道。
“石岩他去了金谷园,肯定会上战场的。”木言低头下,轻声喃道。
“丫头,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山娃子机灵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