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云城之外某处,一人静静的盘坐在虚空之中,在他面前摆放着那把名扬天下的泣血琴。
那双平静的双眸之中隐藏着滔天的杀气。
浮尘公子泣血琴,今日他在此处只为截杀那逃出落云城之人。或许换做是任何一人,这个次都必将横死落云城之中,但是那个人,他相信不会那么容易死,不然的话早就死了,也不用等到今天了。
没有等到要等之人,反倒是从落云城方向一个个头矮小的男人手中拿着一方罗盘亦步亦趋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卦痴你来阻我?”
看着走过来的卦痴,浮尘脸色一冷,但是却变得眼神之中却是闪过一抹警惕之色。
毕竟这北荒妇孺皆知的占卜师卦痴,很少人见其真容,对于他的了解,最多的恐怕就是他时不时的传出两句预言,前一段时间那句北荒将乱就是他的占卜预言。
至于卦痴此人的背景来历等所有的个人信息尽皆是一片空白,就算是在北荒手段通天的三大宗门,他们也对于卦痴此人的了解只是一片空白。
卦痴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淡淡的道:“他已经是个半死之人了,你觉得还需要你出手吗?”
浮尘眉头微微一皱,他没有进入落云城,不知道那林九此刻的状态如何。但是按照他之前的推算,应该此刻的林九不死也是重伤垂死。
“枯魂一指之下,你觉得……你还有必要出手吗?”
见浮尘不说话,卦痴再次开口淡淡的道。
在听到枯魂一指之时,浮尘脸色猛然一变,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她……出手了?”
卦痴点了点头,浮尘没有再说什么,沉默了半晌之后收起了泣血琴转身离去。
枯魂一指,只要她出手,林九……基本上没有了活着的可能。
独角雪羊回头用脑袋蹭了蹭背上驮着的林九,因为它不知道该驮着林九往什么地方走去。
可是此刻的林九却早已几乎成了一个死人,有气进没气出。
就在此时,原本在林九身体之中一直以来安安静静的聚灵花突然之间传出了一缕气息。
或许是感受了聚灵花那一缕气息的指引,独角雪羊托着林九朝远处狂奔而去。
在北荒,修士占了总人口的将近百分之三十,除去这百分之三十之外其余的都是平凡之人,他们一生不踏修途,百年寿命,也是一生。
小渔村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他们是属于幽冥道管辖,虽然有时候也会被幽冥道上面派来的人挑选走一些有资质的孩子去修仙,可是大多数的都是资质平庸之辈。
尤其是最近几十年来,幽冥道似乎放弃了小渔村,不再幽冥道的人来挑选弟子,倒是开始叫小渔村的人种植血灵树。
小渔村外,有着一处悬崖,此刻一名面容清秀的女子静静的站在悬崖边上,那双眸子,清澈无暇。
她叫雨竹,伴随着她的出生,她的母亲难产死去。
在她长到五岁之时,那天,家里突然来了一个拿着罗盘的怪人,那人告诉她父亲,她的出生就是为了等一个人来找她,她这一世注定为了那个人而活。那怪人走后第二天,她的父亲便突然发疯而死。
后来她被村民收养,待她成人之时那收养她的一对夫妻也相续离奇死去,小渔村的人们都说她是灾星,她是上辈子得罪了冥神的罪人。
因为她长得还算是有着几分姿色,村上有个年纪几乎能当她父亲的光棍咬牙准备娶她。
可是……就在结婚的那天,光棍醉倒之后就再也没有醒来。
无数个日夜,她朝着苍天哭喊,她问为什么那个注定要她等的人不来,为什么冥神要这样残忍的对待她,将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带走。
但是,苍天无言,冥神亦是从未回答过她的问题。
她也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灾星,留着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无尽的灾难。站在这悬崖上,她的心从未如此平静。
“我不知道是否真的有着那么一个人在茫茫人海之中将我找寻,若是有,雨竹说声抱歉,我怕是不能再等你了!”
悬崖上的风将她的衣裙出的哗哗作响,看着无底的深渊,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然而就在她准备纵身一跃之时,忽然之间一只通体洁白如雪,长着一只独角的羊出现在了她面前的虚空之中。
看着那只雪羊一时间她竟呆住了,长这么大,她还从未看见过如此美丽神奇的灵羊。
那只雪羊缓缓的走到了她的面前,她这才发现在那只雪羊的背上还驮着一个‘人’!
那个人几乎已经看不出了人形,身体残破不堪,右边的身体一片血肉模糊,整条右臂消失不见,唯一剩下的左臂上手掌也是断裂不见。
呕!
