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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夜影猛然的抖了一下身体,猝不及防的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他在荒郊野外倚着一只陌生的大老虎,竟然不小心睡着了。

这个认知让他全身上下都不可避免的兴起了一阵寒意,除了恐惧以外,深夜的腐朽森林温度实在低得不可思议,借着缺月微弱的红光,他看见头上的枝叶全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霜,甚至连他自己的靴子、玄渊借他的时装也都被空气浸润的潮湿而冰冷,他的手脚也冻的毫无知觉,他想要起身来动一动,却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了好几声,低温引发的风寒状态竟然连带促使呛伤状态发作了,他心里一惊,他原以为所谓的咳嗽中断行动顶多是指‘他需要一点时间停下来把咳嗽执行完毕’,却没想到,是系统让咳嗽逼得他无法动弹,直到呛伤状态消失了之后,他冰冷的四肢才终于重获自由。

他满心吊诡地站起身来,本能地在原地跳了跳,感觉血液又开始把温热带到僵硬的手脚,这才安心了些,在他活动的时候银色的老虎抬起头来望了望他,而他深深回望,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牠毛茸茸的头顶。

“我得走了。”他说,搔了搔这只大猫的耳后,在忽然之间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是啊,他该回去跟伙伴们会合了,但是伙伴们呢?

他朝四处张望了一番,身后是一株需要三人合抱的巨木,巨木的枝桠像是血管一样向上开展于空中,毫无破绽的连结到下一棵大树,如此一棵连结一棵,密密麻麻的蔓延而去,直到隐没在夜鹰之眼也辨识不清的远方的黑暗之中,地上则是微微湿润的土地,深色的土壤上长着各种奇怪的草本植物,一丛一丛,彼此之间像是毫无关联,有的像是荆棘一般坚实卷曲,有的则是让人匪夷所思的深紫色,但不论它们的位置或是相貌,在在都不是会让夜影觉得赏心悦目的品种。

风景如此,连绵不绝的怪树与遍地都是的怪草,簇拥一片悬挂两颗血红残月的夜空,空气寒冷而凝重迟滞,阴风阵阵,挟带着让人不快的淡淡腥味与溼气,远方雾色浓重,掩盖了诸多不明不白的呼啸声,整个画面给人一种不干不净的污秽印象,然而他就身处其中,像是被吞进怪物体内的猎物,只能在死前挣扎并绝望观察这猛兽体内的狰狞模样,并逐渐被恐惧和死亡给消化殆尽……

“……玄渊他、他居然探路探到不见了。”

深深地凝望了这片恐怖大地几分钟之后的夜影,发现他从地上居然完全找不到属于玄渊的足迹,有的只是一片震耳欲聋的死寂,他震惊万分地做出了结论。

“怎么办?”他望向老虎,一脸吃惊,内心是各种不知所措情绪的总和,他理智上知道问一只老虎的意见很蠢,但情感上……他的口气却认真的就好像深信老虎会回答他一样。

至于老虎,牠喵了一声。

夜影愣了一下。

“为什么老虎会喵!?”夜影再度震惊,老虎依旧一脸困惑地看着他,他对着老虎又搓又揉,希望牠会再喵一次证明一些什么,殊不知,这次老虎除了舒服地直打呼噜以外,却再也没有发出刚刚那样离奇的猫叫声了,百般调戏都得不到结果之后,夜影就放弃了,开始努力说服自己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话说回来,就算他真能证明‘荒漠迷城的老虎会喵喵叫’这件事,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扯远了。

夜影甩了甩头,用力眨眼叫出了游戏接口。

现在的时间是早晨1:08分,距离他跟玄渊分离其实也才过了游戏时间的1个多小时罢了,不过经过他这么一睡,角色状态显示的疲劳值倒是下降了不少,难怪他现在全身感觉良好,似乎连伤口也没那么痛了。

