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进门之后，先扒开老人的眼睛看了看，然后从随身的破布包里面挑出了几个家伙事儿，对锁链子低声说了些什么。
紧接着，锁链子就开始大声地赶人：“行了行了，别看了。人家大师说作法的时候不能有干扰，大家都该干点啥干点啥去吧！”
好事儿的村民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甘心，不过主人家的门都关上了，大家伙儿也只好悻悻地离开。
这下，屋子里就只剩下道士，姜诚，还有那几个请道士前来的汉子。姜诚这才看清了老人的脸，此时的他比前些天瘦了很多，嘴巴微张，费力地喘着气，看样子真的情况不妙。
“赶紧的送医院啊！”
对于民间这种封建迷信，赶神驱鬼的把戏，姜诚是不信的，他看到老汉这幅模样，就要伸手过去抬。
“别介，姜警官。”锁链子赶忙拉住姜诚，“老杨头不让送医院！”
“为什么？”
“他说他这是宿命，医院治不好。”锁链子摇了摇头，把姜诚拉到一边，说，“老爷子犟得很，像是猜到了自己会有此劫，提前都跟我们说好了，有什么事儿就把大师请来，不要送医院。”
“简直是胡闹，这病情不都耽误了吗？”姜诚扭头看了老杨头一眼，有点不忍心。
“哎呀，你看老杨头那样，怕是不好了，送到医院还能怎么着啊？”锁链子朝那个道士看了一眼，把姜诚拉到了墙边，小声地劝说道，“就信大师的吧。”
姜诚无奈地叹了口气，毕竟自己与老杨头无亲无故，也不好在人家村子里指手画脚，只好作罢。
说话间，那道士似乎也准备妥当了。就见他把三根蜡烛点燃，右手抄起一把桃木剑，左手顺势把一张用朱砂写着符咒的黄纸插到剑身上，口中一边不停地小声地念叨，一边围着桌子转圈。
转了几圈之后，他忽然长剑一挥，跳动的火苗呼地一下点燃了那张咒符。他赶紧拿过来一个水碗，把咒符烧尽的余灰尽数收到碗中。
只一刹那，碗中的清水就变得浑浊不堪，像一碗没有泡好的芝麻糊。
“把这给老头儿灌进去。”道士命令着。
“哎！”身边一个汉子应了一声，端起碗来就要给老杨头灌下去。
“胡闹！这怎么能吃！”姜诚实在是看不下去，简直是迂腐。
但还没等他拦住，对方已经三下五除二地给老杨头灌了下去，其手法之熟练，动作之精准，好似经常干这个一般。
再看那毫无反应的老杨头，在喝下这碗秽物之后，竟双手动了一动，咳咳地干咳了两声，徐徐地睁开眼来。
姜诚一看，赶紧凑上前去：“老爷子，您怎么样？”
老杨头睁着浑浊的眼睛分辨了半天，惊讶地说：“小…小子，是你？”
“是我，您怎么样？”
老杨头不出声，死死地盯着姜诚，竟流下泪来。
姜诚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老杨头问：“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良久，老杨头缓缓地回答：“宿命…一切都是宿命啊！”
姜诚与锁链子对视了一眼，发现他也是一脸疑问地看着自己，看来也不知道老杨头的意思。
“什么宿命？”姜诚问。
“看来一切参与过那件事的人，都会得到报应的，只不过是早晚而已。天道有轮回，苍天绕过谁！”老杨头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什么事啊，您跟我说说。”姜诚又问。
老杨头又不说话了，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喉咙里发出一股子呼噜呼噜的声音，锁链子吓坏了，他拉过那个道士来：“大师你快看看，这是怎么了？”
道士瞟了一眼，都没近身，就幽幽地说道：“救不了了，准备后事吧。”
然后他都不等别人说话，就背起破布包，大步流星地扬长而去了。
姜诚则双手按压在老人的胸前，一次一顿地做着心脏复苏，不一会儿，老杨头这口气又缓了上来。
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拉住姜诚的胳膊，嘱咐道：“小子…你…你是我见过最有良心的警察…可以的话…请你帮我找找我那失踪的儿子…如果查出他已经死了…就替我烧烧纸…就说他爹对不起他…”
“好好。”姜诚不住地点头，“您儿子叫什么名字？”
“杨…杨苏一…”老杨头费力地回答道。
“您放心，我一定帮您查。”
“还有…还有一件事…”老杨头咽了口吐沫，抓姜诚的那只手更用力了，他沙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地说，“那个黑鬼，帮我抓住他！不能让他再害人了！”
害人两个字，他说的特别用力，就像是用尽了浑身的最后一点力气。之后，就见他浑身突然抽搐起来，眼睛猛的瞪大，突出的眼白看上去泛黄浑浊，一张脸瞬间憋成了猪肝色。他就这么挣扎了几秒，腹部咕噜闷响了一声，腮帮子忽然一鼓，整个人都要弹了起来。
姜诚大喊一声：“退后！”
同时用双手胡乱地推开了愣在身边的锁链子几人，几个人蹬蹬蹬地退了好几步。
“噗……”地一声，一个类似水管爆裂的声音，老杨头像一个开闸的阀门一样，对着天花板喷了一大口鲜血，终于支撑不住，摊在了床上。而他们刚刚聚集的地方，更是斑斑点点被喷了一片，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冲鼻腔，呛人不已。
锁链子等人看得是目瞪口呆，等到反应过来，已经有人冲出门去呕吐起来了。
“怎…怎么回事儿啊到底？老杨头，死了吗？”锁链子的胃里倒是没什么反应，就是这个诡异的场面他没怎么见过，此时精神上的冲击反倒更大一点。
“应该是救不活了。”姜诚摇了摇头，从兜里掏出了一叠龙币递给锁链子，嘱咐说，“老爷子没什么亲戚，能指望的也就是咱们乡里乡亲的了。这里有点钱，就劳烦你们几个帮忙先把后事儿给办了吧。”
“我们村儿里的事，哪能要你的钱呢？”锁链子说什么都不要，说，“再说这种孤寡老人，村里面都得帮忙操办的。”
“就算是我一点心意，收下吧。”姜诚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