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N要素】
城门外早已有迎接的人等候。见到我们一干人,为首的那人礼貌作揖:“各位大侠既然能顺利通过盟主的三道关卡,想必定是高手中的高手。请随我来,盟主早已为各位备好住处。”
虽然那人所说的是“各位大侠”,但好歹我也混迹在这群人当中,算作大侠之一也不过分吧。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热泪盈眶。
其实我的小算盘打得非常之好。武林大会,顾名思义就是武林中人的盛会,届时肯定会有无数分门别类各式各样的大侠参加,那其中,肯定也包括了当代三女侠,我的偶像们。
我不远万里来到武林大会,就是为了最近距离地瞻仰偶像们的风采啊!
老天有眼,就在第二天,武林大会在万众瞩目下,在乐队的破铜烂铁敲打声中,在拉拉队的公鸭嗓公鸡嗓欢呼声中,盛大开幕。
我坐在萧尘落身边四处张望,终于忍不住拉拉他的衣袖:“喂,你在江湖上混了那么多年,肯定认识当代三女侠,她们在哪里啊?”
萧尘落把视线从场上各门派的友谊赛中收回,略微看了看四周,道:“峨嵋派最前排的黑纱蒙面那位,就是碧落女侠。”
小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动,酝酿许久之后我终于鼓起勇气,抬眼看向这位我心中永恒的偶像。哪知只看了第一眼,我就不忍心再看下去!
她的眼睛被人残忍地挖去,空洞的眼眶直盯着前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可怖。而黑纱下方,她的衣袖也空落落的,双臂赫然已被齐齐斩断!
我语无伦次:“她……她……”她怎么会是这幅模样?
萧尘落似乎早已料到我的反应:“当时江南数万平民落入神秘教派手里,生死难料。她只身前往神秘教派求情,为了让神秘教派释放平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神秘教派的要求,自剜双目,自废双臂。”
他的语气平静,我却心生寒意。我颤抖着说:“那,琼露女侠呢?”
“沉雪山庄后排那位白衣女子便是。”
我颤巍巍地转过头,看到那位女子的第一眼,头脑瞬间充血,满满的全是恐惧!
她的脸,已经根本不能称之为脸。整张脸已经完全扭曲变形,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深紫色的疤痕,五官混乱地交杂在面上,浑浊的双眼已然无神,呆滞地望着前方,像是在控诉她所遭受的劫难。
我一眼便已看出,她的脸被硫酸泼过。再仔细一瞧,岂止是她的脸,她的全身皮肤都肿胀得厉害,就像,就像是在硫酸池里浸泡过一般!
我浑身一抖。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她又是怎么回事?”
“六年前的武林大会,武林盟主的幻灵杖落入神秘教派手中。幻灵杖本为天生灵物,号令天下,却被神秘教派扔入硫酸池。当时情况危急,琼露女侠牺牲自己跳入池中,将幻灵杖递给盟主,从而阻止了一场武林灭顶之灾。”
我不由唏嘘,原来每一段武林传说的背后都是血淋淋的真相。
我依然没有放弃最后一丝希望:“那锦绣女侠呢?”
萧尘落叹口气:“很遗憾,你若想拜她为师,还是等上了天堂再说吧。”
我瞪大双眼:“难道,她……”
“不错,她在神秘教派肆虐,无辜子民性命危于一旦之时,不惜以自己一命换众人之命,舍身跳下山崖,至今尸骨无存。”
从那时起我就一直低头不语。
一直到回到住处之后。我拉住萧尘落的衣袖,喃喃:“她们是情势的牺牲品,对不对?”
她们的确拯救了苍生,可是她们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
一个自剜双目自废双臂,一个跳下硫酸池,一个自刎于世。这些,竟然都是为了所谓的正义。可是拯救他人,除了毁灭自己,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吗?
而最为残忍的是,史官竟然还把这种自我毁灭当成荣耀,写进书里,雪藏了真相。
萧尘落叹息:“你以为史书就是真相,其实不然。史书是另一种层次上的谎言。历史真相,众说纷纭,谁又能给出具体定论?”
落霞城的夜星光流转。我在纷繁富丽的亭台楼阁中流连,不胜唏嘘。一抬头,却见到了另一个人。
白夕川。
“明天就是真正的比武了,你不好好休息,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白夕川的笑容三分神秘七分迷离:“微微觉得我有几分胜算?”
我低头思考片刻,然后道:“你的武功路数和别的门派有所不同,不拘泥于刻板的招数,以奇秘诡谲取胜,若能出其不意,天下前三非你莫属。只是能否坐上盟主之位,微微不敢妄言。”
白夕川微叹:“强中更有强中手,结果岂是我等能预料的。”又仔细看我,惋惜道,“微微对局势的分析如此透彻,却不会武功,真是可惜了。”
我当然不敢告诉他,当年我嫌练武太累,所以每当师兄在练习场上挥汗如雨的时候,我总是躲在一旁啃烧鸡……
正在脸红时,白夕川突然敛容:“我这次来,其实是想对你说一句话。”
我点头洗耳恭听。
“微微,如果我说,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特别,你相信吗?”
