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政到了夜里才来，我都要靠着桌案睡着了。洛秋一碰我，我便里面醒了。抬头一看，秦政已经到殿中了。他向我说道：“黔中事务繁忙。”我心中想到这算是对于晚来的解释了。
我问道：“皇上是要直接睡下么？”
他点头，我随着他走去寝殿。两个侍人皆在外面守候。我为他宽衣，过了很多年，原本不擅长的事情，做的多了也能做得很好。
我绕到他的面前，解下他的革带。又回身挂在架上。秦政从我身后抱住我，我身体一颤。秦政将我横抱起走向床榻。
我会心一笑，此前的事算是了了。
吕八子因对我不敬，为秦政责罚的消息已经传开。秦政又连着三日夜宿兴乐宫。宫人便就知道这风是往哪边刮。
兴乐宫在短暂的低迷后，又恢复了模样，是宫中最繁华的地方。这日，听宫人禀报公子将渠要见我。我说道意外，洛秋说道：“将渠公子一向与扶苏公子交好。会不会是扶苏公子有事。”
我也是如此想到，将渠是先前楚美人的儿子。我因为其母并不喜欢他，但是扶苏却对于他这位弟弟感情甚好。我说道召见。
不一会儿，公子将渠便入殿。他一拜，我说道免礼。他坐下直起腰背，说道：“许久不见，夫人依旧桃花满面。”
我不喜欢他的比喻，但碍于长辈的身份。断然不会同小辈计较。“不知将渠所来因为何事？”
他闻言，说道：“将渠便就直说了，大皇兄有圣人之才，而闲赋在家。夫人的兴乐宫已经歌舞升平。希望夫人能为大皇兄在父皇面前说话，好让兄长再次上朝。”
洛秋闻言说道：“公子让父王为大公子美言，难道公子是忘了夫人正是因为此才……”
“诶！”我打断洛秋，问道将渠：“是扶苏叫你来的，还是你自己要来的？”将渠说道：“夫人别误会，将渠有意让兄长求夫人帮忙。但兄长不肯，是将渠自己要来的。”
我心中沉思是扶苏是觉得对不住我，因为也受到秦政的迁怒。
我看向将渠说道：“此时不是一个好时机，本宫打算再过上半月再未扶苏在皇上面前说情，让他官复原职。”
将渠脸色有些奇怪说道：“夫人记得就好，夫人与大哥是一条船上的人。”
我闻言一笑，觉得将渠很有意思。依扶苏德行，也确实能让他人跟从。
将渠之后便离开了。
过了半月，我书信冯劫。授意他向秦政进谏，秦政果然听从。又让扶苏上朝。就在当日昏时，他来兴乐宫与我一同用膳，膳后二人在花苑散步。他偶然提及此事，我表露出一丝吃惊，说道：“皇上是应该给扶苏机会。”
秦政对我说道：“扶苏是长子，朕素爱护。可是他当年尚在襁褓之中，便由废后抚养。经过废后教养沾上了楚地之风。扶苏喜楚乐，喜楚服。这些朕一早就知晓了。朕只是不知也不懂夫人有两个孩子，却要助扶苏。”
我说道：“皇上，妾身处咸阳十多载。扶苏也是妾看着长大的。妾虽多对扶苏关照，那也是因为扶苏无母照养。妾便想着若是妾哪一日不在了，胡亥也是要成为无母照顾的公子了。所以才对扶苏关心了几分。”
秦政闻言在袖下握住我的手说道：“又是胡话，朕在，珑儿去不得何处。”我说道：“妾亦希望一直陪在皇上身侧，只是世事无常，生死有天。妾近来时感身体乏力。”
“哦？那可以寻太医令看诊。”
我说道：“太医只说受寒。”
第二日秦政便让人送来珍贵的药材，而扶苏也是官复原职。
时下到了秋分，宫外的瑾瑜生产据说产下一位公子。我告知秦政，说出想要出宫去频阳探望。秦政准许。
其实我早就备下礼品清单，想要出宫了。所以在秦政准许后，我便立即出宫。此次出宫不同以前，是正大光明的出宫，是让宫外人都知晓我身份的出宫。
马车四驾，将士五百。出宫门，经过咸阳街市。外面嬉闹声穿进马车，我未看便知路上情景。
人声渐少，只有马蹄，脚踏声。便知已经到了咸阳郊外，经过修整路段平坦。待在马车上并不觉得颠簸。到了频阳竟然不用两个时辰。
王府家人齐在门口迎接，独是王翦未来。不过我也不在意。二公主对我说道：“将军说娘娘是晚辈，用不着亲自出来相迎。夫人可别见怪。”
王翦妾室站在二公主身侧对我抱歉说道：“公主只是说笑，老爷这几日腿疾又犯。故从未来，还望娘娘恕罪。”
我嘴上一笑，相信二公主说的是实话。但是我对她说道：“无碍。”
“夫人请。”
众人随我进去，王离带着我去见瑾瑜。我说道：“应是先去拜会王将军才是。”王离这才引路待我去一处院落面见王翦。二公主跟在我们后面，到了屋内。她便坐去了王翦身侧，我坐居客席问候道：“老将军别来无恙。”
“夫人无恙。夫人看过瑾瑜了？”我回道：“既然来王府是要先问候老将军的，皇上也让本宫待他向将军问好。皇上很是关心将军身体啊。”
