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词飞速离开庭春台。
不久之后,李信与曹安国的兵马也赶了过来。李信等人闯入,四处搜寻,却只见屋子里一地的血和一身血衣。
李信与曹安国匆忙离开,在南京城中四处搜捕。
甘小虎藏在树后,也不敢掉以轻心。城中越是安静,那铮铮的马蹄,蹬蹬的步伐就越是心惊动魄。
孙词四处去找方庭春与甘小虎,却怎么也找不到,一边找还得一边提防着李信他们。
孙玉在府中,见孙词和方庭春久久未归,便知他所料不差。
孙玉心中怒气难消,这方庭春既已嫁作孙家媳妇,却还这样任性妄为!
过不了多久,方庭春便轻声地跑了回来,她腰间绑着个钩爪,又驼了一捆绳子。
“这……这些东西你哪里找来的?”甘小虎问道。
“行走江湖的本事,我还没有忘。”方庭春说罢,扶起甘小虎便往神策门走去。
明月皎皎,家家闭户锁门,人人高枕安眠。却有这么一群人,在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
待他二人走到神策门附近,只见这儿守卫虽不及其他地方,但比平日,也多了很多人。
方庭春带着甘小虎,来到附近的城墙之下。
只听得嗖嗖一声,方庭春将那钩爪,扔到城墙之上,正好卡在那儿。然而甘小虎因重伤缘故,却使不上多少力气。
方庭春将绳子一端绑在他身上,问道:“你行不行?”
甘小虎不甘示弱,虚弱地笑道:“你行我就行!”
方庭春也不再多说,搂住甘小虎腰间,往城楼上爬去。
甘小虎只觉全身上下都快要散架了,身上的口子一道道裂开,像刀割一般,腰上的绳子磨破了那些伤口,被染得鲜红。
方庭春看着都觉得痛,只拼命往城墙上爬去。
登顶一瞬,甘小虎被方庭春扔在地上。城楼上守卫的弟兄还没来得及呼喊,就被方庭春打晕了过去。
然而这一下,却把远处的守卫也吸引了过来,一时之间,呼喊声渐起,只见无数的火把朝这儿拥了过来。
方庭春匆忙带着甘小虎溜下城墙,一挨着地面,都来不及解绳子,将那绳子一刀割断。
方庭春带着甘小虎一路往远处奔去,血也洒了一路。追兵越来越近,越来越多。
一人骑马而至,方庭春将那人踢下马去,翻身上马,俯身伸手。
甘小虎一恍惚,好像见到当年那个神采飞扬的箜音谷小霸王。
月色不改,卿心依旧。
甘小虎一笑,拉住她的手,翻上马去,纵马飞奔。天地间都是月色。
李信曹安国等人知道甘小虎逃出城外,匆忙带着人追来,孙词亦紧随其后。
马儿驮着两个人,怎么也跑不快。待走了一段,方庭春却跳下马去。
“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你保重”
甘小虎大惊,勒住缰绳,道:“那你要怎么办?”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你跟我走吧!”甘小虎终于鼓足勇气说道。
话一出口,又匆忙补充道:“你这样回去,孙玉不会放过你的。”
其实他很想说,你跟我走吧,等我报完了仇,我们一起携手天涯。可这句话就在嘴边,却说不出口。她已嫁给了她最爱的孙词。
方庭春将手中从小兵那儿抢过来的刀交到甘小虎手中。
“这把刀借你,你不要死,如若有缘,江湖再见!”
