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元信自边境归来已半月有余,这期间月婆还是数次想接近他,却始终不得见面,按着以往他的习惯,出征归来自然是要有几位女子陪伴的,可这半个月,汴元信除了正规朝见,什么女人都没召唤过。
月婆本来还能找被汴元信宠幸过的女人撒撒气,如今连气都没处撒了,只能闷在宫里自己找堵。
月婆身边的女官一边帮她梳着头一边宽慰着她:“王妃,这许是一个新转机呢?陛下想必也是顾及了王妃的心情所以一直都没有召见别的女人,何况陛下这一次出征归来又受过风寒,身体也不太舒畅,王妃这种时候才更应该多去关心他才是。”
月婆长叹了口气:“可是他都不肯见我……”
“但是您送去的羹汤陛下都吃过了,王妃这一次何不亲自去送呢?”女官说着将一只艳红色的花钿插在了王妃侧鬓。
其实月婆还年轻,只可惜眉眼间满是妒意和愁容,所以整个人看起来都老了一圈。
月婆左右看了看自己说:“把这花换去,实在是太扎眼了。”
女官将那花钿摘了,换了一只素净一些的钗子,月婆看了看镜中的效果又说:“还是刚才那只吧。”
女官说的对,她大好年华,偏偏就在这宫里虚度了,心心念念的男人心里没有她,她实在是不甘心。
月婆专门换了一身正红色的衣服,端着膳房炖好的羹汤,这个时辰陛下基本上都在议事厅,她之前来过几次,但里面都在议事,所以她也就没进去。
只不过今天看起来里面没别的大臣,外面也没个人守着,其实暗卫是在的,但看到是王妃也便没拦她。
月婆心生激动,端出最好的姿态进了门,汴元信正于桌案前埋首执笔,月婆没敢打扰他,小心翼翼的绕着边靠了过去。
月婆站在汴元信侧边,踮起脚看他正在做什么,本以为他可能是在批阅,没想到却是在作画,看那样子,画的还是人物。
月婆不由得更加好奇,又往前凑了凑,看到画面上人物的时候手一抖,羹汤都差点掉在地上。
粉灼灼的桃花树下一个小姑娘,手里拎着一只金鼗鼓,若不是那脸上没有胎记,她定会将她认成昌平公主。
莫不是……那个薛诺真如传说中的没死?她一直都觉得是有人故意这样散布谣言吓唬她的,她是从不相信的,没想到……可能是真的?
如果她没死,脸上的胎记也没有了,那……假如有一天她回来,这王妃之位,还会不会是她月婆的?
羹汤到底还是砸在了地上,汴元信笔一停,回头看向他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那里的月婆,微微凝了眉头。
“你有何事。”汴元信声音很冷,转身,月婆后退了一步,看着地上碎裂的碗,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缓解尴尬,便对着屋内的内官发了脾气:“还不赶快把碗收了!陛下养着你们是做摆设的么!”
内官赶紧过来收碗,汴元信依然冷冰冰的望着月婆,他讨厌被人打断专注,更讨厌有人对着他的手下随意吆喝。
就算那个人是王妃,也不行。
“陛下,臣妾……”月婆一脸委屈,想不好是先道歉还是装柔弱。
“下月初六,我即要再次出征,王妃在麒麟关虽不用过问战事,但也请尽好自己的职责,不要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排除女人身上,你的父亲,你的哥哥,才是你更应该督促的存在。”
汴元信一番话说的月婆脸色苍白,说来这件事她心里更是委屈,她那个不省心的哥哥带着船队跑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陛下一定是知道这件事的,可他非但没有阻拦,据说还给戴国送了暗信……
她那哥哥确实败家,可也罪不至死啊?
月婆忍不住抹了眼泪:“臣妾的哥哥出海生死未卜,陛下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汴元信自从薛诺被月婆骗的离开麒麟之后就不再相信月婆这鳄鱼的眼泪了:“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本来也是违背我意愿建的船队,是生是死没人能替他决定。至于你父亲,五日前他杖毙了给我端过茶的宫女,昨日又在朝堂上排挤另一位大臣,就因为他的女儿是我宫内的女官!”