不过他同时中了呛伤以及风寒,感染效果也到达了‘中度’,这让他的血量在不知不觉的状况下下落了不少,翻了翻背包,发现急救箱里的创伤药已经用尽,至于清水和面包在轻雪的看照下倒是一直都很齐全,他将自己浑身上下都检查过了一轮以后,夜影决定自己出发去找玄渊。

虽说从小到大他都被教导当一个人迷路的时候,最好在原地不动、等待救援,以免两相奔找反而互相错过;但他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心中只觉得继续站在原地不动,只会让他和死神不期而遇──他隐隐感觉周遭有野兽在奔走,那种兽足踩踏在溼泞地面上嗅闻寻踪的声音其实不可说不明显,另外,属于他的复写纸破损的很严重,这让他就算双眼都瞪在地图上,也绝对不可能提早看见敌方,再者,他觉得既然玄渊都会放心的把他自己扔在荒野之中,想必这里若不是距离自家的避难所不远,就是周遭具备锡恩的视野,或者轻雪新找的遗迹就在附近,否则夜影实在想不出来,他的高手队友们怎们舍得大胆地把一个新手扔在路边白白送对手分数。

因此他决定自己上路,老虎默默地跟了上来,他也不拦阻,觉得有个这么美丽的生物愿意和他亲近,那么养着就养着了吧。

如果夜影的这段推论内容有幸给玄渊知道了,他铁定会惊艳于新手夜影的推论能力,可谁也不会想到,其实这整件事的发生,不过就是玄渊因为过于疲倦而完全忘了他还丢了一个人在路边,而轻雪忙着建设也无暇注意到失联者的链结其实还少一个人,至于锡恩,对他来说,只要他自己的工作做好,讯息传递没有任何失误,队友的生死就都是他们个人的造化,还真不是太需要去在乎的一件事。

因此直到玄渊被一声轻微的系统音‘叮!’给惊醒,东方队伍的众人全都浑然不知此时此刻的夜影小新手,正可怜兮兮的独自徒步在危机四伏的荒野之中。

不过虽说玄渊是被声音给惊醒的,不过他那双美的惊人的蓝眼睛还是有些朦胧,他反射动作一般伸手朝空中立刻滑开了接口,那突如其来的亮度又逼得他瞇起眼,视觉有些困难,但终于还是看见接口上面明白地显示着好几条讯息──‘系统通知:您的队伍频道已修护完成’、‘修护所经验值上升XXXX,避难所经验值上升XXXX’、‘系统通知:您的疲劳值已达中度,请玩家斟酌时间,适度休息。’

看见讯息之后他立刻异常无力的趴回枕头,接着有点不甘愿的在温暖的睡袋里翻了翻身,他无意识的瞄了一眼手表,这才唰的一声坐起身来。

“啧,才睡一下就这时间了?”毫无意义的抱怨了声,他伸手抓了扔在帐篷角落的轻铠套上,再罩上白色的时装长袍,顺手拨开了帐幕,就向外走去。

外面的天色很阴暗,透着叶隙只能看见一丁点大小的天空和两轮并无变化的月亮,气温低的吓人,冰冷的空气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隔壁帐篷灯火依旧通明,身为追踪手的困难处之一,就是在一场高端比赛中根本不会有睡好睡满的时间,各种讯息透过摆放在外的侦测鸟传送回来,一丝风吹草动都会触发恼人的系统提示音,更不用说临界讯息满载的鸟儿会自动沿着设定的路径飞回来,吱吱啁啁的要求追踪手整理资讯,从他的帐篷里时不时就窸窸窣窣的传来各种物品碰撞的声音,因此玄渊实在判断不出锡恩到底有没有醒着。

修好的队伍频道依旧维持着寂静,想必独自窝在彼方的轻雪也在休息……后勤手也真是个无聊透顶的职务,默默的玄渊居然为着自己突如其来的感想佩服起轻雪,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能够独自抵抗身处荒野的寂寞和恐惧,兼之从事一个简直可归类在‘猎物’等级的脆弱职务,随时都得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杀,关在一个又一个废墟之中埋头苦干,但因为不能杀人或打怪,即使赢了,个人贡献的积分也不会高过队伍的其他人,简直是吃力不讨好的典型。