方庭春说罢,一掌拍向马儿,马一惊,撒腿就跑。
甘小虎还没来得及道别,就只见方庭春在月色中越来越小,她身后,是千军万马。
甘小虎哭了,他回过头策马飞奔,父仇未报,他不能死。
方庭春将那些人拦了下来,那些守门的将士哪里敌得过她?待李信等人追来,没见着甘小虎,只见纠缠在人群中的,正是方庭春。
待再也看不见甘小虎的身影,方庭春缴械投降。
而孙词,此时也追了上来,走了过来,借着千里皓月,方庭春看得见孙词的脸。
方庭春此时,才感到这深秋夜里的丝丝凉意。
“你为什么不等我……”
孙词说得不大声,却很失落,他的心,比这深秋还更萧更凉。他好像不是在问,是在倾诉。
方庭春心慌意乱,不为李信的千军万马,却为孙词的一个眼神。失落又迷茫。
“我。”方庭春眼神飘忽,掌心也渗出冷汗,她叹了一声,低下头去。
李信将方庭春与孙词带了回去。
他二人跪在地上,孙玉一言不发,冷着眼瞧着他们。
过了许久,孙玉冷笑一声,拔出剑就朝方庭春刺来,众人大惊,孙词挡在她身前,那剑停留在孙词鼻尖,只向前一点,就要刺进他的脑袋。
方庭春惊魂未定。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们!”
孙玉怒道,虽然这么说,但他真的不敢,孙词是孙家的唯一血脉。
“这事,是我和她一起做的,你要杀就一起杀吧。”孙词说道。
孙玉心中苦笑,再强权又有何用,父母长辈永远是弱者。
方庭春听他这么说,心中就更是愧疚。
“方庭春,你既已嫁作我孙家的媳妇,就该处处为孙词着想,为孙家着想。你却反而与我作对,助钦犯潜逃,你却说说,你究竟配不配做这个孙家的媳妇?你却说说你与这甘小虎有何私情,究竟对不对得起孙词?”
孙玉坐回椅子上,他心中的怒气,怎么也发泄不完。
“爷爷,我与甘小虎只是朋友!”方庭春道。
“江湖中人,讲道义二字,知恩图报。当日我落难,甘小虎不远万里前来相救,如今他落难,我又怎可弃之不顾?”
“混账!”孙玉怒骂道。
“你已经嫁进孙府,却还在和我讲江湖道义。你现在是孙府的孙夫人,不再是以前那个土匪!”
“爷爷,就算嫁给孙词, 我也还是方庭春!我的朋友我要救,我要做的事我还是要做!”
方庭春挺直腰背,抬起头,倔强地说道,与孙玉争锋相对,互不相让。
“哼!”孙玉咬着牙,紧紧抓着桌角,手上青筋暴起。
方庭春接着说道:“闽浙总督杀甘天成父子,而你暗助李赏夺江苏盐帮林光耀之位。不过就是为了控制江南一带的盐帮。
狡兔死走狗烹,朝廷需要他们的时候,就称兄道弟,而如今却过河拆桥。他们有什么错?既已夺人权位,为何还要置人于死地?”
砰地一声,方庭春身上被茶给浸湿了。
孙词,李信等人大惊,只见方庭春的额头流下血来,还有一两片茶叶挂在她身上。孙词用手一摸,幸而茶已经凉了,可额头的血却顺着她脸颊,流了下来。
孙玉喘着气,怒目而视,方庭春也不甘示弱,李信见状,不敢说半分。
“大人息怒。”段泽允匆忙跪下去道。他本在安眠,不知发生何事,只是被曹安国给叫了过来。
孙词心中本也有怨气,可见方庭春的模样,却只觉得心疼。他匆忙转过身去,为她擦拭额头的鲜血。
却仍是一言不发。
良久,孙玉走到他二人身前。
“你说的都没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天下,有谁的命不在皇上手中!
你如果还是箜音谷小霸王,我不仅不会怪你,还会敬你三分。可你如今是我孙玉的孙媳妇,你做出这样的事,就是天理不容!”
“作为方庭春,我做了我认为我该做的事。身为孙府的孙媳妇,我也接受我该受的惩罚。”
方庭春低下头去。
“好!那你就到追思堂,跪上十天,让孙家的列祖列宗,教你如何做一个孙家的媳妇!”
“爷爷~”孙词刚想开口。
“你给我住嘴!”孙玉怒道。
“你也一起去跪!给我清醒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