月婆后退了一步,汴元信之前从没有这般严厉的和她说过话,以前他最多就是不理她,可现在……为什么她觉得他时刻都想废了她?
汴元信微眯着眼,像是一头危险的野兽样望着月婆问:“王妃,你说他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应该算在你头上,还是你的家族头上?”
月婆倒在了地上,腿软的都快站不起来了,茫然的抬头看向汴元信,声音颤抖的说:“陛下,你忘了自己曾对我的誓言了么?”
当初的他无父无母,身无分文,除了一腔抱负什么都没有,是她的父亲变卖所有家财支持他,是她不图荣华富贵跟着他起义打天下,他曾信誓旦旦的说,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他的王妃永远都是她。
难道,都是假的么……
“就是因为没有忘却当初的誓言,你才能在这里继续做你的王妃,我才会将你那无知的父亲和纨绔的哥哥犯下的种种罪行都一笔带过。月婆,你必须明白,人会变,誓言也有一天是会不作数的。”
汴元信说罢将桌案上的画卷起,丢下月婆一个人在大殿中走了。
月婆这才忍不住哭出了声。
邓岚被召进宫,汴元信吩咐他做的几件事已经完全办妥了。
暗卫中有奸细。
“确定是他们么?”汴元信负手立于寝殿后院假山上的小亭中,神情冷酷,邓岚点点头说:“止和良两人都是,良是被王妃买通的,不过仅仅是将您这里的一些情报随时告知王妃,倒是没做什么其他的坏事,但是止……他似乎和枯骨教有关。”
听到枯骨教三个字,汴元信凝了眉头,且不说这个破教派到底在玩什么猫腻,就凭他们和尹蘅有关系这一点,就让他难以忍受,汴元信冷着脸道:“既如此,不动声色的处理掉吧。”
邓岚其实还想问问良是不是也这样处理,可又觉得既然陛下已经开口了,便没必要再求情了,但凡是对陛下有异心的人都不该留下来。
“是。”
汴元信缓声说:“邓岚,此次出征,你带兵往梁国,我带兵往燕国,为了让薛庞延相信我御驾亲征,会由夜假扮成我的样子跟在你身边。”
邓岚有些犹豫:“这……”
“兵分两路本就是险招,如今梁国失了尹蘅,想必也再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将领,此次出征最主要的目的是要将梁国逼至极致,让他们与我们和谈,最好能逼他们同我们合作一起灭燕,与此同时,为了防止狡诈的燕国背后捣鬼,我也会亲帅大军破燕,但是灭燕暂时还不是时候。”
“是!”
汴元信又说:“具体细节,你便去和夜好好商议吧,这件事只有你和夜知道,夜曾经也扮过我的样子,想也不是什么难事。”
邓岚走后,汴元信面色依然很冷,许久后才低声唤了一句:“出来吧。”
一个人落在了他面前,和他身边的十大暗卫不同,这人并没有穿暗卫的服装,却穿着汴元信出征才会穿的银色铠甲,他的身高,身材以及气质都和汴元信如出一辙,背影完全一样,就算是正面,戴了头盔之后若不仔细看也是完全分辨不出来的。
汴元信满意的点了点头说:“世,去燕国的任务,就靠你了。”
“是,陛下。”
世也是暗卫之一,但其实所有的暗卫包括邓岚都不知道,平时在暗卫中的那个世是假的。
真正的世从不露面,他的武功也是十名暗卫中最强的,汴元信发现他的时候只觉得他们两个人气质有些像,身材身高也差不多,长相虽有不同,可若是戴了头盔就完全认不出来了。
汴元信轻声说:“这件事我之所以也没有告诉邓岚,就是希望除了你我二人之外所有人都不知道去燕国御驾亲征的人也不是真的我。”
世微一点头道:“陛下放心,世会拖住燕国兵力,让邓将军专心攻梁。”
