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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死亡空间里的众人同时屏息──他们没办法看清楚轻雪的技能究竟有没有发动──她的手扭曲成那样、真的有办法触发技能吗?这时无数的弯刀,几乎在她咒语落下的同时全数砸中了轻雪的位置,剧烈的攻击震撼了大地,扬起了漫天的尘埃。

黑悬夜姿态优雅的在锁链的支持下落到了地面,他单手挥开眼前的沙尘,无数的锁链在他着地的瞬间,便自动自发的缩回了他背后神秘的长型道具之中。

很快的,尘埃就在腐朽森林的风暴中散去,他攻击的位置留下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深坑大洞。

……可里面却没有轻雪飘渺的尸体。

他抽出复写纸,在他们明亮的可视区域当中,除了代表敌我双方、那些一动也不动的尸体光点以外,轻雪的踪迹消失的无影无踪。

流火没有说话,她颤抖的指尖往小地图上轻点,夜影看见,其实属于轻雪的绿点还在这里、但是画面上却没看见她的身影──她好像隐形了,可是移动的时候却连一点足迹也没有留下──她现在就离黑悬夜不到几公尺的距离,正打算悄悄地逃离。

“水雾迷踪……”黑悬夜喃喃的说,叹了一口气,他脸上露出了极为疲倦的神情。

他抬头看了一眼月亮,他们自己的月亮只剩下细细小小的一弯,还正斑驳的落着碎片、而对方的,虽然也只剩大约1/6,却因着自动成长的建设,以可见的速度缓缓地弥补著。

‘基地遇险模式关闭,西方队伍基地重生。’

只剩一半的水晶缓缓的沉入地面,原先的基地平台同时缓缓的浮了出来、地砖一块接着一块掩盖了那个深不可测的大洞,建构完成的同时,悠悠的蓝光在第一个刻纹缝隙之中亮起,接着就像流畅的水舞表演一样,蓝光很快的在圆周上的刻纹运行了一圈,完整恢复了基地原有的模样,而那变异的水晶守护者,就在基地建构完成的当下粉碎成了无数的粒子,轻风一卷跟着沉入了基地之中。

孤单被留在这一方天地的黑悬夜,在基地上缓缓地坐了下来,他遥望远方,看见了东方的天空被起因不明的森林大火映照的恍如白昼,叱叱的木头烧毁的响音顺着森林深处吹来的狂风入了他的耳,大概……也不出多久就要蔓延到西方了吧……

他不觉得阎星和霜月还活着,森林大火就算没烧死他们、急速缩减的氧气和灼热的浓烟也会让他们窒息而死──他嘴边扯开一个近似放弃的笑容,滑开接口,发现自己的‘脱水虚弱’状态也快要达到极限了,而在达到极限前的这一天,没有避难所的他也会死于森林大火……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就算他成功守下了水晶又如何呢?

这时地图上的绿点正在疯狂冲刺,轻雪显然是灌了一大桶加速药水,她快速的奔跑、就像要逃离什么恐怖东西的追击一样。

“轻雪在干嘛?她这样会被烧死耶!”流火狐疑地瞪着地图,她不懂轻雪为什么要往大火蔓烧的危险区狂奔。

“啊!”锡恩就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叫,把夜影狠狠吓了一跳:“你们快看!”

忽然,西方队伍基地的正上空,就像是彗星准备撞上地球一般出现了一道长长的火焰尾巴,那个不明物体坠落的速度极快,很快的就砸中了地面──夜影从没看过如此怵目惊心的特效──爆炸引发了一波又一波浓厚的烟尘向外扩散、腾空还形成了完美的蕈状云……

‘东方队伍空袭导弹,击杀玩家黑悬夜,东方队伍积分上升……’

冰冷冷的死亡宣告倏忽响起,金属声音落下的同时,西方队伍的月亮直接粉碎,整个腐朽森林同时嘎然崩解,所有的东西──大火、森林、土地、天空──所有的一切全都粉碎了。

所有曾经存在在这污染甚深大地上的一切,都在这一霎那粉碎成了千千万万的粒子,如同龙卷风一样的被吸入了天上的巨大黑色漩涡之中。

“真是、太精彩了,这导弹……”流火愣愣地看着这个画面,夜影则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他们面面相觑,死亡空间忽然出现了广播的声音:

‘LV.73腐朽森林天梯赛,由东方队伍获得胜利,请玩家尽速修整,系统将于20分钟之后关闭死亡空间……’

这时,夜影的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呜咽,轻雪飘渺从自己的床上弹了起来,浑身破烂的简直无一处完好,她哗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接着就直直的扑向了夜影的床铺。

她用力抱住了流火,口中一直大喊著“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妳真的很惨耶。”流火拿出浴巾开始擦拭轻雪的脸:“我的天啊、这场妳获得的积分是我们全队最高的耶!我看呐、后勤手界晚上就要暴动啰。”

夜影看见她们相拥的这一幕后忽然也觉得眼眶湿湿的,一种强烈的温馨充满了他的胸膛,好像他这辈子从没这么心满意足过,那真的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他和这群素未谋面的伙伴、一起在这个蛮荒至极的世界里干了一件大事。

这场冒险高潮迭起、充满了恐惧、刺激、也让他几乎哭干了泪水。

‘清陵,游戏果然还是很不错的吧?’

在大伙热烈的欢呼声中,他听见‘夜影’在他的耳边轻声说……

而他抬头看了一眼玄渊,玄渊正好也鬼使神差的看向了他──绿色的浴巾落到了夜影的头上,他感到自己的头正在遭到毁灭性的摧残。

‘亲爱的冒险者您好,您的登出手续已完成,您已可以安全卸下游戏装备,荒漠迷城欢迎您再次登入。’

‘请特别注意,您再次参加天梯赛的冷却时间剩余3小时,请适度休息,荒漠迷城关心您的身体健康。’

一个好听的模拟人声在耳畔响起,躺在柔软床铺上的人在连结中断的同时就醒了过来,他试探性地动了动手指。

接着他在床铺自动抬升的辅助下坐起身来,苍白的双手颤抖著爬上了头上的游戏头盔,摘下。

一头乌黑柔软的半长头发顺着他的动作从头盔里流泄了出来,发尾柔柔顺顺的垂在颈肩。摘下头盔的人有着一双黑曜石般的纯色眼瞳。

他有些困难的眨了眨眼,最后总算适应了周遭的光线,他楞怔怔的环顾了下这个除了床以外简直空无一物的空旷房间。

“连线时间总共3小时29分钟,没有延迟现象。”

“登出时的倍速调整正常。”

这个房间非常的干净,面积就和死亡空间差不多大,只不过它是一种让人感觉身心放松的纯白色,空间里悠扬著轻柔的音乐,比起那个超级密闭的空间还多了一扇明亮的窗户,温暖的微风正徐徐的从窗外吹入。

“……总觉得好像、好像做了一场很不可思议的梦……”他柔柔细细的声音喃喃自语了一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环,现在的时间是下午4:00,自从他登入游戏到现在,也才不过经过了三个多小时而已……算起来,在荒漠迷城里游戏时间的一天,大约只等于现实世界的一个小时而已。

……仅仅三个小时,却恍如隔世。

在这三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一口气发生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

天梯、战斗、龙、大火燃烧着的腐朽森林……

某种深深的疲倦感忽然袭上他的身心,天梯赛结束后,系统就将他强制登出了,倍速调整过的游戏世界对人体造成的疲倦影响并不小……他把脸埋进手心之中,体内郁积著一种沉闷的感觉,脑中则暂时被各种杂乱的声音给嗡嗡占据──

‘嘛、谢囉,有缘再一起打天梯啦~我先走了。’

‘真的很谢谢你们,多亏你们这场游戏才能胜利,那、那就再见囉!’

