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以后。
在无菌病房里,病床的四周都是仪器,若不仔细看,你很难注意到病床上躺了一个人,甘棠如她自己预料的一样,她现在真的变成一堆靠着呼吸机才能呼吸的骨头架子。
她好几次呼吸衰竭差点死了,但这一次时间尤其的长,高烧昏迷了快一个月了。
玻璃窗外的宋宁无声握了握妻子的手,她的手心都没有热过,宋宁特别的心疼,心疼这两年被精神折磨的田莉,也心疼里面被病痛折磨的甘棠。
他低声道,“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说再多安慰话显然对田莉无益,她侧过脸,森然的脸上杀气咄咄,看得宋宁心头一惊,多久没看她身上的杀气了。
“知道吗,我现在特别的想杀了陆九龄和陆琦。”
宋宁理解田莉恨毒了的心,他也觉得陆琦可恨,可是陆九龄,那是甘棠自己愿意的啊……
若是甘棠真死了,根本不需要动手,只要让他知道她死了,只怕他也活不下去,否则甘棠为什么非得瞒着他,但这话宋宁不敢当着田莉的面说出口。
田莉在玻璃墙外站了良久,握了拳又松开了,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突然甩开宋宁,蓦的向外走去。
主治医生乔治在会议会和他的团队商讨甘棠的治疗方案,这里有最先进医疗设备和最专业的医生,他们尽了那么大的努力也不甘心只延长了她两年的寿命。
田莉推开门闯进了会议室,扫一 眼在座的医生,“会开过多少回了,方案还没拿下来?”
主治医生乔治一筹莫展,他挥手让同伴们先出去了。
田莉走到他身侧,手掌用力抵在桌上,“不是还有一线生机吗,你给她试一试?”
乔治怔了下,露出一丝惊恐的神色,急切的摆了摆手,“不不不,那还在实验阶段,不能用,这是要坐牢的!”
这个项目是他私下研究的项目,别说没有通过临床应用,甚至还没有在人体上做过试验。
田莉半个身子撑在桌上凑过来,一手用了些力按在他的肩头不让他动,“那你还有别的办法吗?这几年,若不是她给你们钱,你的研究项目还有办法继续下去吗,她若死了,你做了一半的项目也将毁于一旦,可是成功了,你就能世界扬名了,你从来没有在人的身上试验过,就在甘棠身上试,她也是同意的。”
对方寒气森森的,乔治下意识的往后躲一躲,“不行的,我没把握。”
他是一直想找个合适的人做这个实验,但是甘棠不行,他们努努力甘棠或许还能拖到年底,谁也不知道新疗法会给人带来什么样的副作用,纵然他从小是个ABC,也知道甘棠是甘思明的独女,万一手术失败,甘棠的死因公布于众,那这件医疗丑闻会彻底的毁灭他的职业生涯,但是换句田莉的话说,如果他成功了,那他就是这领域的泰山北斗,以后从事这个研究的后续项目再也不差钱,说没有诱惑是假的。
田莉蓦的松开手,寒声道,“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你可以好好想想,如果你们没有办法救甘棠,我们会令请高明。”
乔治眨了眨眼睛,才慢悠悠的道,“我考虑一下。”
她知道乔治最终还是会答应的,这个假洋鬼子疯狂的热爱着他的专业和名誉,当然还有钱。
田莉从办公室出来,手还是发抖,就像当年甘棠决定她的奶奶的生死一样,如今她的选择也决定了甘棠的生死。
太阳今天落下,明天依然会升起,依旧在不同的角落里上演着数不尽的悲欢离合,有逝去的,有新生的。
两年后开春,甘家迎来了第一个小生命 ,韩粟的女儿出生了,甘思云一转眼也做了奶奶,家里也开始有了欢笑声,而韩烟终归也没有答应常诚的求婚,或许是感情上受够了打击,她也渐渐脱离了少女的天真烂漫,也比从前成熟稳重多了。
这天恰逢韩粟夫人的生日,甘思云亲自张罗了晚宴,请了不少商政界名流,陆九龄也回来了,而且还带了女伴回来了,比上次那个还漂亮,上回的女人是外企的中方代表,这回的听说是个模特。
他进了家门,甩下那个一直粘在他手臂上的女人去找甘思明说话了。
甘思明第一次撞见他带女伴的时候还慎重其事的让他带回家吃饭,等到后面见他又换了新女伴,他便没有再对陆九龄新女友表示关心过了。
甘思云抱着小孙女,热闹当口又想起了甘棠,叹道,“阿润那个没良心的,好几年都没有回来,是想要跟甘家彻底脱离关系吗?”