汴元信点点头:“我在庆国的时候,你若是有任何不妥之处,立刻飞鸽传书,那个景顺也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你要万事当心,切不可露出破绽。”
“臣遵命。”
世走后,汴元信将放在身边小桌上的那卷尚未完成的画打开,不管他怎么画,都画不像,也许只有见了她本人,才能描绘出她眉眼间真正的神情吧。
麒麟国的棋局已经开启,不管尹蘅和李诺愿不愿意身居其中,他就是拖也一定会将他们二人拖进来。
不日,他就能再次见到李诺了。
五月小满,大麦和冬小麦这样的夏收作物已经结果,籽粒也变的颗颗饱满,虽然还未成熟,只要不经历天灾,实际已经能看的到今年的收成好坏了。
李诺不会种地,却爱看这片片麦田,天气暖了鱼泽也喜欢在外面玩,所以一有时间尹蘅就带着她们母女二人出隆关去逛逛。
太子殿下自然还是没对尹蘅死心,时不时就来刷一刷存在感,尹蘅有时应承,有时拒绝,也让那位殿下摸不到尹蘅的想法。
不过那公主就比较惨了,自从上次被李诺拒绝之后,她还派人来请过尹蘅几次,都被李诺毫不留情的挡回去了。
尹蘅,自然是极力配合夫人的。
坐在马车上,李诺拿着把小凉扇轻轻给睡觉的鱼泽扇着风,生活稳定下来,这小家伙明显也胖呼了,婴儿肥的小脸肉嘟嘟的,睡着时睫毛像两把小扇一样,她越长越像尹蘅了,浓眉大眼,长大定然也是个美人胚子。
“就快立夏了,鱼泽这小家伙也会坐了,我想着给她做几套小裙子,夫君可有什么意见?”李诺斜靠在车栏上,看着尹蘅用匕首帮她削枇杷皮,一盆白莹莹的枇杷就快能进肚了。
“你觉得好就好,今日晌午我们同天府君一起吃饭。”尹蘅说着捏起一颗枇杷塞进了李诺嘴里,李诺一边咬一边说:“他也没派人来请你,你怎么知道的?”
“天府君一向懂得避嫌,如今太子逼的这么紧,他就更不会凑过来了,不过小满是他的生辰,我正好在庆国,他必然是要和我一起喝一杯的。”
李诺好奇的笑:“夫君,我从来没研究过,你酒量好么?”
尹蘅望着她,接了她吐出来的枇杷核,又塞了一颗给她:“常年带兵打仗的人,有几个酒量是不好的?”
“去战场上耍猴拳么?”李诺想到那场景就乐的不行。
“什么是猴拳?”
“就是喝醉了的猴,张牙舞爪……唔。”
李诺倒在车里,尹蘅将一颗枇杷咬在牙间,俯身喂进了她嘴里,顺便将润在她唇瓣上的枇杷汁吸了。
“我不会,喝多了就会想要你罢了。”
“唔……那也挺好的。”李诺嚼了嚼那甜到骨子里的枇杷,眨巴眨巴眼睛,尹蘅大笑一声将李诺揉在怀里,鱼泽醒了,翻身坐起来,一脸懵的看了爹娘一会儿,就开始咯咯直笑。
李诺和尹蘅的某项运动也就没进行下去,李诺面色潮红的侧头看着鱼泽说:“夫君你说,她要是和我一样,也是个没失去前世记忆的孩子,此时的心理活动会是什么样的?”
尹蘅将李诺扶起来坐好,把鱼泽抱在怀里逗着她笑:“鱼泽肯定和你不一样。”
“为什么?”
“她看起来就没你那么猴精。”
“我就当你这是夸我了。”
鱼泽又咯咯咯的笑了。
天府君还真是在哪里都有别院,也难怪,他毕竟是个地主,在自己的地盘上盖个自己喜欢的房子也还是容易的。
距离隆关二十里的地方也种了一大片竹林,林中建着一间和在溪谷镇差不多的那种小筑,只不过这处明显规模更大一些,除了充足的住处还有几间屋子是专门用来酿酒的。
也难怪尹蘅说要喝一杯,看来天府君也是好酒之人。
天府君不似平日里穿着长袍,而是一身麻布衣服,出来迎接尹蘅和李诺的时候,手上还脏兮兮的。
“今日刚好开窖,你倒是赶得紧。”天府君说罢对尹蘅微微一笑,也对李诺礼貌的笑了笑。
这和在溪谷镇时候不同了,李诺感觉的到,溪谷镇时的天府君明显是故意对她殷勤的,看来当时放蛇咬她,也是这坏家伙早就决定的。
她那时候怎么就没看出来,天府君和尹蘅之间关系不错呢?
