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可盯着那一片墨迹，瞧了很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最终只好放弃。
不过，总归清楚了一件事情。沈林轩之所以会出现在林爸的葬礼上，应该是他的父亲将之带过来的。
林小可轻轻把信折回去，重新夹到笔记本里，放回到了箱子中，然后把拿出来的东西一件件小心放回去，最后提着箱子放回到了书架上面。
她光着脚从椅子上下来，抱着椅子到书桌旁，屈起腿盘坐在了椅子上。
林小可愣愣地坐了一会儿，而后突然一下趴过来，胳膊垫在桌子上，歪着脑袋靠了过去。
原来，原来他们是大学同学…
林小可缓缓眨着眼睛，一下一下极有规律。右手食指轻轻敲在桌面上，木质的书桌发出一道道沉闷的响声。声音传到耳朵里，嗡嗡不停，久久不散，好似经历了十数年，从很久之前的地方传到了这里。
“小可，妈妈回来了，小可…”
院子里传来一阵喊声，林小可迅速从椅子上下来，穿上鞋子跑了出去。
林妈正从车子上往屋里拿东西。
“妈妈，我帮你拿。”
林小可走上前，把剩余的东西都提了进来，和林妈一起放在了餐桌上。
林妈坐在椅子上，慢慢拿掉脖子上的围巾，把外套上面的扣子解开了两颗。
林小可见状去倒了杯水过来。
“妈妈，喝口热水。”
“嗯，好。”
林妈手里捧着杯子，从一堆东西里找了一会儿，找出一个红色的袋子，打开来推到林小可面前。
“呐，你最喜欢的白糖山楂。”
所谓白糖山楂，顾名思义，即是在山楂外皮裹了一层化开的白糖，山楂是煮过的，并且去了核。裹了白糖之后放置两天，等其自然凝固就可以了。
因外面的白糖易化，所以街上往往冬天最多。又因白糖和山楂一白一红的颜色，它还有一个俗号“雪里红”。
这“雪里红”吃起来酸酸甜甜，清清爽爽，口感极其美妙，是林小可自小到大爱了十几年的吃食。
林小可把外面的塑料袋取下来，露出里面红白相间的纸袋，然后趴到里面瞅了瞅，拿出一个来放进嘴里。
“咦…张奶奶又出来摆摊了？”
张奶奶在街上卖白糖山楂已经卖了很多年，林小可已经记不清到底是几岁时开始吃的。反正自从吃了张奶奶的白糖山楂，她就再没吃过别家的。
不过，前段时间林小可陪着林妈上街买东西，想要买白糖山楂的时候发现张奶奶没在她一直出摊的地方。
她们问过旁边几个卖东西的阿姨，说是张奶奶的老毛病又犯了，腿疼得厉害，冷风一吹根本站不住，只好在家里卧床休养。
林妈喝了几口热水，慢慢感觉暖和过来了，这才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
“嗯，我去超市的时候还没在，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
林妈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始整理桌子上的东西。
“那张奶奶的腿好了么？”
林小可一边吃一边帮着林妈拆东西。
“好？怎么会好？张奶奶的腿疼，是十几年的老毛病了。一直在摊位后面站着，有时一站就要站一天，不分春夏秋冬的，自然就落下了毛病。”
林妈把超市里买的青菜全都放到冰箱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
“这不我刚开始过去的时候张奶奶都没在嘛，后来买完东西回来的时候人就在了。应该就是想等太阳够大够暖和了，才出来摆摊的。”
林小可一只胳膊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还在划拉着桌子上的袋子。
“妈，你怎么今天买了这么多东西啊，吃的完么？”
林妈收拾着冰箱里的东西，一种种分层仔细摆放清楚。
“没事，吃得完。今天超市有促销所以就多买了点。再说你回学校之后就我一个，这么些菜差不多可以吃一个星期，正好能等到你回来。”
林小可嘴里咬着山楂，甜甜的白糖化开，心里却莫名一酸。她手里捧着苹果走到林妈旁边，一颗颗放在冰箱门上的格子里。
“对了妈妈，刚才…我到爸爸的书房去了。”
林妈神色如常地点点头，手上的动作不停。
“嗯？怎么突然告诉我这个，你爸的书房，你不是一在家就喜欢到里面看书么？”
林小可向后倚着冰箱一边，两只手伸进口袋里，一只脚轻轻立起来。
“嗯…我没看书，我看了书架上的那个箱子。”
林妈慢慢关上冰箱门，走开回到餐桌旁，拉过剩下的一个黑色袋子，里面一条鱼静静地躺在那儿。
“那个箱子里面都是以前你爸爸的东西，我记得已经放在上面很久了，搬下来是不是全是灰。”
林小可下意识点点头，反应过来才出声回答。
“嗯，盖子上面有一层灰，我找了块布擦了擦。”
林妈眼睛看着袋子里的鱼，仔仔细细瞧了好一会儿，兀自低声嘀咕：“咦，我怎么感觉长得不像我选的那条了，难道人拿到里面处理的时候偷偷给我换了？这个人看起来长得挺憨厚的，应该不能做这种事吧。”
林小可歪着脑袋，见妈妈不再跟她说话，只自己一个人盯着鱼喃喃出声，她直起身来几步走过去。
“怎么了妈妈，你自己在这说什么呢。”
“啊？啊，”林妈抬眸看她，皱着眉头，神情疑惑：“小可，我感觉人家好像偷偷把鱼给换了，就拿到里面帮忙处理的时候。当时因为买的东西太多，车子放在外面不安全，我也就没跟着进去看来着。”
林小可口袋里的手向前抻了抻，探着身子凑过去，慢慢眯起眼睛：“我看看，我看看换没换。”
母女俩一个看得认真，一个等得认真。
片刻之后，林小可缓缓直起腰来，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特别认真地对着林妈说：“妈妈，没换。”
林妈下意识点点头。
林小可脸上的笑意从眼底慢慢溜出来，然后眼角眉梢都挂着明晃晃的笑意，最后整个人偷偷笑弯了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