‘那有什么,小意思啦,合作愉快合作愉快,希望下次不要再全军覆没啦。’

‘谢了,再见。’。

──在一场完全超越他想像的奇异比赛之后,大伙在惨绿的死亡空间里举起可乐干杯,在系统倒数结束前匆匆的互相道别。

就这样结束了。

在他还愣怔的时候,有一些微弱的脚步声正逐渐靠近,他抬头看见床边站了一个年纪颇大的男人,他戴着金框眼镜,头发都已花白,但看起来却不苍老。

相对的,他有着一对闪著睿智精光的褐色眼睛,手掌上还飘着一块闪著幽幽蓝光的半透明萤幕,浑身都散发著一种研究人员特有的科技感。

接着出现在男人身旁的是一群男女青年,他们全体手中都有一块和老先生一模一样的萤幕,并都穿着像是制服一样、黑色镶著扣环的军装──荒漠迷城里的新手装──他们包围他的床,每一个都笑吟吟的看着他。

虽然眼前的一干人看起来都非常和善,但他的心里却几乎立刻就泛起一种近似于寂寞的空虚感觉,房间里温柔的音乐更是把那感觉衬托得异常强烈,他轻轻地压了压胸口,把从胃里涌出的不适感给压下,这才和面前的所有人都打了招呼。

“我、我回来了。”他有点尴尬的说。

“太棒了,你的状况比我想的要好太多了!”其中一个年轻女孩非常热情地说,虽然他并不知道她是谁,但他依旧很虚弱的对她一笑:“技能的施放很流畅、角色的感知状况也都正常,大概是我看过融合度最好的情况唷!”

“神经系统的传导速度也在正常值里,往后要安全游戏是没问题的。”

“我这倒有个问题,天梯入口的NPC显然是有点精神错乱了,他居然忘了把‘入口合约’给调出来──通知一下AI工程的人,这状况不能再发生……”其中一个高瘦的男生皱着眉看着他手上的资料。

“制裁者那里也回报了一个BUG,编号078921的AI程式显示不全──”

“──工程组刚刚已经把它赶回去了,现在发现BUG正好,玩家进度的完成度也差不多了──它迟早都会再跑出来的。”

“好了,你们几个,他才刚结束三小时的倍速调整──你们就七嘴八舌的说些什么呢?该处理事情的都去处理事情,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我等会还有些事要和他单独谈一下。”

年纪最大的男人一声令下,很快就支开了现场吵杂的工作人员们(他们还依依不舍的盯着床上的人看),他呆愣愣的目送他们离去,忽然觉得松了口气。

“要下床走走吗?”确定那些活泼过度的工作人员都离开以后,和蔼的老先生这才笑吟吟的看向他。

他虚弱的点了点头,玲珑的身段包裹在一袭纯黑色的大衣之中,在老先生的协助下,他的双脚缓缓地落到地面,踩到两块银色的金属板上──金属板侦测到人体的温度后立刻延展开来,向上拉长形成了高达腰际的辅助支架。

“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房间的所有功能你都可以使用──我得先去见一下企划……待会儿就回来。”

“好的。”

男人匆匆的就走了,整个空旷的房间顿时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环顾了下四周,白色的墙面上到处都是功能不同的按键,可是他看来看去,并没有任何一个引起他的兴趣……他默默的在金属支架的辅助下站好,几个简易的操作后金属板就轻巧的浮了起来,他熟练的操控著仪器让自己缓缓地飘到了窗边。

这栋建筑显然位在城市的闹区,放眼望去层层叠叠的都是高耸的建筑,天气很晴朗,但景色却没有什么特别。他默默地凝视了这座繁华的城市好一阵子,脑袋里却什么思绪都没有浮现,简直可说是一片空白。

更让他灰心的是──他只不过是在窗边站了一会而已,甚至连一丝半点的动作都没有做,他就已经感到浑身的关节都不对劲……他重新回到床边坐下,试着缓和呼吸,苍白的手搭在握把上按下了某个按钮──他的眼前悄悄地浮现了一面清透的镜子,那面镜子里出现的人是夜影。

镜中夜影的面部线条看起来比游戏角色要恬静柔和许多,清澈的双眼也显得很灵动,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游戏里,他的五官都同样的精致好看──虽然他的表情淡淡地潜藏着悲伤的情绪,嘴唇没有丝毫血色,双颊更是极度惨白──但他还是相当的好看。

他有点楞怔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憔悴的脸庞、顺了顺一头及肩的长发,他看起来是夜影──但他清楚知道,他还是和‘夜影’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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