王翦直接说道：“老夫这一身为了大秦留下一身伤，老了是这里痛那里也痛。不过不劳皇上记挂。老夫是不中用了。”这话任是谁说都让人觉得傲慢，可是此人若是王翦，就不会如此认为了。无人能小觑他为大秦的贡献。
王翦见我一时未回话，继续问道：“早前听说咸阳不平，娘娘莫非在困顿之中？”我摇头说道：“困顿倒是没有，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王翦暗示说道：“此时正是关键，娘娘不可大意啊。王离久在频阳也是无事，不如去咸阳也能帮助娘娘。”
闻言，我正要思索如何回复。三公主插嘴说道：“将军，将军不是答应不站着妫夫人一列么？”
我们几人一怔，王翦当众斥责三公主，喊出她名。“淄霖，出去！不容你胡闹。”
三公主并不依，王翦随即吩咐左右带出三公主。我听闻他对三公主百依百顺，爱护这位小妻。可是这也是有底线的，女子干外事便是他的底线。也是大多男子对于妻的底线。另一方面，王翦是从未将淄霖当做公主看，他的行为举措对于皇室是极为不恭的。
经过此事，我倒是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王翦又说道：“军中蒙家的气势昌盛啊。旁人差点还以为我王家无人。”
我说道：“将军当日决定退居频阳，是为的什么。若是王离突然回咸阳，先不说朝中并无武将官职空缺。就算有也是不合适的。”
王翦说道：“那边去边关戍守，王离是那蒙恬十倍有余。”此话一出，我瞥了一眼王离他坐直着身子脸上平静。我随即看回王翦说道：“边关苦寒，老将军真舍的？”
王翦说道：“那也比在府中当个虚设的侯爷强。”
他怕我不会有所安排，又说道：“老臣无用，可是王家后人都是人杰。若是不能为朝廷出力实在可惜。若是王家不能为朝廷出力，王家也就不能为夫人出力的。”
我说道：“许本宫想想，回宫之前告知将军。”我随即看向王离说道：“随本宫去看瑾瑜罢。”
我站起身，王翦站起身送我出门。
我与王离走了几步，拐过巷道。王离说道：“爷爷的意思并非离的意思，不论离如何都会支持娘娘的。”
我一笑说道：“此时蒙家气势正胜，所以切不可抢了蒙家的风头。否则会为王家带来风险。老将军也不是不明白只是憋了一口气罢了。我不愿你去，也是想让你在频阳好好陪着瑾瑜。她需要你在身侧。”
“是。”王离应道。
随即到了瑾瑜住处，王离请先我进去。我踏入寝室，除了见到穿着白衣抱着孩子的瑾瑜。坐到瑾瑜身边的阳滋让我意外。
“阳儿，你何时来的？”
阳滋起身说道：“阳滋也是来看妹妹的。”
我未同她多说，坐在她刚才坐的床榻之处问道瑾瑜：“身体可好了些？”瑾瑜对我一笑，叫我放心。“一起尚好。”
“来，让我看看孩子。”
瑾瑜将孩子递给我，刚出生的孩子看不出什么。我说道：“可取了名？”瑾瑜吞吐应道：“爷爷取了‘藉’字。不过乳母还是娘娘想一个罢。”
我也不推辞，思索说道：“就叫彻儿罢。”瑾瑜说道：“就叫彻儿。”
我抱着孩子，将目光看向阳滋说道：“方才为何在府外不见你？”其实初进门见阳滋表情，我便知道她有事。阳滋说道：“母亲，阳滋不敢见您。”
瑾瑜屏退左右，王离都退下了。我向后移了移，让阳滋也坐到床榻之侧。我们三人同坐在一张床榻上，三人无话。
过了好一会儿，阳滋说道：“母亲，我要和李由和离。”我一怔，随即恢复常态问道：“为何？”
阳滋说道：“我与他不合适。”我说道：“李由文韬武略、文质彬彬，又是翩翩君子。阳滋为何不喜？”
阳滋说道：“男女相悦，并非全看这些。母亲是知晓的。我与李由生活两年，阳滋无所出，李夫人碍于我身份也从不提纳妾之事。但我是对不住他，也不愿占着他。”
我看向瑾瑜问道：“你早就知晓了？”瑾瑜点头，怀中孩子甚是安静。我又问阳滋，“何时开始的？”
“早在一年前便生起此意，但阳滋知晓这婚姻是母亲极力促成。阳滋不愿让母亲忧心，可如今阳滋真的不行了。”
我看着满面忧愁的阳滋心中想到，是我在逼迫我最爱的女儿么？瑾瑜此时说道：“母亲，你便同意姊了罢。”
我问道：“他人可知晓？”阳滋应答：“我已经同李由说明，他说全在我。我若要走，他自会应对他的父母。”
我将孩子交给瑾瑜，拉住阳滋的手说道：“母亲答应你，若是阳滋能悦译。母亲也愿意。”
阳滋与我一道回咸阳，她住在兴乐宫。第二日，秦政来兴乐宫，我向他说了王家情况。随后便说了阳滋之事，秦政有些不悦说道：“究竟是什么事要到和离的地步？”
我说道：“二人性格不合，若是日后还勉强生活也不会有好结果。不如就早聚早散。”
秦政也同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