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风睁着眼睛,却不说话,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谢瑶。隔着水雾,对面的人影有些不大真切,但确确实实是那个一直徘徊在他心头的人。
其实在谢瑶安排浴桶的时候,他就已经醒来了。但那时候隔着屏风,听到外面那熟悉的声音,却不敢相信,他想是不是自己病的太久,又太想念小丫头,所以出现幻觉了。这里是边城啊,小丫头怎么会在这儿。
可不知为何,听见有人走近,他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身边隐隐传来他日思夜想的味道,他想,能做这么真实一个梦,也不枉他大病一场了。
可是……
被子被掀开了,明显的温差让他浑身的毛孔都不自觉缩了起来,一个柔软温暖的手接触到了自己的身体,那好闻的香味就在身旁,沈临风觉得,他身上的肌肉都崩的紧紧的,心跳也越来越快,而且有控制不住的趋势。
他不敢睁开眼,生怕一醒来,就发现这只是个梦。
直到谢瑶支撑不住,两人一起摔到。虽然对他来说并不算痛,但他听到谢瑶的抽气声。心脏猛地一抽,他心疼了。
所以他睁开了眼。就算是梦里,他也不希望小丫头受伤。
还好,她还在。尽管他很想去拉谢瑶一把,但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这时候,小丫头自己站了起来。见她没事,沈临风心里松了口气。听到她关切的问话,沈临风觉得从心底里升起一股甜意。
等到谢瑶再次扶着他去泡药浴,他勉强靠着谢瑶挪动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现在一咝不挂的状态,不由尴尬不已。还好小丫头正全神贯注的看着对面的浴桶,没有发现。
等身体淹没在水下之后,虽然被药性折磨,但对沈临风来说,却比被谢瑶看着更轻松。这点疼痛,对于常年被剧毒折磨的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
只是,每当小丫头往浴桶里添热水的时候,他的心,就和浴桶里的水一样,波光荡漾的。
他不说话,谢瑶也不说话,他看着谢瑶,谢瑶除了添水也没别的事情,便也看着他。
墨色如瀑的长发顺滑的散在脑后,与他异常白皙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浓黑的眉毛有着微微上扬的角度。谢瑶也是此刻才发现,他纤长浓密的睫毛下,竟然是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这样本该温柔多情的眼睛,一直被他平时冷清淡漠的神色遮掩。
两片薄唇一丝血色也无,显得格外憔悴,但露在水面上的……天鹅颈,着实诱或了谢瑶。谢瑶看到了他脖子上鼓起的喉结,竟然有种想要上去摸一下的冲动。
沈临风就这么任她欣赏,身体上的疼痛似乎都被减轻了许多。谢瑶异于平常的狼狈他都看在眼里,不必猜他也知道定然是赶路所致。再次心疼的同时,沈临风也忍不住高兴和得意。毕竟若不是这场大病,小丫头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肯承认心中有他。
一个时辰过后,谢瑶又为难了。
从房间里找出一块干净的毛巾,和一套里衣,谢瑶也不顾自己被带的水淋淋,胡乱给沈临风擦了一下,便要给他穿衣。
谁知道沈临风却不配合,胳膊硬的跟铁块一样,死活不往上抬。
谢瑶瞪着眼睛,咬唇道:“你把胳膊抬起来,我……我给你穿衣服。”
沈临风试了试喉咙,感觉还是涩涩的发不出声音,张嘴用口型和谢瑶说:“水。”
就一个字,谢瑶还是看得清楚的。刚才忙着药浴,倒是忘了给他倒杯水喝了。谢瑶懊恼与自己的粗心,赶紧去拿了茶杯,添了灵泉水在里面,端过去,喂给沈临风喝。
清甜的灵泉水下腹,原本干涩火辣的喉咙像是被冰镇过一样,通畅舒缓。沈临风奇异抬头看向谢瑶,他记性好得很,这水,似乎和当初在谢家喝到的水一样。难不成她一路赶来,还把家中的清水带着?
“现在可以穿衣服了吧?”谢瑶觉得自己好像在哄小孩子一样。
可沈临风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着委屈的神色,说:“没擦干净。”
这话说的谢瑶牙根发痒,擦干净?怎么才算是擦干净了?吸气在吸气,谢瑶又认命的给他擦了一遍,可沈临风还是那四个字:“没擦干净。”
声音很小,语气也很平静,可谢瑶怎么听,怎么觉得里面有种调戏的意味?
谢瑶和他大眼瞪小眼:“穿上衣服,一会儿就干了,不用擦。”
“不舒服。”沈临风眨眨眼,看上去人畜无害,像是刚出生的孩子一样单纯。
行!你是病人你最大!
