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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番外:只因,多看了你一眼

夜幕如同厚重的黑丝绒,整个世界陷入死寂。

月亮拨开乌云,露出苍白的脸颊,清冷的银辉随着雪花缓缓落下,轻柔地抚摸着一朵朵颤抖的雏菊。雏菊之间有块椭圆形石碑,石碑上写着“怀念逝去的动物们”。

这里是加拿大野生动物收容所,不远处的灰色建筑里,收留了上百只无家可归的动物。

股股寒风穿透换气窗,蔓延至收容所的每个角落,走廊两侧的铁笼子仿佛结了冰,被冻醒的动物们不安地骚动起来。

走廊尽头,有一只浣熊躺在笼子里,它最靠近换气窗,也是最早被冻醒的,但它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雪花飘落在它眉心,渐渐融化在浅灰色的心型绒毛里,随后流进了它的眼睛。终于,浣熊翻了个身,它用前掌抹去眼角的泪痕,拼命说服自己。

这不是泪水,而是融化的雪花……

浣熊用两只前掌抓住冰冷的铁栏杆,坐起来仰望月空,心里重复着那个问了一万遍的问题。

主人去哪儿了?

什么时候接它回家?

是的,它有家,它的主人是一位女大学生,来自遥远的中国。

她有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白皙似雪的皮肤,乌黑的长发像缎子一样美。她经常用中文唤它:“小熊,坐下,握手……小熊好乖,好聪明呢……”

浣熊进家没几天就学会用宠物厕所,虽然它只有两个月大,但已经懂得讨主人欢心。

主人读书的时候,它喜欢趴在她脚边,做一个安静的聆听者。

夜晚来临的时候,它总是悄悄来到她床边,听她均匀的呼吸声,感觉格外安心。

与主人相处的半年,是它最幸福的时光,所以,它要乖乖的,等主人回来。

“汪汪,汪汪……”

浣熊的邻居是一只脾气暴躁的苏格兰牧羊犬,它来收容所还不到十二小时,也许是不满被关起来,一直不停地狂吠。

牧羊犬好不容易睡下,这会儿被冻醒又发疯似的撞击铁笼子,像是要迫不及待离开这里。

浣熊不禁在想,它也有主人吧,它与主人走失才被关进来的吗?它一定是想回家呢!

只听“咣当”一声响,牧羊犬撞断了铁笼子的插销,一跃而出跳到走廊上,毫无方向地四处乱窜。

浣熊抬头看向换气窗,心想,如果要离开这儿,恐怕只能从窗户出去。忽然,牧羊犬一头撞上浣熊的铁笼子,浣熊顿觉眼前一黑,随着笼子滚下来。

“嘎吱”声响起,笼门向浣熊敞开,它迟疑地爬出来,看着牧羊犬两只后掌蹬着笼子跳上换气窗。

霎时,收容所里一片寂静,不仅是浣熊,所有动物都在关注这个历史性的时刻。

可惜,牧羊犬没有成功,它摔得鼻青脸肿,依然没有放弃。

经过十八次尝试,牧羊犬终于跳上窗台,在动物们羡慕地注视下,勇敢地跳下去。听到一连串宣告胜利的“汪汪”声,浣熊心里也开始激动起来。它被关进来五天了,迟迟没有等到主人,它想回家,好想好想……

牧羊犬的成功激发了渴望自由的动物们,它们纷纷撞击铁笼,都想离开寒冷的收容所。

想起主人临别时依依不舍的眼神,浣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它没有牧羊犬出色的弹跳能力,但它擅长攀爬,可以借助堆积起来的铁笼,靠近换气窗并跳出去。

“唧唧,咕咕唧……”

浣熊恨不能立刻见到主人,它来不及多想,爬上笼子使出全力跳向窗台。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浣熊打了个哆嗦,甩了甩头让自己打起精神。换气扇距离地面约有两米高,幸好地上积了很厚的雪,浣熊蜷起身体跳下去,在雪地里打了几个滚,毫发无损地逃出收容所。

