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板今日纡尊降贵,亲自到这街头吹冷风可是要等什么人?!你我叙旧来日方长,耽误了您的正事儿就是我的罪过了!”秦富笑眯眯,推开挡在面前的柳岩松就准备离开。
“富弟说哪里话!”柳岩松眉目一喜,张开双臂挺起胸膛,就要顺势抱住撞过来的秦富,这句话说的也是极其不走心啊。
秦富站住脚步,心里竟然对一个人也产生了淡淡的无力感,她就一句话不说,盯着柳岩松兴奋再次张开的双臂。
这不叫拦人,这叫耍流氓啊…
柳岩松只好再次作罢,脸上闪过一丝遗憾,真可惜…
秦富已经黑脸了,她也不再拿乔,开门见山干脆直当的说:“看你等在这里,就知道戏本卖相不错,我这次来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收钱!”
“好说好说,咱们回屋里说!回屋里说!”柳岩松心里稀罕她憋屈的模样,自然是秦富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一路走过去,左右出入的人见了秦富都打招呼。
“富公子又来听戏啊?”一大腹便便满嘴流油的男子举着酒壶,本在二楼玩筛子,侧头看到街上的熟人,就探出了身子高声问候。
“是啊是啊,乔公子生意兴隆,有空来丽苑戏班听戏啊!我请客!”秦富朝楼上拱手,十分大气。
“好好…”那人张嘴还想说什么,就被身后的赌徒扯住袖子,硬生生的将人拉去了,嘴里嚷嚷着快点快点。他便摇摇对秦富露出无奈的笑容,最后招了招手。
“富公子,您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我们家花花可是惦记您好久了!”转眼,只见一浓妆艳抹的花衫男子立在春花楼门前,甩着手里的帕子,眼角三分风流,眼里七分情意,笑盈盈的招呼秦富。
“今日有事怕要怠慢了,等以后有空!有空一定来!”秦富抽抽嘴角,拱手相让表示歉意,不待礼全就被一旁的柳岩松拽着胳膊拉走了。
“富公子…”
“哎吆,是富公子啊……”
“……”
如此一路走来,柳岩松头顶都快要冒气了,指责秦富道:“你可真不可爱!瞧瞧都结识些什么人啊?!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那个春花楼的什么花花,罪犯之女,有什么可稀罕的!”
“你又是什么好人?!”秦富浑不在意,斜眼去瞧停在原地的柳岩松。“前段日子不是还威风凛凛,叫嚷着让手下人将我打杀出你丽苑楼不是?今日倒是换了一个人,不说殷勤备至,倒还管上了我交好于何人,难不成你是属海的不成?!”
柳岩松听出这话里的调侃不满,凤眼一勾,湿漉漉的浸出些水润来,他本就艳若桃花明艳不可方物,寻常就已经怒丽堪比百花齐放,常人看了都生出三分自卑。此时眼神朦胧含泪,正如美人泫然欲泣,好像秋日里早晨的露水贪恋花瓣的美丽,花瓣却不甚风力的娇柔,着实能将人电得五迷三道,欲罢不能。
要不是如此,秦富也不至于在看到他时情绪激动,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就从丽苑楼里的椅子上站起来,指着二楼闲时仰卧的柳岩松喊美人姑娘!
听说春花楼里的花花也是女子,不过她却是罪臣之女,虽然年过三十,却还是楼里的头牌,依旧有很多公子哥为她一掷千金前仆后继!
苘国律法规定不能杀害女子,若是情节严重者,则要充当妓子,且不得赎回。
春花楼,听名字都知道是什么地方,秦富开始只是好奇,只以为楼里有很多年轻的公子哥,不时应该会有女子过去寻欢。她便去过几次,想着能否碰到一两个,后来才知道人家都是有夫郎陪着过来的,且走的是专门的小道直通后面的厢房。
秦富:“……”实力懵逼,老婆出轨老公还给开路……
像秦富这样在大堂守株待兔,估计是永远都等不来了。知道情况后秦富就再没有去过了,可不知怎么,街上就流言说春花楼里的花花看上了她,还愿意免费给她睡。
激了秦富一身的鸡皮疙瘩,抖啊抖啊抖,还就是抖不掉的感觉,每每想起就生无可恋!
秦富历经千辛万苦都没有见到所谓的女子,所以,当已经死心后,却意外看到二楼红衣倾城的柳岩松,她是多么的激动澎湃!