又一届影帝诞生了。
尹蘅笑着说:“你这寿星今日居然亲自开窖,看来这窖酒美的紧。”
“不瞒你说,这酒我是请人来酿的,醇美非凡。”天府君说着带尹蘅去了酒窑,为了不冲撞酒神,女人是不能进入的。
正好里面温度特别高,李诺也受不了热,便在门口等着。
片刻后,尹蘅拎着一坛子酒出来了,拔开盖子给李诺闻了闻,李诺拧着眉头说:“哎?怎么觉得这味道这么熟悉?”
尹蘅赞同的笑了笑说:“你不觉得很像小叶香么?”
李诺眼神一亮,尹蘅不说她想不起来,这么一说还真是的,这酒闻着确实很像小叶香,但明显比小叶香还要清醇。
尹蘅解释说:“天府君将通安小酒馆的老板请来亲自酿的酒,只是用的材料有些不同,所以自然有小叶香的味道。”
尹蘅说罢天府君也正好出来了,他也拎了一坛酒:“这可是头酒,不是随时都能喝的到的,走吧,小菜都已经备好了。”
竹林小筑蒲垫几只,小桌一张,清酒一壶,小菜几碟,有啾啾小儿坐于身侧,美妇眷侣伴于身边,小风吹过,古琴阵阵。
这样的生活,别说是给全部江山,就算许了来生也不换。
天府君净了手,坐下来之后开始温酒,一边温一边说:“头酒最纯,但度数也高,恐怕尹兄的夫人今天要受累了,不过不用担心,你们卧房我已经准备好了,就连给你用于醒酒的东西都备好了。”
尹蘅淡然一笑,这是看不起他的酒量?
“怕是你不过三杯就要到桌子下面去报道了。”尹蘅说罢,接了一脸故意嘲讽笑容的天府君递过来的酒杯。
李诺喝不了酒,只能闻闻馋馋味儿,没想到这酒就是沾了几滴都有劲儿,她不过拼了一小口就有些头晕,趴在桌子上缓着,一时没发现鱼泽居然已经会不熟练的爬了,翻滚带爬的直接进了内间。
直到里面的古琴音突然停下来,李诺才察觉鱼泽不见了。
没过多久,内间出来一位女子,一身白衣,鹅蛋脸儿,大眼睛,也是个让人过目不忘的姑娘。
她怀里抱着鱼泽,鱼泽笑眯眯的用手抓着她垂在身前的长发,还将她脖颈上挂着的一块玉石捏着塞进了嘴里。
“鱼泽,你……”李诺特别不好意思的想起身赶紧去接鱼泽,结果头还是有点晕,那小家伙更是使坏的咯咯一笑,往那小美女的怀里钻。
“这位姐姐家的千金真是喜人的很,看样子也对音律感兴趣,进来后看到我在弹琴,那眼睛是一眨也不眨的。”小美女说话声音也好听,李诺顿时觉得很喜欢她。
“介绍一下,这是我身边的侍女,小芸。”天府君说。
看得出来,天府君对这小芸也是特殊,身为侍女能与他平起平坐,上桌吃饭也不是分等级地位的。
李诺自然对窥探人家的八卦没什么兴趣,只是和小芸一起逗着鱼泽。
两位男士酒过三巡,还真的是谁也没倒,不过天府君的脸却有些红了,尹蘅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天府君又斟一杯,对尹蘅一举杯后,两人同时干了。
李诺有点担心的看着尹蘅,他对她温和的笑了笑,她还真是佩服,心想尹蘅这家伙酒量果然好。
男人嘛,酒喝多了自然还是要谈一谈大事的,天府君先开了口:“如果尹兄决定在庆国留下来,选择站队是早晚的事。”
李诺认真听着。
尹蘅点点头说:“太子殿下盛情难却,我只是还没想好。”
天府君清浅一笑:“我皇兄他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是惧怕我的很,虽然这些年我从不近谋臣,也不养门客,更不触任何兵权之事,专心致志的做生意,他还是觉得不安稳。”
尹蘅微一点头道:“财可控人心,人心可控国,他担心也是正常的。”
