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富平端着热气腾腾的早饭跟药碗走了进来,随意扫了一眼秦富,见她脸色尚好便放了心,“小公子感觉身子怎么样?可有哪里觉得不适?”
秦富过去随意披了件外衣再身上,转身时爬上了小炕,等富平将早饭摆上桌子,稀松平常的米粥包子,几蝶小菜。她现在基本上是不挑饭菜的,刚准备伸手,想起自己没有洗漱,又从小炕上溜下来。
“觉得还好,没有哪里不舒服,昨晚上柳岩松给我喝姜糖水了。”秦富随口应着,转而又问,“不是说今天一早要去换人吗?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无半点响动?”
“奴没听传出什么消息。”富平盛出半碗粥放好,脸色十分平静,“倒是一早看到府里来来往往很多人,大多都不认识,神色慌慌张张,怕是又出了什么事。等会儿用过早饭,还是让奴给您把把脉的好,吹了那久的风,奴还是不放心!”
“嗯。”秦富心不在焉的往自己脸上掬了一把淘米水,嗯,中午还要用黄瓜片做次面膜,为了这张脸她也是操碎了心,不过看着效果还算不错。
末了用细软的柳树枝沾了盐沫洗过牙齿,头发也懒得梳,先用发带绑在身后,转过身看到富平,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昨天晚上你去哪里了?下了那么大的雨,到处都找不到你。”
“奴去了厨房分药材,前天刚从药铺抓回来的,伙计干活不仔细,很多都混在了一起。”富平将筷子并齐放在一旁,看了看都拾掇好了,就转身端起脸盆去倒水。
“你总是很细心,以后做什么给我说一声,别让我担心啊!”秦富给他让了让地方,接着又爬上了小炕。
说起下雨,今天雨好像停了,她推开半扇窗探头出去,见外面风和日丽,太阳高照,光却不刺眼,院里坑坑洼洼积了水,小奴正握着扫帚往开扫,留下道道痕迹,看着惬意舒适。
“虽说今日天气不错,风却是凉的,用膳时还是关了窗户吧,免得灌进去了风,到时受苦的还是您……”富平话音未落,外间便又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三儿,醒来了没有?”
秦富将窗户合上,果然柳岩松已经兴冲冲的进来了,看到她不耐烦的模样,顿时就不开心了,“怎么,才一天就嫌我烦了?”
眼睛却盯在她脸上,盯着她垂在肩头的长发,刚刚洗过脸,鬓角的短发有点被打湿了,可偏偏柳岩松觉得这样的秦富特别好看,不知道是不是脸也白了许多,所以这么稀罕人。
“我不是嫌你烦,我是嫌弃,嫌弃你叫我的名字不好听!”秦富三心二意的喝着粥,问对面给自己倒茶的柳岩松,“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啊?不是说今天一早要送我走的吗?这都响午了吧……”
“你问我?我还想想问问你呢!”柳岩松抿了口茶,对秦富的房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时翻翻她的书,看看摆设的小物什,“不过我今天一早起来,确实看到府里的大人们都匆匆出了府,知府大人头上还包裹着一层纱布……”
“像他这么记仇的一个人,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应该就是来找我算账,如果没有来,那显然就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大到他们忘了你我,连那人质也顾不得了。”
“……那还真是挺大的。”秦富喝了口米汤,李静思可是苘国的皇后,有什么事情能比救一国之母还要重要。
柳岩松一噎,看着秦富认真喝粥的侧脸无语了许久。
又一天相安无事,晚上的时候阿左突然过来了,自那日沙漠被苏佾救回来,他一直在房间里养伤,突然说他就在门外,秦富还愣了一下。
进来房间时,阿左身上还背了一个包袱,向秦富行过礼以后,这才娓娓说明了来意,“那日从沙漠里回来,公子就曾说过,等奴的伤好了,就过来这里服侍您。您看您身边也就富平一个人,难免有顾不过来的时候,您如今同以往不同,就是这般也是委屈了您的!”
“等日后回了上京,肯定还是要训出来几个小奴,让您手底下不至于缺了人,如今也是得将就一下了!”