看着那一句残破的‘尸体’,雨竹忍不住呕吐了起来。长这么大她从未见过如此残忍的场景,腹中像是翻江倒海一般。
雪羊用脑袋蹭了蹭雨竹,在那独角接触雨竹的刹那,雨竹只觉似乎有着某种力量流进了她的身体之中,清清凉凉的,很舒服!胃里面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雪羊将背上那个血肉模糊的人慢慢放在了地上,而后转身踏风而去。
看着眼前那一句‘尸体’,雨竹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难道……叫我苦苦等候了十几年的人就是你吗?”
雨竹拿出手帕轻轻的擦了擦‘尸体’脸上的血迹。若是不看那残破到让人作呕的身体,光这一张脸颊,还算是蛮好看的。
雨竹跪倒在地,朝着雪羊离去的方向磕了几个头。
“雨竹感谢神羊将你带到我的身边。”
背起这具‘尸体’,原本一心求死的雨竹再次回到了家中。
“看到了没?前几天刚克死王光棍,今日又将这后生害成这样,死无全尸啊!”
“谁说不是呢!惨啊!”
“不行,得今早通知幽冥道啊,让那些仙人们将这祸害妖孽给除了,不然我们大家迟早都跟着完蛋!”
看着雨竹背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回来,顿时小渔村的街坊邻居们开始议论纷纷。
甚至人们在路过雨竹家的屋子之时,尽量能绕开就绕开,就算是多走一点路也没有关系,总好过沾染了晦气。
雨竹也不在意这些,将那‘尸体’背回家中开始包扎伤口。
幸好收养她的那一对夫妻是救死扶伤的大夫,十几年的时间她也多多少少学了一些手艺。
“伤成这样,你却依旧能活下来,你也是仙人吗?”
雨竹摸了摸那‘尸体’的脉搏,发现竟然还有着跳动。
将那‘尸体’脱光之后,雨竹就开始给他擦洗身上的血迹和处理伤口。作为一个医者,她不会去介意什么男女有别的时候,因为或许她多耽搁一会儿就会出人命,而且再说了,这个人就是她苦苦支撑着熬了十几年的人,对于他,有什么好忌讳的呢。
“雨竹!快来帮忙看看我们家儿子!”
一个女人在犹豫了好久之后终于还是慢慢走到了那间全小渔村最晦气的房子外面,她甚至不敢进屋,只是隔着院门喊了一句。
其实不止是她,整个小渔村的人都这样,如果不是被病逼急的话,他们是不会靠近这里的,就算是求医,他们也只是隔着院门使劲的吼一嗓子。
雨竹帮那具‘尸体’穿好衣服,便拿着要想急匆匆的出了门。
“刘婶,小落儿怎么了?”
一出门看着门口焦急的直打转的那妇人,雨竹开口忙问。
“我也不知道啊,今天早上起来就发高烧,一直到现在!”
那妇人一边说着一边急忙忙的扯着雨竹的衣服就往他们家里面走去。
“刘婶你们放心吧,方子我已经写好了,你们照着将药给抓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说着雨竹将手中写好的方子递给了床头坐着妇人。
“刘婶……”
看了一眼方子,一旁站着的男人直接打断了雨竹的话。
“行了行了,快滚快滚!晦气!”
男人很是不满意的摆了摆手直接将雨竹推出了门外。
急急忙忙的跑来诊治救命,救完之后不但没有一分钱的报酬,就连一口水都喝不上,一句谢都得不到,反倒被人嫌弃的推出了门外。
雨竹苦涩一笑,她不怪刘婶和刘叔,因为整个小渔村的人都一样。曾经有几个病人因为实在病的厉害,回天乏力,她是直接被人家打出来的。可就算是这样,每一次一旦有人生病,她还是会去,因为这是医者存在的意义,是医者的职责。
从药箱之中拿出了笔墨纸砚,这个女子就那么跪在地上提笔落字。
“早中晚用温水给小落儿泡澡,尽量多给喝一些粥,多喝一些热水,忌冷忌辛辣。”
写好之后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揉了揉被地面上的石板咯的发疼的膝盖,将那一张纸用石头轻轻压在了妇人家门前。
“希望小落儿快点好起来!”
仰头看着无尽苍茫,雨竹欠身一拜,低语了一句,这是她的习惯,每次看完病人她都会为病人祈求上苍保佑,祈求冥神保佑。
忽然之间,似乎想到了什么,雨竹神情虔诚的再次低语道:“希望你也快点好起来。”
孤孤单单的在苦难之中等了几十年,等来的不是御剑飞空的英雄,等来的只是一具不会言语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