天府君有些无奈的手肘支在小桌上,叹了口气说:“若是不让我做生意,我也找不到什么能做的事了,难道要去做学问?我可是最讨厌做学问的人。”
尹蘅开玩笑的说了句:“那你就将所有的财产都送给你大哥好了。”
天府君白了尹蘅一眼,呵呵一笑道:“我就是将所有的财产都捐给他,他也会觉得是我在恶心他,更甚者会觉得我给的不是全部。”
“小人之心。”
天府君坐直了身子,自己也不喝酒了,给尹蘅倒了一杯,又叹了口气:“我现在就盼着父亲尽快下诏传位,然后我就拿着封赏去自己的地盘再也不回来了。”
“那庆岂不是距离灭国就不远了……”李诺嘀咕了一句,虽然声音很小,还是被天府君听到了,他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看来我那大哥是相当的不得人心啊。”
李诺嘟嘟嘴,不说话了,尹蘅抬手拍了拍她的头,宠溺的看着她。
要说没醉也是不对的,他其实没想和天府君比赛喝酒,只是觉得有李诺在身边,说不出的高兴,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结果越喝越高兴。
天府君酒劲儿也快上来了,实在有些撑不住就趴在了桌子上,声音也不似平时那般清淡,带了几分慵懒的说:“倒是有件事要告诉你们,麒麟国最近恐有大动作啊,他们在燕国边境的矿上收了大量的矿石,还有黑市商人越过梁国来庆收毛皮,恐怕是在装配军队了。”
尹蘅本来平静的表情一凛:“我离开梁国,汴元信必然会进攻,第一个打的地方就是滕月卡。”
天府君抬头望着尹蘅问:“你是说北海之战他被你打的不爽,要去复仇么?”
尹蘅摇摇头说:“并不完全是,滕月卡是梁国的天险要塞,若是被攻克,麒麟就可源源不断的向梁国输送兵力。”
天府君啧啧两声点点头,深表惋惜的说:“除了你,估计也没什么人能守的住那滕月卡了,薛庞延也是个白痴,你屡次建议他加固边境,他可听?”
尹蘅摇摇头。
薛庞延的心思都在男宠身上,哪儿有心情去加固边境。
一大坛酒倒出了一壶,结果这一壶就将天府君喝翻了,尹蘅虽然不至于失去神智,可看着李诺的神情都不太对了。
平日里他就是再宠爱她,在外人面前也是很收敛的,可如今眼神却直白的紧,李诺都被他看的面红耳赤,关键是他还时不时靠在她肩头上,故意对着她耳垂呼气。
这是赤裸裸的撩!
“我家夫君恐怕是醉了,鱼泽也困了,我便先扶着他们回去了,小芸姑娘也将天府君送去休息吧。”李诺说着将直打哈欠的鱼泽抱在怀里,尹蘅搂着她的肩膀,走路虽然不能保证完全是直线,但也好在没直接压在她身上。
竹林中静,午后阳光斑驳,也没什么小鸟叽喳,鱼泽被李诺抱回去就睡着了,天府君也是有心,专门还为鱼泽准备了摇床。
至于尹蘅,大字型躺在床上,面带笑容的看着李诺,也不说话,就是不停的笑。
李诺湿了条帕子给他擦脸,他大手一捏李诺的腰,用力一带就将她摁在了床上,翻身而起俯视着她,看着看着又笑了。
“你总笑什么啊?”李诺也是对喝醉的男人没了脾气。
“第一次在你身边喝多,感觉真好。”尹蘅说罢就趴在了李诺的身上,他重量大,压的李诺差点上不来气。
在军营的时候,喝多了最多是被抬回营帐,算起来他带兵之后就从未喝醉过,以前还是小兵的时候倒是醉过那么一两回。
上一次醉,还伤着,买了小叶香坐在李诺曾经坐过的地方,几口就醉的不省人事。
心情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人的时候孤单,想一个人的时候寂寞,以前的他从不知道,孤单和寂寞是这样的难熬。