浣熊在空旷的公路上奔跑,仿佛只要不停地跑下去,就能回到渴望的家。然而,浣熊记忆里的家,却离它越来越远。

浣熊是色盲,它眼里只有黑白两种颜色,城市里的每条街道似乎都是相同的,每座建筑都如出一辙,就连人类的样子,也没有多大差别。

即便如此,它还是冒着被车撞到的危险,穿梭在大街小巷,寻找主人的身影。

饿了,它就在垃圾箱找吃的;渴了,它就趴在路边喝脏水;累了,它就在草丛里睡觉。

天气好的时候,它还可以享受日光的温暖,但当雨雪来袭,如果不想被冻死,就得钻进下水道,跟野猫打架抢地盘。

起初,浣熊根本不是对手,经常被野猫挠得满脸血。无处可去,它只能蹲在街头忍受寒冷,饿得头晕眼花,啃纸屑充饥。

时光如梭,转眼过了两个春秋,浣熊继续走街窜巷,练就一身飞檐走壁的本领。它不担心猫狗的攻击,谁敢挑衅它,就把对方打得满地找牙。

浣熊流浪多日,逐渐掌握了经验。譬如,在快餐店门口卖萌,有好心人给它鸡肉汉堡吃;在公园广场,人们允许它在喷泉玩耍,甚至还有小朋友给它拍照。

虽说公园里有吃有喝,但在浣熊心目中,家才是最好的地方。

功夫不负有心人,它在街上看到类似主人的背影,于是一路跟到小区,执拗地认为主人就在这里。

浣熊溜进小区挨家挨户地找,趴在窗户玻璃上看,没看到记忆中的漂亮女生,却看到满脸雀斑的肥胖男生。

“嘿,是浣熊!”男生正在梳理褐色的卷发,蓝色的眼睛盯着镜子里的浣熊,声嘶力竭地大叫。

浣熊不慌不忙地挠耳朵,大惊小怪的人类,没见过这么帅气的萌宠吧!

雀斑男生径直朝它奔来,浣熊见状连忙开溜。虽说它会卖萌会耍彪,拥有征服人类的魅力,但能征服它的,只有主人。

男生拉开窗户,冲浣熊的背影喊道:“滚远点儿,该死的小偷!”浣熊摔个狗啃泥,跌倒在隔壁人家的花园里,哀怨地瞪着口出恶言的男生。

好吧,自从浣熊群体转型,从讨饭的小可爱变成偷吃大盗,人气下降,名声也不太好,但它可从没来过这个小区行窃,怎么都怪到它头上呢!

哼,偏激的人类!

浣熊爬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土,无意中听到窗口传来熟悉的中文。

“坐下、握手,坐下、握手……”

如同一道闪电劈在脸上,浣熊目瞪口呆,站在窗户外面,怔怔地看进去。

仅一眼,浣熊就动弹不得了,两行面条泪夺眶而出。

水汪汪的大眼睛,白皙似雪的皮肤,乌黑如锻的长发……

漂亮女生坐在沙发上逗弄一只猫,那只斜眼瞥人的加菲猫,玩了几次握手游戏就厌倦了,转过身用屁股对着女生,懒洋洋地打着呵欠。旁边的胖大婶吃了口黄油面包,笑着说:“美夕呀,你为什么喜欢菲菲,它都不爱搭理你呢!”

漂亮女生笑起来,眼睛像弯弯的月牙儿:“苏珊阿姨,我就喜欢有个性的宠物。等菲菲生了小猫,能送给我一只吗?”

胖大婶连忙摇头:“不行,你还在念书,没精力照顾小猫。而且,你就快回国了呀!”

“我保证,我会带它一起回去的!”漂亮女生拉着胖大婶的手晃了晃,“给个机会好不好嘛!”

“以后再说吧!”胖大婶抱起加菲猫,出门晒太阳去了。

漂亮女生俏皮地吐舌,不依不挠追出去:“苏珊阿姨,我不会放弃的……”

目送她们离开,浣熊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漂亮女生不是它的主人,虽然她们长得很像,都会讲中文。

但为什么看到她,它会有种投怀送抱的冲动?如果做她的宠物,应该也会幸福吧!

漂亮女生喜欢傲慢的宠物吗?

没问题,论个性,谁能比得上狂拽酷炫的浣熊呢!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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