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得知之后,暗叹果不出其然。
然而孙玉手上,却没有一兵一卒。幸而京城盐帮帮主,与孙玉是旧相识,他助孙玉集结数十江湖高手,跟随孙词,暗中前往热河。
孙玉深感此事事关重大,皇帝在外,如果德亲王暗下杀手,那后果不堪设想。
孙玉细想若果真出什么事,到时候九门提督则是这关键人物,然而这段时间,李信又与德亲王走得近。
孙玉把英荣找了过来,二人商量一番,决定务必先控制住李信。
于是,孙玉差人,以叙旧为由,把李信诱了过来。
李信一路上就有些忐忑,然而又无从拒绝。待走进孙玉的书房,见英荣也在,方知或许真是中了计谋。然而此时,却后无退路了。
“老师……”
孙玉坐在椅子上,背靠着椅背,双手十指交叉,大拇指徐徐相绕,他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李信。
李信只感觉那么一眼,浑身鸡皮疙瘩就起来了,身子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李老弟,难得今日你我三人都有空,老师略备薄酒,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英荣一边笑,一边把李信引到屋中的小圆桌旁,那上头摆满了酒菜。
孙玉也缓缓走了出来,三人就坐,孙玉牵头,敬了他二人一杯。李信此时虽不知孙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然而也不敢不喝。
过了一会儿,孙玉笑道:“李信,你最近和德亲王,倒是走得很近呀。”
李信心头一颤,抬头看一眼孙玉,他已经很老了,头发都发白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却仍给人一种威严之感,仿佛在他面前,不敢有丝毫的小心思。
“同朝为官,同朝为官而已……”
李信手心出了汗,孙玉看着他紧张的神色,心中愈发明了。
“既是如此,有些话,我就敞开来说了……这刘尚书的兵符被人偷了……”
“啊?”
李信佯装吃惊,手中夹着的菜都掉在了桌上,匆忙去擦,以此来掩饰内心的慌乱。他如何不知这事,只是他不知道,孙玉这么早就已经知道了。
李信心中慌了起来,如今该如何是好?
“李老弟,我们这次找你来,就是想和你商量此事,这事儿定是德亲王所为。
他若在承德行动,老师也已早有布署,谅他也不能得手,只是到时候,这京中局势,也得大人相帮才行。”
孙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心中清楚李信断然是和德亲王一伙的。但李信的个性,他很清楚,他心想,李信还没那个胆子去做这样大逆不道之事。这么吓一吓,断然不敢再与德亲王联手。
孙玉看着李信的样子,心中冷笑一声,他很想现在就杀了李信,然而如今他这个位置,至关重要,并且,从敌人内部策反,更有胜算。
因此孙玉不得不压抑自己心中的怒火,与英荣二人佯装不知道李信与德亲王的阴谋,反而抬高他,拉拢他。
李信心中也七上八下,这孙玉已经知道德亲王的事,并且还在承德有所布署,到时候德亲王计谋落败,自己可就落得个谋朝篡位的大罪。
因此,李信便表明心迹,与孙玉共进退,然而,心中还是保留一二。
孙词带着数十铁骑,昼夜不停地快马加鞭,赶往承德。
他的双眼像滴了血一般,紧紧地盯着前方,心中害怕又激昂。
日月星辰,皆似烈火灼心。快马飞鞭,只争弹指光阴。
然而说回皇帝这边,对危险仍是一无所知,日子过得惬意又快活。恩和的父亲铁木尔,也离开承德,回蒙古去了。
然而前方却忽然回报说不远处数十铁骑,如排山倒海而来。铁木尔心中一惊,这周遭为皇家之地,为何会有铁骑?
铁木尔迅速做好防御。孙词也见到了前方的军队,待认清是铁木尔的人马,孙词心中有些欣喜。
虽没有军队,但蒙古各部尚未走远,多一人,多一分力。
铁木尔待看清来人是孙词,也吓了一跳。
孙词匆忙策马奔来,孙词并没有向铁木尔全盘而出,只是告诉他说,皇帝有难,速速赶回热河。
“啊?”铁木尔大惊失色。
因此,铁木尔派人去追回车臣的人马,自己带队与孙词一道,一同赶回了热河。
将近山脚,就已有驻军守卫。铁木尔留在外头,以防打草惊蛇,与孙词商议以烟火为信号。
孙词带着数十人,往宫殿而去。
前方宫宇林立,守卫森严,这样明目张胆,肯定进不去,于是孙词等人只能分开,从各处悄悄溜进宫殿区域。
而皇帝这边,还是没有丝毫动静,这短时间接待铁木尔十分顺利,各个方面都令皇帝十分满意。皇帝心中大喜,设宴犒赏各位管事。一片歌舞升平。
宴会之后,皇帝把方庭春留了下来。
二人站在殿外,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乌云压城,反而倒显出一种别样的气势山河。
“庭春……朕这次带你来,其实也是想让你散散心。”皇帝说道。
方庭春望着远处一望无垠的山林黑漆漆一片,淡淡地笑了一下,她心里有些感动,即便他是九五至尊,依旧把自己记挂在心上。
“夫妻没有隔夜仇,孙词对你的情谊,你心里也应该明白……
孙词这个孩子,可以说是朕从小看着长大的。从小没经历过什么苦难,十几年来顺风顺水的,但是他却丝毫不像那些个纨绔子弟。
有时候甚至连朕都觉得,怎么会有一个人,像他那样不食人间烟火,他其实很善良,很长情。
两个人相处,确实没那么容易。即便是朕和皇后,也需要互相迁就,互相体谅。
你们还小,经此一事,也慢慢长大,朕看得到,如今的他,比从前稳重了很多。既然你们互相还喜欢对方,为什么却还要这样互相折磨呢?”
方庭春抿着唇,她有一些哽咽。
“可是,我每次看到他,都会想到珩儿。我真的觉得很难过,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死了之后,所有人都好像当他不存在一样,那他又算什么?”
原来是因为孙嘉珩,皇帝长叹一声,他抚摸着方庭春的头,叹了一句。
“朕有很多孩子,有很多,也来不及长大。丧子之痛,甚至丧孙之痛,我尝过很多次。
庭春,生死有命,即便你再伤心难过,他也回不来,你为什么不抓住你现在还能抓住的东西呢?
你因此而惩罚你自己,惩罚孙词,这样你觉得值得吗?”
方庭春鼻头一酸,哭了出来。
“回去吧,回到孙词身边。他真的爱你,连朕都舍不得他受这样的痛苦……”
看着他们二人,皇帝忽然想到宝珠,方庭春的奶奶,那是他曾经有过的青春年少。
方庭春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皇帝,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