这一切,都是遇到她之后的事了。
如今,他不孤单,也不寂寞。只是幸福。
幸福,所以才会笑起来就停不下来。
“诺儿,有你真好。”
尹蘅被李诺终于是给掀到一边去了,瘫软在床上闭着眼睛呼着酒气,嘴里喃喃自语,李诺无奈的起来帮他把鞋子脱了,腰带也拽松了一些,察觉到尹蘅是有反应的,不过也就是一冒头就消停了。
他醉的实在是太厉害,连折腾她都顾不得了。
李诺将尹蘅翻整好,已经累了一头汗,将外衣脱了只穿一件薄衫,拿着小扇子扇了半天才缓过来,小窗也被她支起来一些,天府君就住在不远处的那间屋子,看样子是吐了,小芸端着铜盘换了几次水给他清洗。
看得出来,也是位细心的女子,只不过不知为何,天府君只说是个侍女,连个名分都没有。
鱼泽睡了一会就醒了,天府君也已经安排人给鱼泽炖了糯软的粥,他也是个细心的男人,很会照顾人。
鱼泽和她娘亲很像,吃饱了就困。
李诺折腾了半天,近黄昏的时候就已经困到不行,将窗放好,提前燃了蜡烛便倒在了尹蘅身边,夜里鱼泽还要吃奶,他们出来也没人帮忙伺候,只能她亲力亲为了。
结果,李诺睡到半夜就觉得,身边的某个人不安生了。
睡梦中被弄醒是最纠结的,李诺虽不至于有起床气,可在她极困的时候是绝对不接受被折腾的。
李诺推着某人不安生的手,最后一怒之下一脚将即将压在身上的重物给踹地上去了。
尹蘅坐在床边一脸无奈的看着翻了个身又睡过去的李诺,这家伙实在是……在想什么啊?
他是醒了看她没盖被子,打算将被她抱在怀里的被子拿出来给她盖上,结果可好,她趁着他不备一脚就将他直接掀下来了。
这能行?
尹蘅起身脱了衣服,躺在李诺身边,掀起她的睡裙,没打任何招呼就开启了动人之旅。
李诺困得迷三道四,梦里是她和尹蘅骑在追风上,她趴的很低,抓着追风的鬃毛,尹蘅的大手紧紧锢着她的细腰,只不过……他们居然是在马上。
真是羞的没边了。
李诺在梦里叫了几声,追风居然头也不回,就是个往前跑,直到她猛地睁开眼睛,看清了已经燃成小墩的蜡烛,还有将她摁在床边上的某人……
鱼泽还在睡着,她怀里抱着她以为是追风鬃毛的被子,“骑着”追风的某个本应该喝多现在看起来酒已经完全醒了的家伙,正在实打实的欺负她。
这一次,她没起床气了,因为她直接就醒了。
“尹蘅……”李诺咬牙切齿的一回头,还没发泄就被他俯身吻住了。
尹蘅惩罚性的吻弄的李诺一阵头晕,他嘴里还是有酒气,不知道是不是喝酒了的缘故,他和平日里不一样,越来越猛。
天府君给他喝的酒,确定没加五石散么……
李诺实在是受不住了,尹蘅还是没交代。
“你一会儿不会还要折腾我吧?再折腾就天亮了……”李诺看着朦胧的天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睡懒觉,就算是折腾到晌午,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这房子隔音效果是不是……”
不好。
她分明,透彻,确定,肯定,无比肯定的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女子声音。李诺脸唰的就红了!!
就像她能听到人家的声音一样,她方才的声音必然也是分毫不差的被人家全部听到了!
“诺儿也觉得羞么?”尹蘅坏坏的笑,咬着李诺的耳朵,李诺气鼓鼓的瞪着他说:“你怎么这样!你不会把我嘴捂住么!明天怎么见人!”
