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楼,是京城里最大最奢华的酒楼,这个名字乍一听倒不像是吃饭的地方,有食客便问了掌柜的这酒楼之名取之为何?掌柜的说这“四海”有两层寓意,一是店门大开广迎四海的宾客,其次是酒楼里囊括了四海之内的美食。
由此可见店家的雄心,果不其然,四海楼不到一年就成为了京城第一酒楼,比酒楼里的四海美食更出名的,是四海楼昂贵的价格,越是贵,那些达官贵人将相王侯便越是趋之若鹜,好似能在四海楼吃一顿饭,便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此时,任长亭便阔气地包下了四海楼的二楼,邀请了满朝近乎一大半的文武大臣前来赴宴。任长亭早在任长行出宫的当日,便派小厮去各位官员府中送请帖,邀各位一日后来四海楼小聚,还美名其曰“诗宴”,就是效仿古代名士饮酒作诗。
任长亭虽为宫女所生,但他却为大皇子,又自小养在王后膝下,自身能力也还可以,目前也尚未做出什么让人诟病的事情来。皇帝如今未立太子,将来哪位皇子登基还很难说,朝中的大臣都是人精,自然不会此刻就急忙站队,都如墙头草一般跟着皇帝的风向四处摇摆。
如今大皇子如此大手笔地邀请,众位官员自然不会不给面子,到了约定的时间后纷纷前往四海楼。此次说是小聚,任长亭却浩浩荡荡地几乎把半个朝堂都搬了过来,借着“诗宴”的名头,交际往来,拉拢朝中大臣。
宴会间各位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任长亭也卖弄文采地作了几首诗,官员们自然拍手叫好满口称赞,漂亮话一个劲地往外倒,把任长亭夸成了文曲星下凡。
任长亭喝了不少酒,已是半醉,又听众人如此夸赞他,以为他们都是真心实意的,心中更是得意万分,暗道:任长行你看见没有,真该让你亲耳听听文武百官是如何称赞我的,文韬武略诗画才情,我任长亭有哪一点输于你?你的一切我都要夺过来,父皇百年之后,这皇位,只能由我来坐。
四海楼内一片热闹和睦的气氛,任长亭把半个朝堂都搬了过来。任长行离开还没有几日,这朝堂,似乎都快成了任长亭的天下了。
翌日早朝,任长亭昨夜宿醉头痛欲裂,差点起不来,但在去上朝的路上见官员们一个个都对他笑脸相迎,态度十分恭敬殷切,心情又不自觉地愉悦了起来。
早朝上,皇帝的心情似乎也不错,听到文官们因为一件小事又各为一派互相打嘴仗,若是往日必定会拍龙案发火,但今日却是兴致勃勃地坐在龙椅上听,仿佛还听得津津有味。果然人的心境不同,遇事之后的态度也随之不同。
往日皇帝只觉得文官们的争执像几千只乌鸦呱呱乱叫一般扰人刺耳,今日却觉得听着像评书一般,拿来逗乐不错。
众官员争得脸红脖子粗,青筋暴起,见皇帝迟迟不作声,暗道不好,还以为皇帝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便都自觉地噤了声。
皇帝见底下一片寂静,开口道,“众位爱卿怎么不说了?继续说啊,这办法不是争着争着就有了吗?”
众大臣心想,皇上果然生气了,这话里绝对是在反讽他们。于是更不敢作声了,个个缩着脖子跟斗败的公鸡一样。
谁知皇帝却继续道,“众位爱卿能这般绞尽脑汁地出谋划策,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着想,实在是朕的福分,是百姓的福分啊!”
各位官员心里更加嘀咕了,这皇上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果然伴君如伴虎啊,皇上愈发高深莫测,心思也是愈发难猜了。
皇帝却不管底下人的小心思,从龙案上拿起一本奏折,摇晃着对众大臣道,“朕昨日接到一本奏折,说是北方受洪灾影响的三个县的百姓俱已安置完毕,农田也已重新耕种起来。看到这个消息,朕心甚慰啊!朕既为君父,天下苍生都是朕的子民,但凡有一人不好,朕就寝食难安。受灾之县的百姓能重建住所安居乐业,朕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底下那一贯爱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大臣就道,“皇上能如此为百姓着想,才真真是万民之福!”机智地把皇上方才说他们的话又还给了皇上。
皇帝摆摆手,又道,“长鸣啊。”
任长鸣见父皇叫自己,往前踏出一步,道,“儿臣在。”
皇帝一脸满意的神色,温和道,“朕记得这件事一直是你在负责,你办得很好,不愧是朕的儿子。聪明机智,办事得力,朕要赏你,你若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
任长亭本就是心性狭隘之人,见父皇如此看重任长鸣,心中顿时不忿,暗想,除了任长行,这老二也是他的劲敌啊。
任长鸣却躬身行礼,一板一眼道,“为父皇分忧解难,本就是儿臣的职责所在,本分应当,不敢求赏。”
皇帝却不在意他的推辞,反而很欣赏任长鸣这丝毫不居功的态度,道,“要赏,而且要重赏,朕记得你还未娶妻吧?”
任长鸣不知皇上的话题如何就突然转到娶妻这个问题上来了,莫不是要父皇要赏赐自己几个美人吧,于是谨慎道,“儿臣一心为父皇分忧,还无意娶妻。”
皇帝却笑道,“这如何行?为朕做事就不能娶妻了?照你这个说辞,众爱卿岂不都不敢为朕分忧了?”
任长鸣见皇上有意曲解自己的话,只好祸水东引,道,“大皇兄尚未娶妻,儿臣不便先……”
话还未说完,就被皇帝打断了,“今日只说你的婚事,朕觉得长萧郡王的女儿,和善郡主就很好,和你十分般配,朕今日就做主了,将她指给你,做你的正妃。”
任长鸣心下大惊,他还以为父皇要赏自己几个美人,谁知竟直接定了正妃,这如何能行,他心中早已有了心爱之人,若不是莫灵兰,他宁愿此生不娶。
便直接抗旨,拒绝道,“儿臣不愿,还望父皇恕罪。”
皇帝也没想到任长鸣会拒绝,拍案大怒道,“你敢!”
不出半日,二皇子任长鸣抗旨拒婚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的上层圈子,连正在回程路上的任长行也收到这个消息,心中十分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