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春!”
孙词一声怒吼。飞身扑过去,抓住了她的手。
他看着她挂在高墙之外,飘飘荡荡,只觉魂飞魄散。
李文凤还在底下挣扎,他不怕死,他是个早该死地人,他怕的是方夕泉和蒋云英的女儿,过得比他好。
要死,也要拉上她一起,否则多么孤单。
“孙词。你放手……”
“我不放……我不放!”孙词大声吼道。
“哼哼。”
李文凤满脸都是血,他死死地抓住方庭春的脚,把她拼命地往下拽。
“孙词,你放手吧……”
方庭春只觉身体被剧烈地拉扯,她抬头望向孙词,双眼酸涩,几乎快睁不开眼。
“那好……”孙词忽然像着了魔,他却忽然弹起而起,飞身跳出。
“啊!”
李文凤大惊,他忽然意识到,这两个人,都像疯子一般。
李文凤松开了方庭春,急忙去抓点什么东西,却什么都来不及,就那样飞速地冲了下去。
然而就在他往下坠的那瞬间,他忽然很感激方庭春,或许,他一直就在等待这么一个时刻,有一个人,可以给他一个台阶,让他得以解脱。
当方庭春回过神来,才发现孙词另一只手,仍勾住那高墙。
孙词将方庭春拉了上来,二人并排靠在墙根,坐在地上。血和汗依旧黏在脸上,却谁也没有心思去擦。
坐了很久很久。
“你为什么会来……”
方庭春终于开口,却没有什么语气,让人听不出她地情绪。
“从那日在苏州见到你,我就一直在你身后。”
二人直直地望着前方,却什么也看不见。
方庭春抽了下鼻子,眼中有泪有汗,她拿手去擦,更是酸涩难当。
“庭春……如果今日,是你我第一次相见,你还会不会爱上我?”
方庭春将头紧贴着墙壁,去获得一点点依靠,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她知道自己或许还爱孙词,可是她却不敢再勇往直前。
“我不知道……”方庭春道。
“女人真的很奇怪,我明明有能力去保护自己,可我却还希望得到你的保护。你知不知道,曾经有很多次,我多么希望是你能帮我一把。”
“那现在开始,是否来得及……”孙词有些哽咽。
方庭春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她反复地用手心手背,去擦拭脸上地泪水。那些泪水,已将那些血渍,洗得干干净净。
直到她平静下来。
“孙词,与其说不爱,不如说不敢……”
“我们之间,没有将来……”方庭春拾起长枪,快步走进里头。
孙词呆呆地坐在原地,只听见里头方庭春匆匆下楼的声音。
孙词泪如雨下,原来心碎有声有色,如蝉鸣如月色。
方庭春跑到楼下,她看见李文凤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她突然问自己,如果李文凤没有来杀她,那自己会不会去报仇?
又或许,他设计这一切,究竟是为杀方庭春还是为解脱?
方庭春借了一匹马,一路狂奔,出了北京城。
她手里握着那支令牌,皇帝许她天下来去自如,然而她却不知该往东南西北。
方庭春忽然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逃避。因为比起未知的恐惧,当下的痛苦显得不那么可怕。她总是告诉自己,时间终会带走一切。
一路向北,方庭春很想看看,关外,是什么样的景象。
一日,方庭春正在驿馆吃饭,这驿馆地处偏远,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因此只有方庭春一个客人。
忽然,只听得外头一声大喊。
“有没有人哪,赶紧滚出来!”
伙计们本在里头,忽听得外头这么一声大喊,顿感不妙。
一个小哥率先掀帘出来,只见驿站站长也从里面走了出来,拉着那小哥一路往外小跑。
方庭春看出去,只见几个官兵骑在马上,佩刀锦衣,威风凛凛。
院子里被马蹄弄得沙尘漫天,原本安静的客厅被外头的景象一映衬,显得更加静谧。
只见那几位官兵下了马,为首那人朝站长瞥了个白眼。紧接着披风一抖,大步流星的往大厅走来。
那官兵一进屋,环顾四周,见只有一个女子,粗声喘了一口气,猛然一巴掌打在那站长脸上。
那站长年纪已大,一下没站稳,就欲倒下,幸而那小哥接住了。众人都被那长官吓了一跳,但又吓得不敢说话。
方庭春先是一惊,转而怒意溅起。
“小人知错,小人知错,望大人高抬贵手!”
站长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那小哥也跪了下去,搀扶着站长。
里屋还有一些打杂,煮饭的伙计正抄着家伙,正欲出来与之搏命,那小哥使了个眼色,众人也就不敢再轻举妄动。
“你知错?你知道个屁!”
那长官一脚便踩在站长胸口。
“都和你说了,朝廷不几日就会有人下来视察,你这驿站如今还是这个鬼样子,你是想让你我都去送死吗?”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我们也想好好装扮下这驿站,但你也知道我们这儿穷,没钱去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啪的一声,只见那长官重重地打在那跑堂小哥的脸上,那小哥脸上火烧火燎地肿起来,嘴角渗出了血。
“有你说话的份么?”
那长官怒目而视。
里屋的伙计通通跑出来欲上前,却被那些士兵拦了下来。
那小哥缓缓说道,边斜眼看那长官,不敢直视。
“我听说朝廷是有拨款下来的,只是为何这钱迟迟到不了手上。”
“我去你他妈的,你这是在质疑老子吗?”
那长官怒不可揭,拔刀就要砍向那小哥,那小哥吓得用手去挡,众人亦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长官两句不和,就要取人性命。
铛地一声,只见方庭春一个俯身,从一个士兵身上取下佩剑,挡住了那长官的大刀。
“你傻了,这双手不想要了!”
方庭春对那小哥斥道。那小哥显然未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木木地看着眼前之人。
众人只见那长官身形魁梧,比一般人高些,那小丫头又个子小小,此时那长官活像一个被小孩打了脸的大人般怒不可揭。
他一刀劈向方庭春,却被她轻易避开了。
方庭春用手指轻拨剑尖,弹在那长官腰间。
他忽觉被刺中一般疼痛,方知这小丫头不是泛泛之辈,不敢再轻敌。
“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这里?”那长官说道。
方庭春一副清冷孤傲地模样。
“你没有资格管我是谁,倒是你,以权谋私,滥用私刑,法理难容。”
“你一个黄毛丫头也想多管闲事?最近战乱频繁,时常有外敌奸细,我们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不敢不细心些!”
那长官转而对手下说道:“这女的神色可疑,把她给我抓了,带回去仔细审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