我用力点头:“当然相信……因为我也觉得我很特别……话说,你是不是因为看出了我有当女侠的潜质才这么说的?”
白夕川黑线,抽搐,良久才道:“我以前背过侠客N要素……你自己对照着看吧……”
第一,要具有强烈的正义感
——我好像是是三观不正的典型代表。
第二,具有急人所急,解人之难的责任感
——凌微微,你确定你遇到灾难不会临阵脱逃?
……我绝对会,而且会跑得比你们都快。
第三,要具有坚贞不渝,忠诚信守的情操
——我好像还欠着我师兄一万两银子。而且不准备还了。
第四,……
第五,……
最后白夕川总结:“凌微微,你真的不是当女侠的料……”
【蹊跷的中毒事件】
如果说昨天的友谊赛只是各方初探情势的话,今日的比赛,便绝对脱不开一场腥风血雨的争斗。
“各位江湖豪杰,武林勇士,比赛规则想必大家都已清楚,天下第一者为武林盟主,统领传世之宝幻灵杖,号令天下!”
号令天下。这是多少习武之人一世的夙愿。可是天下第一,却只有一个人。
短短片刻,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人上场,随即都伤痕累累地被人扶下。他们有些狂妄自大,有些毛毛躁躁,有些自恃蛮力,有些豪气万千。却都是同样的下场。
而最令我无法忘却的,是他们倒在地上后的眼神。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的不甘,或者整顿旗鼓从头再来的隐忍。
再然后,我看到一个白色身影,出手且快且准,力道精准到位,招式出人意料。
我看着白夕川飘逸的身影,条件反射地嘴角上扬流口水扮花痴。
萧尘落咳嗽一声,我转头看他,然后他狠狠瞪我。
我嘟嘴腹诽:花痴乃人之常情,如果你上场的话,我也照样会对着你流口水……但转念就发现不对,为什么他不上场?
“喂,你为什么不上?”
萧尘落盯着场上那个白色身影看都不看我一眼:“如果我当上武林盟主,成天有美女投怀送抱,难道你就没有危机感?”
“不行,绝对不行!”我脱口而出,萧尘落得逞地看了我一眼,我连脸红的步骤都没有,直接回瞪他。
我的脸皮果然是越来越厚了。
白夕川力抗群雄,横扫千军万马,照这样下去,冠军非他莫属。
可就在他即将使用最后一招绝杀的时候,他的身形突然顿了一下,一瞬间的疏忽,他便已被对方击于掌下!
这是出乎我们所有人意料的结果!
栖凤山庄的人很快将他扶下场去。远远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的手臂有些僵硬。再细瞧,他嘴角流的血,竟隐隐约约泛着黑色。
我的心一寒,想站起来看个清楚,手却被萧尘落按住。
萧尘落言简意赅:“你,不要轻举妄动。”
我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白夕川远去。
很快,金羡峰的名字便传遍了全场。他是当今武林的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总是有无尽的荣耀。武林盟主当场宣布,三天后便禅让盟主之位。
我看着金羡峰大侠,却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他的全身被黑衣包裹,面容是万年不变的沉着。
民间自古有为江湖人士排名的传统,像八大门派的各位宗师啦,千仙宫腾云山的各位高手啦,还有我身边的这位,都是榜上有名的。而这位金羡峰大侠武功如此高强,却名不见经传。
或许这只能说明,江湖中高人辈出,藏龙卧虎,就像白夕川说的那样,结果不是谁所能够预料的。
接下来便是惯例的宴请,刚才的刀光剑影早已不在,天底下似乎只剩下欢乐祥和。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查下去?你明知道他是因为中毒才败的!”一回到住处我就挣脱萧尘落的手,大声质问。
萧尘落冷冷:“凌微微你冷静点,敌在暗我在明,我们的每一步都在他的视线之内,而我们连白夕川什么时候中的毒都不知道!照这种情况看,我们应该好好分析事情的始末,而不是不经大脑思考,冲动行事!还有,凌微微我警告你,这件事你最好别插手。”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萧尘落道,“我之所以来到武林大会,并不是为了争夺武林盟主和传世之宝,而是,守护整个武林的安全。”
原来,武林大会五年一届,而近年来的每次武林大会,都会发生这样或那样的意外。据知情人言,这些意外或多或少和流亡于外的一个神秘教派有关联,但是至今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神秘教派的真面目。
而众人耳熟能详的只是,神秘教派每次都能轻而易举挟持数万无辜平民,令武林无可奈何。也正是由此才引发了三位女侠舍生取义拯救众生的义举。
我想到那三位女侠的惨状,心中不由得一冷。
神秘教派的心狠手辣,绝不是空穴来风。
萧尘落道:“你有没有发现,传闻中的三件宝物,盟主只提到了一件幻灵杖,其余两件宝物他只字未提。我怀疑,其中有诈。”
“可……可是这个和白夕川受伤有什么联系?武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反正我都不知道,我要去看白夕川!”
