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莉在医院住了一个礼拜出院了,宋宁也没有回英国,这段时间一直陪着她养病。她虽然性格冷淡,但架不住宋宁又贱又热情,两人好的如胶似漆,三不五时的给甘棠塞一嘴狗粮。
甘棠看着挺欣慰的,季思坤命运悲惨,而自己对将来已经没什么可憧憬的了,至少田莉要幸福,才不会那么遗憾。
甘棠便被调进了高林地产总部,调到市场部任了副经理。
她很快发现,她身边负责安保的,除了甘思明的人还多了一个女人,只是都隐藏在她在周围,很少出现,她知道那是宋宁的人。
“把你的人撤了。”把命交甘思明的人还是放心的,他们保护了甘思明这么多年。
宋宁在给田莉上药,抬头瞥了她一眼,“你要习惯,她以后要代替田莉照顾你。”
他话还没落下,在田莉警告的目光中又加了一句,“暂时……代替田莉……”
甘棠冷笑了一声,“很快就不需要了,赵勇也好陆琦也好,我很快就会把他们送进监狱去。”
她的手上现在握有不少赵勇和陆琦的证据,他在海外不小的投资、履历造假,曾辉的这名字在当地的公安局至今还留有案底,现在还有甘思明插手,赵勇定罪只是时间问题,但她要的不是这个,她要的是给陆琦定罪,让陆琦去死。
她和赵勇的第一次正面交峰是在高林一年一度的峰会上,参会者都是高林各个分公司的负责人和总工,甘棠负责筹办这次会议。
赵勇比四年前看过去老了许多,他不说话的话甚至给人一种忠厚的错觉,光看外表很难想像这个人会穷凶极恶到杀人。
会议中途休息,赵勇在走廊上抽烟,甘棠特意过去打了一个招呼,“赵总。”
他回过头,微笑颔首,“听说你刚毕业进高林不久,第一次筹办这种大型会议,做的不错。”
他在甘氏的职务比甘棠高,对她的态度像是上级领导对新晋员工的一种关怀和褒奖。
甘棠微微一笑,
“赵总还记得我吗?五年前我们应该在海岛见过,我差点死在那儿了。”
赵勇有些遗憾的点了点头,“我知道,那时候你还是个小 姑娘,那个晚上办事处的所有人都出去找你了,找了一晚上,第二天才知道你出事,幸好,你现在还健康活着。”
他的脸上表情看不出半丝的松动,甘棠盯着他穿着的一双黑色皮鞋,“是啊,我一度也以为我要死了,我昏迷了大半年,好几次差点没抢救过来,其实我有意识,每次想要解脱的时候,就会有冰凉的水砸在我的脸上把我唤醒,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陆九龄的眼泪,比海水都要冷比海水都要咸,他总是跟我说,我要是死了,他会陪我一起去死。”
赵勇仍是不动声色,“陆九龄是你继母的儿子吧,他是你哥对你好也应该。”
“是,他是我哥,我前几天差点被高空落下的石块给砸死了,我想我迟早都会被人弄死的,要不在这之前先把陆九龄弄死了,反正他这几年活的也特别的抑郁,就在前天,我跟他吵架了,要把他甩了,他恍惚的差点被车给撞了。有时候我真想给他个痛快,也算报仇了,让他的亲爹亲妈都活在无尽的悔恨里。”
她声音很轻甚至听起有 些温柔,细白葱尖似挽起玻璃窗上掉落白纱,举手投足一派从容优雅,只是动作稍顿,一双漆黑的眸子静静的朝他望过来,残忍又邪恶。
她不是开玩笑,她是认真的,她厌世,厌世的人最可怕。
“甘小姐说笑了。 ”
赵勇压下心头翻滚的波澜,极力保持着镇定,甘棠过去的五年,陆九龄是最大的受害者,甘棠把对陆琦的恨全部发泄在他身上,她用比身体伤害更加折磨人的手段报复陆九龄。
有人在身后叫她,她点了点头,“稍等,一会就来。”
临走的时候她说,“我不知道你身上有多少人性的善良,但是有一点陆九龄随你。”
他的眼睛几乎是下意识的收缩了一下,她又笑道,“他是专情的人,这点特随你,他现在半死不活的,你应该多关心一下他,别我还没动手,他就已经先死了。”
甘棠走远了,赵勇的喉头艰难的滚动了一下,半天说不出话来。
甘棠又和长栋去一趟陆琦的家乡,因为涉及到陆琦,她出发之前故意把甘思明的人甩开了,只带着宋宁的去了。
她不是第一次去,所以对那个长年缺水的贫困小镇已经很熟悉了,中午到了小镇,从头到尾就一条街,往远处一望,可见光秃秃的山头零零星星的几片窑洞。
长栋早已饿的饥肠辘辘,正好上午是赶集的时候,他们找了小面摊将就吃了个午饭。
这里的人很黑很瘦,老板娘腊黄的脸上刻着风沙吹过般的纹路,生活的困苦和精神的贫瘠在脸上一眼能看出来。
小摊虽然不起眼,打卤面做的还挺地道的,比张姐做的好吃。
长栋有些吃不惯这个味道,平日吃的极少的甘棠,今天一碗都见底了,“你喜欢吃这个啊?”