暗自思考现行积分制度的公平性的时候,他看见了夜影。

他大吃了一惊,这才猛然想起稍早他自己一个人‘去探探路’之后就完全忘记了夜影的存在,他有点懊恼的深呼了口气,先是觉得自己居然如此大意实在太不可取,另一方面,也有点讶异自己居然又开始习惯独自行动了,他在蓦然之间再度记起他的梦境,记起那个狂妄潇洒的魔族少年。

夜影背靠着避难所外的某根石柱,腿上躺着一颗银色的老虎头,他的手轻轻抚在老虎的头上,由于没有动作,看不出是醒着还是睡着。

玄渊不知道他是怎么自己找到避难所的,不过显然,他就是找了过来,这显示夜影不论是方向感还是抗压性都在普通人之上,当然运气也是好得令人难以相信,他想不到夜影居然一路上都没遇见任何夜行觅食的王怪,也没有遭到敌人暗杀,虽然大概是因为失温失血所以昏倒在路边了,但血量维持在极低的水平,还没有见底就被他发现了。

玄渊很快地就开启了遗迹,和进入的特效不一样,开启遗迹的样子比较像木乃伊破土重生,他的眼前出现一道青石构成的阶梯,随着他往上踩踏的脚步,边缘的碑文逐一亮了起来,他有点困惑为什么明明遗迹是在平地上,系统却要大费周章的搞出楼梯来,但玄渊没有多想,推开大门之后他就跳了下去,仰头一望这才发现大门就悬在夜影的头顶上。

原来是夜影的位置挡住出口了,要是照往常一般开遗迹,那么夜影非得被石块压成肉酱不可。

暗自稀奇了一阵系统的智慧和应变能力,接着他蹲到了夜影的身前。

冰冰凉凉的手轻轻地贴上夜影的额头,动作虽然很轻,夜影却实实在在的吓了一跳,还不小心用力的直接往旁边的石板一撞,顿时头上就肿了一包,而玄渊也清楚地感觉到了,夜影的体温低的吓人。

“好、好痛,你、你干嘛啦?”睁开眼就看见脸色凝重的玄渊,夜影先是一秒出声抱怨,然后才感到自己居然松了口气。

“你这白痴,都找到这了怎么不进去?你不怕冷死吗?”还有点淡淡起床气的玄渊用不耐的眼神盯着他。

“我、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进去。”

玄渊愣了一下,而一脸困窘的夜影看见玄渊发楞也跟着愣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之间的对话究竟有多白痴。

天啊!别说是技术上和观念上的差距了,他居然连个遗迹的大门都不会打开!

夜影的内心正在狂风大作,可他的表情却还僵在一脸呆滞的模样,这下他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果然,真不适合玩游戏啊……

“……呵。”

玄渊意义不明的笑了一声,听起来却不像嘲笑,反倒尴尬的成分居多,他单手一滑打开了自己的接口,熟练的点了些按键,忽然,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出现在他手中,他递到夜影面前,以一种命令式的口吻:“喝掉。”

然而夜影却还处在身子与脑子连结不稳的状态,玄渊笑的那瞬间他看见了,玄渊的脸上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非常明显,可是他却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他的表情。

见夜影一点反应也没有,玄渊便不由分说地把杯子塞到夜影的手中,忽然之间被杯子的热度给烫了一下,夜影惊呼了声,这才回过神来,用一种询问乃至有点怀疑的眼神盯着玄渊。

“看什么,还不快喝?”由于被盯得有点不太自在,玄渊没好气地问。

“哦……谢、谢谢。”

“真是。”玄渊又无奈的叹了口气,滑开接口示范了一下:“以后打天梯,如果后勤手有建设自动补给装置,记得自己拿东西出来用,把它当成冰箱使用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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