秦富看着阿左,有些云里雾里,“可你是苏大人的人,我这……这不是夺人所好嘛!再说你与阿右是苏大人的左右手,我就是脸皮再厚,也不能麻烦他了……”
阿左脸上的笑意不减,废话不多说,直接从怀里掏出了卖身契,上前来递给秦富,“……您只要收了这卖身契,奴自然就算不得是公子的人了……”
阿左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想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到时候小公子娶了公子,还不是得住在一个屋檐下面,卖身契在谁手上又有什么关系呢?!
秦富接过来看了看,眉头微蹙。
阿左心思一转,又道,“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时候要想守住秘密,就必须从根源入手!这几日公子都比较忙,奴也没什么机会与公子接触,可您要是不接受奴,奴回去一难过,指不定就说出什么……”
秦富将四四方方的卖身契折叠几下,妥妥的放入了怀里,抬头故作恼怒的盯着阿左,“你可满意了?!”
阿左一笑,将包袱放在地上,自己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对着秦富磕了三个头,“请小公子赐名。”
这个秦富还是比较有经验的,当初收宁全的时候,他也做过同样的动作,说过同样的话,没想到这一别就是半年,也不知宁全怎么样了。
“……随公子一起去了上京,就住在王府里,当日以为小公子受害,后每日都通红着双眼哭哭啼啼,每逢节日还要给您烧纸,让王爷还好一通抱怨。”阿左叹气。
秦富这才发觉自己竟然问了出来,她心里有感动也有酸涩,暗叹没罔顾自己对他的照顾……却也有许多疑惑藏在心里,日日思来想去的,想着都问了,便都问个明白罢。
“那日听你说,我闯下祸事被杖责时,行刑的两人被暗中换了,所以,你们又是如何知道我没有死,还从上京找了过来?”秦富抬了抬手,“你站起来回话。”
阿左想了想,眼神十分真挚的看着秦富说道,“其实奴也不知道,也是回到上京以后的事了……”
苏佾自回了王府就闭门不出,整日窝在书房里一待就是一天,有时候阿左端进去的饭菜,过一会儿便会原封不动的端出来。他以为公子是思虑小公子过多,伤心过多,所以才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直到那日去书房,碰巧看到苏佾接了一只信鸽,他那时瘦了很多,手指骨节凸起,脸色也很不好看。但是看了信鸽腿上的纸条后,突然就笑了起来,那是发自内心的高兴,阿左远远的看着,公子的肩膀都在微微发震。
苏佾披散着头发,身着一身浅绿色宽袖长衫,腰间一根同色的细腰带松松垮垮的挽着,露出里面同样松散的中衣,难得看出一丝潇洒风流的韵味。
其实他都懒得打理头发,整日就用发带轻绑着,有时候绑在脑后的发带掉了都察觉不到,只是有几次看到他拿起剪刀比划着,最后也没下去了手。唉,公子就总是习惯悄无声息的,要是别人不特别注意,很容易就会让人忽视府里还有他的存在,他总是不善言辞的……
哦,有点扯远了,阿左清了清嗓子,望了望对面出神的秦富,嘴角一闪而逝的笑意,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
反正阿左是没好意思上前打乱那副十分和谐的画面,毕竟公子都多久没有那么开心的笑过了……
秦富终于拧起了眉头,“说重点!”
阿左无辜的眨眨眼睛,被秦富一瞪,只好正了正脸色,继续说道,“奴刚准备离开,却不想被公子叫住了,他说,‘子君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了,你明日从府里出发,到和城去接她!’”
秦富眼神微闪。
“奴还以为是公子是伤心过度,都在说胡话了,他却告诉奴,其实您没有死,只是在和城养伤,当日跟圣上一起回京时,您的伤势太重,恐行走不便。再说,那时的局面,也容不得公子与您传话,所以就将您留在了这里。”
“……”秦富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心里泛起淡淡的酸涩,眼里也潮潮的,却不想让阿左看到自己的软弱,徒自嘴硬,“知道我没有死,为什么不给我塞点银票什么的,我当时都那样了,没有银子怎么行走。若不是柳岩松偷偷给我塞了银票,就算当时我没有死,过后又有谁能救我!”
……阿左嘴角一抽。
秦富却突然拍了拍桌子,“在苏府时,我还在床底下偷偷藏了几百两银票,你们谁给我拿走了?!”
阿左,“……可能没人拿吧,毕竟,后来公子都不让下人们去惠香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