直到谢瑶终于满足了他的意愿,沈临风才配合着她把衣服穿好,回床上躺着去。
给沈临风盖好被子,谢瑶转身准备去叫人来收拾下外面的浴桶和水渍,却听到身后传来沈临风虚弱又恳求的声音。
“瑶瑶别走。”
似有恐慌,似有期待,谢瑶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容易心软了。无奈的转头,她疲惫的笑笑,说:“我不走,只是叫人来收拾一下外面。”
结果她刚走了几步,就觉得头晕的厉害,眼前的东西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连着赶路,谢瑶就没好好休息过,晚上就算是睡觉,也得提着心,生怕有危险。最后那两天,为了赶时间她一天只休息半个时辰,昨晚到了边城还没睡,就被淳于砚找去了,然后就来了这里,和那个大叔给沈临风解毒。再后来,就是为他准备药浴。
现在都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很快就到午饭时分了。
长时间的疲累,,加上忧心,此刻知道沈临风无碍了,她心里一放松,人就晕过去了。
若只是晕过去了,倒也正好休息。不巧的是谢瑶晕倒时,正好将屏风撞到了,屏风角恰好磕在谢瑶的头上,很快就渗出了血。
沈临风挣扎着想要去抱谢瑶,可是身体条件不允许,他刚下床,就同谢瑶一样跌倒在地了。钟子谦听着里面的声响有些不对劲,正想问问他们要不要进去看看,淳于砚已经先他一步冲进去了。
钟子谦和沈玉华紧随其后。至于扶风和薄荷白果,没有主子允许,他们是不能进去的。反正药材齐全,世子爷的师父也在,肯定就有惊无险了。
淳于砚一进去,就看到沈临风挣扎的样子,和晕倒在地上一脸血迹的谢瑶。鲜红的血色深深刺痛了淳于砚的心,拧着眉头,十几年来,他第一次有些怨自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了。
“怎么弄成这幅模样了。”淳于砚上前去把沈临风扶起来,让他回床上躺着,然后一把抱起谢瑶来。
相处多年,沈临风怎么会听不出来淳于砚话里面的意思。但就是明白了,他心里才不舒服。谢瑶受伤,他心痛,也心急,但……
淳于为何亦是如此?看着淳于砚抱着谢瑶脚步匆匆离开的背影,沈临风眸光幽暗。
徐穆清为沈临风针灸解毒耗费了大量的精神力,直到此刻还在睡觉。淳于砚把谢瑶安置到了自己房间,让薄荷和白果照顾,然后直接踢开了徐穆清的房门,揪着耳朵把人喊醒了。
薄荷和白果面面相觑——姑娘是世子爷的人,二公子却把她带到了自己房间安置,虽然好像是情急之下的安排,可为什么她们会觉得有点怪怪的呢?
算了,世子爷现在还病着,若是姑娘留在那里两个人都别想好好休养了。这地方,也就二公子和靖王世子的房间好一点,为了让姑娘能舒服点,她们还是保持沉默吧。
一个人打水,另一个人把毛巾打湿,轻轻擦掉谢瑶脸上的血迹。伤口不大,不过有点深。其实这对薄荷和白果来说,不过是丁点大的小伤口,根本连上药包扎都用不着。
但同样的情况,发生在谢瑶身上,就是她们做属下的,都觉得不忍心。这伤在额头上,可别留了疤。
徐穆清正和周公约会呢,就被淳于砚给残暴的吵醒了。怨念的看着淳于砚,徐穆清心里不爽的厉害。
淳于砚没心情和他废话,拎着人就走。
“喂喂喂,我外衣还没穿呢!你这个臭小子,小心我让你师傅揍你!尊师重道懂不懂!尊老爱幼懂不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看我比你师傅慈眉善目么!你这是欺软怕硬!欺善怕恶!”
“年纪大了就是爱唠叨!”
不过后来听淳于砚说是那个小丫头受伤了,徐穆清这才闭上了唠唠叨叨的嘴。
“嘿,小丫头怎么伤的?”
“晕倒了,撞在屏风角上。”
本来徐穆清还以为谢瑶是在沈临风那个房间,没想到淳于砚却把自己带到了他的房间。心头闪过一丝奇怪的感觉,徐穆清也没想太多。毕竟受伤的是自己徒弟媳妇儿,还是得上点心啊。
看过谢瑶的伤势,又给谢瑶把了脉,徐穆清给她额头上上了药,另外给了薄荷一盒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