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光从洞口照进,青蛾迷糊地睁开眼睛。在恍惚间看到殇洛从外面进来。
“出什么事了吗?”她睡意朦胧地问。
殇洛安静地看着她,轻声回了一句
“没事。”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了句
“睡吧!”声音很轻,像呢喃。
本就困顿无比的青蛾又沉沉睡去,而殇洛则是抱着长剑倚靠洞壁坐了下来,他微闭着眼睛,看起来也在休息。
“师父!”
“何事?”
“若是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麻烦,我是不是该逃?”
“废话!打不过当然要跑!”
“那青蛾……”
“能帮就帮咯!”
“那您老人家能不能先别教她控剑之术,抓紧教她一些轻身法门岂不更好?”
“嗯,你说的倒也有理。”
“还有,师父,这提升修为的事……”
“放心,有为师在。”
殇洛安了心,便没有再问。
假寐两个时辰后,他起身向洞外走去。
谷外大概为卯时,寻常人家不会在此时起来,因为这是天将亮前最黑暗的时候,阴气重,普通人若是经常在这种时候活动会很容易生病。
殇洛是知道这一点的,若是平日里,他宁愿打坐调息甚至睡觉也不愿在这时候起来,但今天他却是故意选了这个时辰。
走出地洞百米,按照清玄所说,殇洛将疯狗花的花朵放在一块磨盘大小的磐石之上,疯狗花是没有花蕊的,在花朵中央只有一个手腕粗细的孔洞。那是与青藤连接的部位,孔洞里本应是那寄生的硕大眼珠。
“师父!”
殇洛轻声唤了一句,清玄透明的身影便从鬼面戒之中逐渐浮现。
他现身之后也不言语,只右手一伸,一个纯净的白玉小碗出现在手中。
紧接他左手一挥,毒囊飞起,于玉碗之上自行破碎,白色的小碗在黑色毒液进入后瞬间变得乌黑,看上去甚至快要碎裂。
但它终究还是没有碎,清玄将装满毒液的小碗放在花朵中央的孔洞上,然后又拿出一个玉碗,顺便把殇洛叫到了跟前。
“血,半碗。”说着他就把手里的玉碗递给了殇洛。
听了清玄的话殇洛倒也没有犹豫,只见他将长剑握在手中,快速地的一划,鲜血流进碗里,转眼就积了半碗。
清玄拿起那半碗鲜血,边将其与毒液混合,边对殇洛说
“知道我为什么要选这个时辰吗?”
看着摇头的殇洛,清玄笑着道
“卯时灵气尽泄,阳息未补,是一天之内阴气最重的时辰,而此妖花之毒脾性为烈,属火,若未经调和服用,只消片刻你就会因心火焚神而亡。”
说着清玄拿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透明晶石,对殇洛道
“此为魂核,取于猛鬼,为其怨念所化,阴气极重,用来做调和之物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说着就将之投入碗中,暗红色的粘稠液体也随之翻涌了起来。
而此时的殇洛脸色有些怪异,他皱着眉头,脸色满是不解。
“师父,这世上果真有鬼魂阴祟?”
听了殇洛的话,清玄盯着他怪笑两声。
“嘿嘿,这世上只要是你听过的,恐怕都能找到与之对应的东西,只不过区别在于夸大了多少而已。”
清玄说完也不再理会殇洛,自顾拿出一张黄色符纸,闪电似地往碗里一扔。
“嘭”
符纸刚遇到翻滚的液体便陡然爆发出一阵灵光,灵光乍现之后翻滚的液体就燃起了血红的火焰,而那猩红花朵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花苞,将那玉碗包裹了起来。
花苞很快枯萎,坚硬的可以轻易切开人体的花瓣变成了一层干枯的皮囊,就连那猩红的颜色都变成了死寂的枯黄。
殇洛看向清玄,眼中带着询问,而后者则对他点了点头。
于是殇洛小心翼翼地剥开枯萎的花苞,一碗还冒着泡的暗红色粘稠液体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喝了它!”
清玄说。
殇洛眼皮跳了跳,但还是仰头喝了下去。
总的来说,很恶心!
就像在喝一碗没有提炼干净的尸油!
殇洛事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虽然他好像并没有喝过尸油。
腥臭粘稠的液体刚刚进入食道,一股火辣的触感瞬间袭来,强行忍住那不断袭击自己脑袋的眩晕感,殇洛连忙坐在地上运转绝情谱。
液体进入体内,顺着四肢百骸扩散而去,几乎是在舌尖刚沾到灵药的瞬间,殇洛就感觉自己的脑海里多了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
那是属于那枚魂核的记忆。
一个平凡但却又不凡的记忆。
记忆的主人叫许老汉。
许老汉是个皮匠,其实他祖上三代都是皮匠,但皮匠的手艺到他这一代就传不下去了,因为他无妻无子,孑然独身。
老皮匠性格老实,口碑不错,外加手艺在身,吃穿也不愁,甚至还能有些余钱。
雨夜!
一个狼狈的中年男人拿着狸猫子找上了他,让他剥皮。
他本不想剥,因为狸猫子有灵性,猎魔人都不猎。
但那人拿出了刀子,他只好照办。
剥皮、去肉,然后抹上松油,挂在晾房,老皮匠虽然没剥过狸猫的皮子,但那并不影响他剥皮的速度。
皮匠手艺很好,一张皮子除了一处刀口,再没有其他的伤口了。
中年人拿着剔骨刀,指着挂在空中的皮子说
“剥的好呀!”
老皮匠有些害怕,这个中年人看起来有些疯癫,而且颇为强壮,如果他要杀人,自己跑不掉。
幸好他不杀人!
他只是剥皮!
当老皮匠的皮被全部剥掉之后,他依然还活着!
中年人带走了他的皮,老皮匠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只发出了痛苦的嚎叫,他不敢出去,因为风吹在身上的感觉让他头皮发麻,尽管他已经没有头皮了!
老皮匠在慢慢地死去,他没有流太多血,也许是中年人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法,也许是因为老皮匠太老了吧。他没了眼皮,没了嘴唇,看起来就像一尊红色的怪异雕塑。
“你很喜欢剥皮?”
一个老妪从黑暗中走过来,平静地问他,他用不能闭合的眼睛看向了她,没有回答,只是嚎叫。
老妪又平静地说
“毕竟是你剥了我女儿的皮,你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说完她带走了血淋淋的老皮匠,在一处山洞将他练成了山鬼。
皮匠卷入了一场莫名的争斗,他不知道中年人要狸猫的皮子干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被剥了皮,这是一场无妄之灾,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两个问题就被练成了山鬼,而山鬼是不会思考的。
山鬼只是守门,然后每隔半月去捉个人,凭借一丝执念剥了他们的皮,然后将人皮套在自己身上,那之后他就感觉好多了,风吹起来再也不难受了。
直到有一天,一个道士来到当地,除了为祸一方的山鬼。
那个道士就是清玄,事后殇洛问过他,问他那个中年人要人皮干什么,他让老皮匠剥狸猫的皮又是为什么,清玄说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