“看,自然是要去看的。但不是你去,是我。”萧尘落叹气,“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声无息地中毒,实在是有些蹊跷啊。”
临走之前萧尘落再三叮嘱我:“老实呆在这里,要是我回来发现你不在……哼!”他丢下一个充满威胁的眼神,潇洒走人。
我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见他走得远了,才偷偷跑出屋子,尾随其后。
俗话说得好,人类没有好奇,也就没有进步。
我看见萧尘落走进了栖凤院,自己也跳上一棵树的树干,扒开树叶朝下看,院内人来人往,侍女们匆匆从一个房间里进进出出,想必那就是白夕川的房间了。萧尘落走到门口被侍卫拦住,他亮了亮金牌,推门进入。
我逮住时机,迅速从树干上跳下来,在隐蔽处拦住一个刚从房间出来的小丫头,满脸悲戚地问:“白公子状况如何?小女子实在是担心不已啊……”边说边以帕掩面,作啜泣状。
小丫头满面狐疑地上下打量我:“你是白公子后援团的成员?”
啊?我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见此情状,小丫头很官方地回答:“不好意思姑娘,我们只同白公子后援团签订了消息共享协议,如果想得到白公子的一手内幕绯闻,请先加入后援团,消息多多,福利多多~”
我愤怒了,抓住小丫头:“我就问白夕川他到底死了没?”
“不好意思姑娘,这个问题属于独家内幕消息,我们是不会将其透露给除了白公子后援团之外的任何团体和个人的,请先加入后援团,……”
我抓狂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爬墙打洞向来是我的业余爱好。我绕到栖凤院的后面,轻巧地翻过围墙,躲开侍卫们的巡视,一步一步靠近里边的屋子。
“都安排好了吗?”一个古怪的声音,就像用手去弹绷紧的橡皮筋,生涩而不带任何情感。我不动声色地停住脚步,隐蔽在灌木丛的后边,隐隐约约看见不远处两个墨色的身影。
“一切凭主公使唤。”
“白夕川呢?”
“时日无多了,但是一时半会死不了。”
“干得不错。”
“谢主公。”
我躲在后面听着,呼吸声却不由控制地开始粗重。可是就连这点轻微的响动,他们都已经发觉:“谁?”
“喵——”一只野猫从不远处急速窜上墙。就在它即将翻越墙头的那一瞬,它已经变成了一只死猫。
它被死死地钉在墙上。暗色的血流下来。
我几乎没有看清楚是谁出的手,怎样出手,用的是哪类暗器,如何将其一招毙命!
敌动,我不敢动。敌不动,我依然不敢动。
问题是他们怎么还不走啊!
好吧,敌终于动了。但竟然是朝我这边走过来!
我的手心冒出冷汗!
我深吸一口气,准备默数三声,等到第三声的时候跳出来举双手投降:“大家好我叫凌微微我纯属路过大家好吃好喝我不打搅了告辞。”
越来越近了……
一……二……三!
我正准备跳起来,突然有一人捂住我的嘴,死死按住我的脑袋往下压!地面上突然裂开一条缝!
一切只是一刹那间的事情。无声无息。
当然,在我被按住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完了。
萧尘落冷哼一声:“凌微微,我怎么跟你说的,嗯?”
我无力:“人家,人家担心你的安危……”
“担心我是假,出来闯祸是真!”萧尘落咬牙,“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你知道刚刚那两个人是谁吗?”
我瞪大眼睛作无辜状:“是谁?”
萧尘落叹气:“我也不知道。”
“……”
萧尘落拉着我往前走去。我这才惊讶发现,这里竟是一个地下通道!地道四通八达,像一张密集的网,通往了无数个方向。据萧尘落说,落霞城在始建之初,就分为地上和地下两部分,地上的屋宇同地下的通道完全互通。
只是,建这个地下通道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是为了安全,还是为了……
七弯八绕,萧尘落带我来到一处出口,说是让我先上去,他还要查点事情。我心不甘情不愿地掰开头顶的那块砖,雾气瞬间迷了我的眼。
我抹了一把脸,利索地爬上地面。
“什么人?”一个好听的男声。
我的心跳立马加速,我居然闯进了某男的浴室!再一想,不对,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明锦晨出离愤怒:“凌微微竟然是你!你,你……我白费苦心了!我上个月刚去求签,师父说我最近会有桃花运,我还等着天仙姐姐来偷看人家洗澡,结果……哼!”
我的希望也瞬间转化为失望:“拜托,我还想着有艳遇呢,结果居然是你!”我鄙视地看着他,“回去以后好好培养下你的品味,洗澡水里放桃花?!让虫子咬死你啊~”说着随手把桃花望天一撒,啧啧嘴,转身走人,任由他在我身后大吼:“凌微微赔我精神损失费!新帐旧账连本带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