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任长行终于想通了,不再和她互相折磨下去,所以终于选择放手了?还是说……他那边发生了什么变故,以至于不得不撤兵回京?
莫灵兰秀眉微蹙,贝齿轻轻咬着下唇,眸中淡淡愁色流转。毕竟,以她对任长行的了解,这并不是他平素行事的作风。
怀着种种思虑,莫灵兰与任长鸣一道进了一间饭馆。小二热情洋溢地前来招待,任长鸣点了几道菜,欲开口询问莫灵兰的意见,却见她一脸的若有所思。他不愿打扰莫灵兰的思绪,于是,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距离他们不远的桌上,围着几个年纪轻轻的公子哥。其中一人锦衣华服,看上去似是出身更好些,此时正侃侃而谈。
“哎,你们恐怕还不知道吧?京都的天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变了。三皇子你们都知道吧,向来在皇上跟前最受宠,按我爹说,原本那个位置……”华服男子伸手指了指上面,“十有八九就是他的了,可谁能想到……啧啧!”
他一脸惋惜地轻啧,话却说的不明不白,引得桌上的几个人皆出声催促:“怎么回事?张兄你倒是说的清楚一些呀!”
“还不是最近几日,咱们如希镇被重兵包围的事。”华服男子饮了口酒,慢悠悠地继续说道:“今天重兵突然撤了,我原本还以为是该抓的人抓到了。没想到听我爹说,好像是皇上下了申饬的旨意,把三皇子调回去的。”
坐在他对面的人皱着眉追问:“皇上向来不是最宠爱三皇子,居然会下旨申饬?难不成京都真出了什么变故?”
华服男子摇头而笑,故意做出高深莫测的样子:“再宠爱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能凌驾在皇权之上?擅自调遣重兵,那可是犯了皇上的大忌讳了。”
此言一出,几人瞬间明了。其中一个好奇地发问:“也不知道咱们如希镇到底来了什么人,值得三皇子花这么大的功夫抓人?”
他身侧的清瘦男子摇头叹道:“抓了什么人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三皇子能不能找到理由说服皇上……否则,私调重兵可是大罪,再有人落井下石,三皇子当真危矣。到时候,还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下面的人呢。”
“嘿,说这些干什么。索性天塌了还有上面的人顶着,咱们操什么心?来来来,今朝有酒今朝醉,再碰一杯……”
杯盏相撞的清脆声不断响起,之后,几人便又开始讨论起哪家的酒好喝,哪家的花娘最有韵味等等。莫灵兰又静静听了片刻,发现他们再没有提起任长行之后,才敛了心神,垂眸看着刚刚上桌的菜品。
“来,灵兰。”任长鸣亲自夹了菜给莫灵兰,心疼她跟着自己东躲西藏了好几日,嘱咐她多用一些。
“谢谢长鸣。”莫灵兰笑容有些敷衍,心中还在思量刚才听到的那些话。
那句“三皇子当真危矣”,不断地在她耳边回荡。素手虽然握着竹筷,送到嘴里的菜却也是味同嚼蜡。
任长鸣心中暗暗盘算着两人接下来的去处,只要想到未来能和莫灵兰在一起,那些被他放弃的权势与荣华,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以至于,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莫灵兰的心不在焉。
他伸手盛了碗汤放到莫灵兰手边,唇畔噙着笑意和她商量:“灵兰,今天留在如希镇好好歇息,明日我们就启程怎么样?你可有想去的地方?往后,我陪着你游遍天下,看遍名山大川……”
没有京都的种种繁杂,没有皇权之争,也没有百里秋雨和任长行……只有他们两个人,想到哪就走到哪,累了就安家。这样惬意而自由的生活,想来就让人向往。
任长鸣正向莫灵兰描绘着未来,却未料突然被她打断了话:“长鸣,若无皇上调令,私自调遣重兵,会是什么结果?”
按捺了许久,莫灵兰还是咬着唇问出了声。任长行调兵毕竟是为了她,她实在无法当做事不关已。
她乍然间问起这么一句,任长鸣压根没来得及联想到任长行身上,不加思忖便直接回道:“这可是大罪。若是禀明父皇,情有可原还好,倘若是为了私心,或是找不到什么说得通的理由,是要以谋逆罪论处的。”
他出生在皇家,自然最清楚皇家的忌讳是什么。
莫灵兰的心猛然一颤,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十分艰难才能发出声音来:“如果……如果是皇上很宠信的臣子呢?”
她心中还存着一抹侥幸,任长行那么得皇上看重,兴许事情不会有那么严重呢?或许只是一顿斥责,也就过去了?
莫灵兰努力地在心中说服着自己,然而任长行接下来的话,则是将她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掐灭了。
他放下筷子摇了摇头,继续道:“若是找不出合乎情理的原因,越是得父皇的看重,恐怕事态就越发严重。辜负圣恩,亦不是小罪名。”
“啪——”的一声脆响,莫灵兰手中的筷子落在了地上。怎么会这样……别人都知道的事情,任长行难道就不知道吗?他怎么会为了自己犯下这样的大错!
任长鸣听到声音抬头,见莫灵兰的筷子掉了,只以为她是不小心,便又取了一双递过来。这时,他才察觉莫灵兰的手一直在抖,根本抓不住任何东西。
“灵兰?”他猛地一惊,筷子随手往桌上一扔,就攥住了莫灵兰的手,发现一片冰凉。他连忙起身,走到莫灵兰面前,焦急地询问道:“你哪里不舒服?走,我带你去看大夫!”
说罢,在桌上留了银子,就拉着莫灵兰往门口走去。莫灵兰受到的打击太大,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一般,恍恍惚惚地,直到跟着他走到了门口才恢复过来。
“长鸣。”她扯住任长鸣的衣袖,咬着牙说道:“我要回京城。”
短短五个字,却仿佛一盆突然而至的冷水,将任长鸣从头到脚浇了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