甘棠怔了下,将筷子放下了。
她深刻的意识到一件事,无论她内心怎么的摒弃陆九龄,他的习惯他的爱好甚至他的性格都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她。
长栋感叹说,“很难想像这里的土地居然养出陆九龄这样风流孤高的人物。”
甘棠轻嗤了一声,指着一群当地又黑又瘦的小孩,“我第一次见陆九龄,他就是这个样子。”
她又摇了摇头,“不,比这个孩子还要丑。你今天看到鲜衣怒马的少年,是甘思明一手养育出来的,他来了,我成了无父无母的野孩子。”
第一次见的时候,她把陆九龄打了,她恨着他长大,那时候她也绝对想不到她有一天会和陆九龄亲密到睡在一张床上。
“家庭条件确实很重要,可是也说明他是一棵好种子,现在有多少精英家庭养出的孩子能及的上他的,如今名声在外的顾昭也好黄信也好,他们的今天的成就,是在站在父辈创造的家业上的,但陆九龄是白手起家。”
长栋的话语听起来有一丝崇拜。
甘棠有些暴燥的扶着额走开了,她现在还受着死亡的威胁,只要一想到这些她就分分钟钟想弄死陆琦,旁边还总有人陆九龄陆九龄短的没完了。
之前来过一回,又有顾昭托了人,调查起来也容易。
赵勇初中和陆琦在一个小镇上生活,曾殴打人致残险些进了监狱,那人还是他的养父,后来是亲生父亲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花了钱疏通了关系放出来了。
二三十年前的信息不像现在这么发达,没人知道这个少年屏弃了曾辉这个名字,在远离小镇的一个二线城市以赵勇的名字重生了,从此人生像开了挂,考上名牌大学又去美国留了学,从此风光无限,但却一直未婚。
有意思的是,陆琦的父亲也是在曾辉离开的前一夜死的,喝醉酒掉进了池塘里淹死了。
听曾辉的养父说,陆琦的父亲是赌鬼加酒鬼,喝醉了便常常拿她撒气,打骂妻女家常便饭,唯有对儿子陆从颉不舍得动一个手指头,曾辉跟陆琦家是隔壁,常常护着她,害得养父家经常遭连累,而曾辉离开以后再也没回过小镇上。
甘棠他们在小镇上呆了几天,甘棠不适应这里的气候,嗓子疼的都快冒烟了,离开小镇的时候话都说不出来了。
手机响个没停,拿出来一看,又是甘思明的,她照例掐了扔回了口袋里。
她甩了他爸爸的人一声不吭的走了,甘思明大概担心了,几乎每天给她打电话,她从来不接。
不一会,长栋的电话进来了,居然是陆九龄的。
电话那头的陆九龄有些无奈道,“你劝劝甘棠,让她接下他爸爸的电话,他爸爸快急死了。”
长栋刚想否认,那头很快续了一句,“我知道她跟你在一起。”
长栋有些意外,他怎么知道,甘棠来调查他亲妈不可能会跟他说的啊。
他有些为难看了一眼眯着眼睛想事情的甘棠,他也不好拒绝,答应了。
甘棠斜睨了他一眼,“陆九龄啊。”
长栋愕然,又点了点头,这两人打什么哑谜呢。
甘棠轻哼了一声,这个变态,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他知道了,自己是不是又白跑了一趟。
长栋劝道,“给你爸回个电话吧。”
她恹恹的把双手枕着脑后,“接什么,甘思明要知道我来调查他老婆,想把我打一顿的心都有了,我找罪受啊。”
她嗓子很哑,长栋费了一些劲才听明白,“你才刚出过事,或许担心你。”
她轻嗤了一声,“再担心也没他老婆重要,他曾经为了陆琦差点把我打死了。”
长栋无奈的摇了摇头,觉得这只是她的气话。
离开小镇,他们又辗转去了一趟云南。
赵勇家境良好,无不良纪录,品学兼优,父母是政府的退休干部,如今也八十多岁了,赵勇是小时候被拐卖到西北的那个小镇的。