“不用见人,明日我们不出门。”尹蘅说罢又将李诺翻了个身,换了个样子压了。
李诺觉得,自己的脸都快丢没了,不过尹蘅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一直到晌午了都没让她出门,鱼泽饿了她就去喂奶,喂完了就来喂他。
抑郁症就是这么来的,只是她好像还抑郁不了,主要是她这夫君实在是太会伺候她了,让她心甘情愿不说,还开心的不得了。
女人,果然都是被男人开发出来的。
“我饿了。”李诺趴在床上一动不动,隔壁声音也差不多持续了一晚上,这会儿开门出去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打招呼,尹蘅起身披了件衣服,开门就拿了托盘进来。
这天府君真真是太太太有心了,连吃的都给他们放门口了。
李诺坐在床上吃东西,尹蘅喂鱼泽吃东西。
“你这样不穿衣服抱着鱼泽,都是黑历史!”李诺撇着嘴瞪着尹蘅,她此时真该有相机,把这些黑历史都记下来。
尹蘅将鱼泽抱起来拍拍后背,她打出一个大隔,咯咯的继续笑,对着李诺伸出小手,要抱抱。
李诺将她抱在怀里,尹蘅坐在她身边就将她又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身上之后李诺郁闷的哼哼了一声,回头瞪着他说:“你别这么不正经!我抱着你女儿呢!”
尹蘅沉稳的笑了,他才不管,他只要她。
回到隆关的时候,李诺一直趴在车上,除了给鱼泽喂奶的时候,她连坐都不想坐起来,尹蘅倒是神清气爽,临走还不忘向天府君多讨了一坛酒带着。
李诺现在看见那酒坛子就纠结。又爱又恨的。
刚回到别院,莫夜就追了过来,一脸怒色,却又不能立刻发作,尹蘅与他一同进了屋,他才怒的咬牙切齿的说:“将军不知,庆国那混蛋太子!他……他今晨一大早居然差人送了彩礼过来,要娶陶暖!”
李诺和尹蘅都愣住了。
这也太扯了吧?
“陶暖怎么说?”尹蘅还算镇定,莫夜气的不行,又苦于身份不对,只能苦闷的低着头说:“我……我故意气了她几句,她打了我一顿,跑了……”
李诺似乎能知道莫夜说了什么了,呵呵了几声崩溃的问:“莫夜,你该不会是对陶暖说那太子有多好,她嫁过去将来就是个侧王妃什么之类的话了吧?”
莫夜低着头,声音小的不行的说:“我不是这么说的,但是……差不多吧。”
李诺将鱼泽递给尹蘅,特别镇定的走到莫夜身边,抬头看着他。
莫夜被看的直往后退,又觉得大男人总不至于被小女子给吓着了,稳住下盘,默默僵持。
李诺看了莫夜半天之后抬腿照着他小腿上就是一脚,突然就爆点了:“你是不是傻?啊?你说你是不是傻?你怎么不出去直接再打几套面头嫁妆送给陶暖啊?再在院子里放几挂炮竹祝贺一下呢!”
要不是李诺腿疼,她现在真的特别想一大脚把莫夜直接踹出去。
尹蘅也无语的很,莫夜这小子也实在是太不开窍了。
李诺气的双手叉腰,在屋里踱来踱去,一边看着不争气的莫夜说:“注孤生啊!你这种人就活该打光棍,以后在战场上给人砍成渣渣都没个人心疼,没人给你收尸!”
莫夜也不敢反抗,只是委屈的看了尹蘅一眼道:“将军,夫人说话也太难听了……”
尹蘅冷冷的说:“难听归难听,但你不觉得很有道理么?”
“将军?”莫夜以为自己听错了,将军这是直接就帮着夫人说话了?
上战场的兄弟情呢?
尹蘅一边逗鱼泽一边说:“莫夜,太子那边我倒是能替你挡一挡,但是陶暖那边我就没办法了,就算我挡得住太子,陶暖不肯回来了,也是白搭。你懂么?”
“懂。”莫夜气馁的点点头。
李诺瞪了莫夜一眼说:“我要是你,我现在就请个媒婆去找陶暖,然后找个浪漫的小村庄把婚事办了,生米煮成熟饭,太子还能抢已婚之妇不成?”
“这……行么?”莫夜心里特别没底的说。
“怎么不行?”李诺和尹蘅异口同声。
莫夜傻了。
“陶暖肯定得打我一顿……”
“打你活该!”李诺和尹蘅异口同声。
莫夜长叹一口气,浑身都没了力气一般的转身出去了。
夫人就够可怕了,如今将军已经变的和他夫人一样可怕了。
陶暖……就更别提了。
他的人生,为何这般灰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