韩烟哼一声,“她本来就没良心,都不把我们当家人了,和她的医生男友在一起乐不思蜀了。”
甘棠离开国内五年了,她说和她的医生男友去了非洲最贫瘠的地方做了志愿者,电话也很少打了,逢年过节的发个祝福视频便没了音讯,跟舅舅关系淡薄的像外人。
韩烟蓦的觉得后背一寒,有所触动,一回头便见陆九龄站在她们身后,他端着酒杯和人相谈甚欢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说什么。
以前陆九龄有女友都是烟雾弹,特高调上娱乐版面的那种,听说尚雪是想借着大老板的热度炒作艺人,大老板也不介意,孙淳说因为他心里装着甘棠,都是做给她看的,觉得甘棠知道他身边真的有人了,就会回来了,但是似乎并没有什么用,这么多年了甘棠半点想回来的意思都没有,该找男找男友,该怎么过怎么过。
在甘棠离开的第四个年头,陆九龄对甘棠的一腔浓情也终于转淡了,去年找了第一个女朋友,带回家去过夜,这回是第三个了吧,不过他找的女人无一例外都是身高腿长又肤白貌美的女人,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性格活泼嘴巴甜腻会哄人。
韩烟下意识的想起甘棠,觉得陆九龄的品味现在掉的不是一星半点了。
喜欢他的女人很多,名媛淑女社会精英,他干嘛非找这么个塑料花瓶?
他的那个女友又过来吊上他的手臂,歪头在靠他的肩头,盯着别人脖子的项链,他勾唇笑了下,居然点头同意了,那姑娘瞬间就亮了,光彩夺目。
韩烟也盯着那姑娘的眼睛瞧,终于知道陆九龄看中她什么了。
那姑娘去洗手间了,韩烟端着酒杯走上前去,问他,“这次来真的?”
再过几个月他29了,对于他这样的互联网大佬,这个岁数算是很年轻了,但放在普通人来说,也该是成家的时候。
甘氏这两年内忧外患,资产负债率一直走高,陆九龄却顺风顺水,旗下网络技术有限公司已经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互联网公司,今年的富豪榜排名陆九龄的身家已经远远甩下甘棠,与余天不相上下,只怕他的野心和目标还不止于此,超越位置第一甘思明成了他最后的梦想。
韩烟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执着,因为只有超越了甘思明,他才算真正的超越甘棠,变态而执着的想要征服她。
他垂眼看着在手掌心里滚动的红色酒液,面无表情的,“自然。”
韩烟无声的翻了一个白眼,陆九龄这个人你永远没办法在他脸上看出什么心思来,这么些年,他愣是没有提过一句甘棠,那怕和常诚孙淳他们都从来没有提过一句,忘了还是太恨了?
“韩烟。”
身后有一道熟悉的声音,韩烟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的侧过头,“有事?”
穿着西装一副人模狗样的常诚并没有被韩烟冷淡的态度伤到半分,反而深情款款的道,“好久不见了,我想你。”
韩烟翻了个白眼,上个礼拜他们还在夜店碰上了,自己狗改不了吃屎吧,还非说是来找她的。
“上个礼拜坐在你大腿上的辣妹你不想?”
常诚苦着一张脸,举手发誓,“韩烟,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招惹她,那女的是我前女友,见你过来故意害我的。”
甘思云侧头看了他们一眼,又移开了视线,常诚这几年确实老实了,又百般讨好甘思云,简直比亲儿子韩粟还体贴,如今对他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韩烟懒得听他解释了,转身继续走自己的,他一边跟上一边苦苦哀求,“你看我这两年多规矩老实啊,还不够你观察的吗?我明知道你在酒吧,我还去跟她乱来,我蠢啊。”
韩烟冷笑一声,“你蠢的时候还少啊。”
常诚几乎没办法了,忙拉住路过的陆九龄,“你不信,问问陆九龄,我这两年是不是规规矩矩的?”
陆九龄有些忍耐的抽出被常诚拽住的手,淡声道,“韩烟,别学你姐折腾人的那一套,常诚这些年为了你变了个人,你也对人家好点。”
陆九龄猛不盯的提起甘棠,韩烟怔了下,“常诚偷腥还是我冤枉他了?我姐怎么了,你现在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的,有什么不好啊?”
说话不爱过大脑的韩烟愤怒道,全然不顾陆九龄的女朋友就在身侧。
陆九龄半点不怕女朋友生气似的,照旧淡声道,“你也劝劝她,在外面逍遥了这么多年,也该回来帮他爸爸分分忧了,我也打算结婚了,她早些回来说不定还能赶上喝喜酒。”
韩烟已经做好了开打的准备,没想到接收到这样的信息,顿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