回来的时候,侦探社告诉她拍到赵勇和陆琦见面的视频,陆琦知道自己去了她的家乡终于沉不住气。
甘棠早早就将手上的所有的证据一并移交给了警言,她这几年掌握的信息比警方调查的都要详细,还包括死去的陆从颉的。
半个月后警方的亲自登门跟甘思明通报了案件的进展,因为甘棠的身份特殊,又关系到甘家的隐私,公开出去影响甚大,所以甘思明要求警方私下调查。
他们已经锁定了工地上行凶的犯罪嫌疑人,并不是工地的工人,是一个混混,但是这个混混的主使人是谁,警方还不敢下定论。
警察刚离开一会,甘思明的脸上还写满了困惑和难堪,陆琦私下里居然瞒了他这么多事,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发现自己半点不了解她。
“我现在说我被人推下海你相信了吗?”
甘思明沉默了,可见还是向着陆琦的。
甘棠冷冷的道,“赵勇海外投资的钱是那里来的?他是总工,虽然工资高,但不会高到海外大笔的投资,甘氏有多少项目经他手,你觉得他的手上干净吗?”
甘棠能想到的,甘思明自然也能想到,他有些艰难的望着甘棠,其实他一直知道,外人所谓的美满家庭不过是自欺人。
甘棠几乎是毫不掩饰她眼睛里的恨意,“为什么要私下调查,你是不相信还是想毁灭证握维护你的老婆?我妈的命不是命 ,我的命也不是命 ,只有你老婆的命才是命吗?”
甘思明好一会才低声道,“阿润 ,你是这么看爸爸的吗,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爸爸,可是对我来说,你的命 比我自己的都要重要。”
她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无声在暗处笑了,突然转过头大步而去,蝴蝶骨上绣的那只紫色的蝴蝶随着她的动作像是要飞起来,甘思明心里涌上一股无法言说的酸涩。
他亲看到的听到的,都是甘棠从小到大处处给陆琦找麻烦和难堪,陆琦的委屈和无声忍让。
甘棠十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他动了要把甘棠带在身边亲自养的念头,还没有来得及搬家,就在那一年的年夜饭,甘棠把陆琦从二楼的楼梯上推了下去,陆琦大半夜的被送到医院抢救。
甘棠大概是吓坏了,第一次跟她解释不是她做的,是陆琦自己掉下去的。
他认为她在撒谎,把甘棠狠狠的揍了一顿,如果不是甘老太太在,他只怕真的会把甘棠打断气,到现在她的蝴蝶骨上还留了伤痕,她便在那儿纹上了蝴蝶。
他那会并不是多心疼陆琦,而是想起了季思坤,那个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人还给他留了一个小恶魔,继续在报复着他,他把对季思坤的恨全部发泄在了甘棠的身上。
甘老太太从那次以后更加如珠如宝的护着她,那怕她在外面不三不四的厮混 ,他敢动她一根手指头,甘老太太便要跟他拼命,甘棠的叛逆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甘棠被人推下海,装了五年的失忆,可见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有多糟糕,季思坤在天上看着呢,到了地下也会恨死他,甘棠也恨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