当时声音之洪亮,戏班子的敲锣打鼓都没有盖过去。
于是,柳岩松轻轻一挥手,秦富就束手就擒,被一大群护卫队给带到了他面前。
凑近了看闲懒的柳岩松还是让人惊艳且自行惭愧,秦富当时候就在柳岩松胸口一扫,然后心里有数,怕是认错了人。
柳岩松当时心情还算不错,曲着手指有频率的扣着红围栏,随口为难道:“底下唱得都千律一篇,没劲透了!你给我说个戏本,说得好了我就放了你,若说得不好,你且等着!”
世人以戏子妓子为最低贱,国法规定,其后代子孙三代内甚至不能科考,由此可见世间对其的偏见,要不是真的没有了活路,又有谁愿意堕落到此种地步。所以,林岩松如此要求,放到一般人身上,恐要羞愤欲死,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因秦富看着瘦弱却自有风华,眼睛一转便有灵气淡淡晕染,且做儒生打扮,林岩松断定她看中声誉,此番定要暴走。
却不知秦富不是本地人,她心中自有沟壑,且存了多余几千年的眼界学识,倒不觉是林岩松的为难,反而看到了希望,能赚钱的希望!
当时秦富心里一定,眼睛一转计上心头,他稳稳的甩开左右压制自己的人,落落大方气态舒朗,开口丝毫不落下乘,“不巧,在下手里刚好得一卷戏本,毫不夸张说,若是你楼里的花旦能习得。在下今日斗胆夸下海口,这丽苑楼从今往后,必定名声大震,日进斗金也不在话下!”
“哦?!”见秦富这般作态,柳岩松一挑眉毛,凤眼微眯,苍山古书里的灵狐一般媚态横生,浑然天成灼灼逼人。
秦富心里感叹,眼里的惊艳一闪而过,却并无猥琐冒犯之意,朝他一拱手,修改后的《梁祝》就这样问世。
柳岩松听后果然大感兴趣,还突然改变态度,邀秦富喝酒赏月,引为知己,前后性格差别太大,秦富茫茫然不得拒绝,就这样被他缠身而上。
当初是先小人后君子,说好了七三分,每月一结,丽苑楼出人出场地出宣传,秦富出戏本然后甩手掌柜一个拿干利,柳岩松大方讲义气,又让了一层利,于是皆大欢喜。
今日,正是一月约定之期。
秦富按按额角,无奈道:“那花花都三十多岁了,我才多大啊!怎么会想不开做她的裙下之臣!”再说,她自己也是女生好不好,能有什么事情!
“富弟你能这样想我真的深感欣慰!”柳岩松眨眼便将眼里的水润隐去,使美男计使得这样收放自如的也是没谁了。
秦富发愣,感觉又被戏耍了,这个柳岩松!
她瞪着眼睛一把推开面前笑意加深的柳岩松,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丽苑楼位于这条直街的中心,上下共分三层,第一层半个空间都是戏台,剩下小部分才是桌椅板凳,清一色红漆白色毛线坐垫。前后共放十五张桌子,每张桌子周围可坐五六人,桌上瓜果浓茶随便吃喝,一个座位却已要价半钱银子!
当然,后面自行抱着凳子又算一个价位,再后面站着瞧热闹的也就十来个铜板。
二楼是单个的包厢,独门独桌,前面搭透纱遮住底下人的视线。这戏楼毕竟登不得台面,说出去于名声不好,那些达官贵人便爱这贴心的小厢房,走时朝后门小道,届时绝对不会走漏风声。
虽然更贵些,他们倒也不是拿不出来,所以,这些人才是肥羊!
三楼则是主家住的地方,寻常客人一般不会接待,入口处有专门的人负责看守,因此,最上面安静的房间,反而显得很神秘。
此时,秦富正倚窗而立,透过白色的纱窗朝外张望,只见底下坐无空席人声鼎沸,不时传来喝彩。那咿咿呀呀的高唱婉转曲回,自有一番腔调让人心思纠结,跟着他们在台上的表演百转千回。
秦富最爱听戏,这样老远看着也津津入味,食指扣着窗框,每一下都敲在节拍上。她欢喜得丝毫不做作,眼里没有对戏子的看轻不屑,赞赏就是赞赏,感叹就是感叹。
不像底下那些人,面上跟着潮风追逐吹捧台上的名角,银子首饰不知道砸进去了多少,眼里却依旧冷冰冰的泛着讥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