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那么希望她们把自己当成家人，然而却还是失败了。
孙词看着这一切，一句话都没有说。
孩子哭闹起来，奶妈匆匆忙忙接了过来。因为当着皇帝的面，奶妈心中也十分紧张，一个不慎，被凳子绊倒，扑了出去。
“啊！”
伴随着无数人的惊呼声，孩子被抛了出去，可能是第一次体验飞翔，孩子哇哇大哭。
就在众人惊魂未定的时候，孙词和方庭春同时扑了出去。
方庭春快一步，在孩子快落地的时候，飞身出去，把他接住了，背在地上磨了一阵，有些火辣辣的疼痛。
孩子对着方庭春笑了一下，方庭春一笑，似乎是见到了孙嘉珩，又有点想哭，不过还是忍住了。
众人看着这一刻，她们不敢相信，方庭春会扑出去救人。众人看着方庭春，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方庭春把孩子交还给孙词。
“谢谢你……”
孙词心中五味杂陈，十分难受。他忽然很恨自己，为何之前那样对待方庭春，她明明就还和当初一样。
听着这一句感谢，方庭春笑了一下，回到皇帝身边。孙词望着她的背影，他很想上前拥抱她，对她一诉相思。
皇帝又待了片刻，就走了。
待送走了皇帝，孙词刚想回头寻找方庭春，就见她已转过身离去。梅心跟在她身后，主仆二人，显得很孤单。
众人看她远去的背影，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刚刚接住孙嘉树的那一瞬间，方庭春忽然明白，这四年来，编织的美梦，终有醒过来的一刻。
孙词追了上去，他拉住方庭春的手，方庭春回头，他却又说不出话来。
方庭春把手挣脱出来。
“我要走了……”
方庭春回到自己房中，呆呆地坐了很久。
中秋佳节，明月高悬。
“少爷……你终于来了……”
梅心见孙词终于来了，有些想哭。
“庭春……你开门吧，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她在屋内，点起了香，她很少点香的，只是今夜，她希望能美好一些。
她打开门，见孙词依旧站在那儿，遗世独立。方庭春此时，却没有多少感动。
孙词想去拉她的手，可她早早就走了进去。
“庭春，对不起……”
孙词开口，可方庭春没有接话，她始终一言不发。她坐到长案后，摊开她白日写的字。
孙词走到她身侧。这是他的位置，可他却失踪很久了。
“庭春，今日，我很感谢你……”
“你谢我做什么……”
“我没想到你会救他。”
“我只是想到，在珩儿遇难的时候，如果有人也能救他一把，那该有多好……”
方庭春以为自己足够释怀，可当提起孙嘉珩，她依旧觉得心痛。
“庭春，你原谅我……我们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好不好？”
孙词握着方庭春的手，试图去抓住她。
方庭春把手挣脱出来。
“我曾经跪着对你说过这句话，你又有没有原谅我？”
方庭春总算拉回一些情绪，回想当日，方庭春有些失魂落魄。
“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没有办法想象你去杀树儿，我害怕你越来越迷失你自己……”
孙词痛苦难当。
“孙词，你曾经对我说过，我不会写的字，你教我写，我没读过的书，你教我读，你给我编织了一个最美的梦，也是你亲手把他打碎。”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孙词只能重复这一句话。
“我们重新开始……”
她坐了起来，直视前方，并没有望向孙词。
“孙词，我感谢这段时间，你让我看清了我自己，也看清了你。”
方庭春起身，走了出去。
“是，曾经我越来越迷失，甚至丢了我自己。
可你呢？你口口声声的有情有义，你那些有理有据的仁爱大道。然而你知不知道，你才是最自私的那一个！”
回想过去，方庭春仿佛像做了一场梦，似真似假。
“我甚至不知道，你爱的究竟是我，还是你自己的爱情。”
“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或许过去是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守护一个人，可你给我机会，我们还有将来！”
孙词冲了上去，他紧紧抱着方庭春，他忽然觉得史无前例的害怕和愧疚。
方庭春显得有些失魂落魄。她淡淡地说道：
“孙词，你问我为什么我们的爱情不再那样美好无暇，难道你觉得你没有责任吗？
你是我的丈夫，却又总是让我孤军奋战，来证明我的清白，来告诉你，我依旧是配得上你的那个人。
可孙词，你所做的一切呢？你对我要求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成全你自己……
因为我不够好，所以你不要我，因为我有错，所以你不想理我。
孙词，或许你真的不知道要怎样去爱别人……
你总是被宠着，被迁就着。我承认你有情，你浪漫，你给爱情设定了一个完美的模样。
可现实没有那么美……当它出现裂痕的时候，你却不肯动手去修补它。
你懦弱，你自私，当有问题出现的时候，你只想着如何逃避。或许我跟王沁文之间的那些事，你早就心知肚明，可你却也任它不了了之，因为你只想着周全。
孙词，相爱容易，相守却没那么容易，你却不肯为此付出……
你什么都想要。那我只有不要你……”
孙词哭了，两行热泪落在方庭春颈间，他想说话，却无话可说。
方庭春用手抹掉脸上的泪。
“孙词，不论这四年来有多少痛苦，我都依旧感谢你，因为你，让我曾经尝过被爱的滋味。”
方庭春从孙词怀中挣脱出来，她把头上那支桃纹红玉钗取了下来，放到孙词手中。
“这支钗，我还给你。我没有那么好，而你也一样……”
“孙词……我不再爱你了……”
说罢，方庭春转过身，走回屋里，孙词留在原地，失声痛哭。
他看着方庭春又关上那道门，他冲了上去，方庭春的双眼，却冷淡得让他害怕。
方庭春知道孙词仍旧守在门外，可她却不再留恋了。
夜深人静之时，她取回墙角放的那支长枪，握在手里，才能给她安全感。
她打开门，孙词还没来得及欢喜就被打晕了过去，方庭春离开了孙府。
五年之前，他把那支钗送给她，五年之后，她还给他。
方庭春回望孙府，踩在落叶上，回想起当年初见他的时候，自己在孙府外欢欣雀跃的样子。
过去五年，像一场梦，美得像明月，也冷得像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