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平后来再没因此找过邢蔚。邢蔚也不想理他,江海平来找他碰了一鼻子灰大概就找别人去了。
G省这地方江海平熟。他还有个位置颇为显赫,在G省上下都很说得上话的岳父。所以不是他邢蔚,大约还有别人替他擦屁股。
这破事,想起来就够恶心人的了。
他能不沾手就不沾手。
他现在还有很多大事可以做。而且他隐隐的感觉到,最近这半年,S市大案大事频发,看似并没有关联,可实际上,墨鱼的影子总是时隐时现,他就要露头了!
他就要藏不住了!
这回这个明艳会所的案件,看着不过是个通过色情手段控制和勒索商人和官员的情况。
可是如此的手笔,可是那些被控制和勒索人的身份,还有他们备受隐藏的历经多年的灰暗交易里如果没有墨鱼的背景,他邢蔚就能把脑袋揪下来给他当球踢。
还有他们刑警队内部。
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情况。
自从邢蔚成功诱捕了那个杀手之后,内部调查的事情就进行的更加隐秘也更加紧凑了。
警察对某些事情都是敏感的。
张海这几日一直魂不守舍。
胡汉民怎么对罗光,罗光就是怎么对张海的。
胡汉民一手一脚把罗光从基层小民警带到如今能在刑警队独当一面,张海相信,自己跟着罗光也能有同样的那么一天。
可这段时间,他的信心动摇了。
他同样会分析案情。
上次吴祥平被狙击的案件局里内部调查,他就知道自己和罗光都是嫌疑人之一。
后来又说吴祥平被二次袭击,局里还是有内奸。
不用别人说,他也知道,这内奸的范围绝不会太大。
他不愿怀疑,但是不能不怀疑。
这个范围可能就是自己和罗光两个人。
自己当然不是,那是罗光?
他不愿意相信,可有的事情却明晃晃地摆在他跟前,不去想不算事,认真去想的话,那似乎就.......
不敢想了。
他想去找局长找胡汉民或者是邢蔚汇报。
可又觉得模模糊糊的并不是什么明确的证据,万一弄错了,对不起罗光。
因此就愈发的纠结。
因此,在骑车回家的路上,就有点精神恍惚。
在经过一处河涌的时候,突然对面开过来一辆货车,根本没有给他躲避的空间,他本能的反应,弃车一跳。
可还没来得及,就这么连人带车一起被撞下了桥。他落下桥的那一瞬间,脑子似乎是空白的,可似乎又像是高速在放电影。
这几年来他跟着罗光相处的点点滴滴全都在脑海里一一闪过,那些平日里不愿意细想的细节。
那些他拼命隐藏在心底的怀疑......
都随着他砰地一声落入水中而得到了一个答案。
罗光听到消息,匆匆赶到现场,就看见铁桥栏杆上头,下头都是血,邢蔚和徐浩然站在桥头,各自发呆。
四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从桥下头抬上来一个人,已经用白布单盖住了。
他浑身哆嗦,心里嘴里都苦涩难言,却依稀仿佛轻松了下来。
他问邢蔚,“这是张海?”
邢蔚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他就走上前去,“让我看看他。”
徐浩然拦住了他,“罗组,别看了。杀人灭口。”
罗光就是一个哆嗦,“什么?你说.......张海他......胡扯!”表现的很激愤,但是可能是过度激愤了,抓着栏杆的手都在抖。
邢蔚也过来,拦住他,“别看了,不是什么好看的,你跟张海最好,去接他妻子过来吧。”
罗光感觉邢蔚拉住了他的胳膊,莫名的就是紧张,看了一眼邢蔚,“我不相信他是内鬼。”
徐浩然就在旁边插嘴,“要不是他,就是内鬼故意陷害。”
邢蔚给了他一个眼神,他也就住嘴了。
罗光的脸是黑,但是此刻也都没有了人色。
只听邢蔚说,“不怕他们动手,动手就有痕迹。肇事逃逸,我看他能逃到哪里去,他们一个都逃不了了。”
说完了也不理罗光,就带着徐浩然上车走了。
罗光站在那里,看着地上的血,看着救护车上已经装入了黑色橡胶尸袋的尸体,明明天气还是燥热,可他却仿佛陷入了冰窟一样,浑身都禁不住的哆嗦。
徐浩然上了邢蔚的车,开车之后忍不住回头去看失魂落魄的罗光,恨恨道,“真想不到是他......”
邢蔚在观后镜里看了一眼,“别看了,那些人袭击张海,就是要保住他,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张海默默地从吉普车的后备箱里坐起来,擦了一把脸上的血,什么都没说地爬到了后排坐下。
脸上惨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徐浩然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什么都说不出来。
回到刑警队,第一个冲出来的人是胡汉民。
他浓黑的眉毛拧成了一团,头一次一把拉住了邢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邢蔚看了一眼周围,“到我办公室去说。”
胡汉民二话不说,就跟着他去了办公室。
罗光最后也没去张海的家里,他不敢去,反而是回了家。
可刚回家坐下,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他如惊弓之鸟一样地站了起来,盯着那不断响着的门看了很久,才凑过去猫眼跟前,看到了胡汉民那张漆黑的凶脸。
他又看了看,只有胡汉民一个人,这才哆嗦着手打开了门。
胡汉民进来就死死盯住了他,“罗光,你给我老实说,这是什么情况!”
罗光反应过来,“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发誓!”
胡汉民明显是不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好自为之!”
风一样来的,风一样又走了。
罗光头上的汗一层层地出来,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摸索着在家里转了一圈,跑去卫生间,站上马桶,推开头顶的天花,拿出了一部手机出来。
哆嗦嗦地拨通,那边想起了一个焦躁的声音,“怎么用这部电话?”
罗光立刻痛骂了起来,“谁让你们杀张海的?你们疯了吗?”
那边没有动静,好一会儿才回答,“用这部电话,你确定暴露了?”
罗光就冷笑,“我跟他们共事那么多年,胡汉民不怀疑我才有鬼,你们以为张海死了,我就能摘清?蠢!他死了,我更说不清。”
那边也跟着冷笑,“是你做贼心虚吧,他们能有什么证据?”
罗光沉默了,他知道,肯定是没有必然的证据,不然胡汉民不会来找自己谈,大约直接上门抓他了。
那边低声道,“我干掉了张海,就没有任何人证可以指证你了,你扛过这一段,我再安排你走,这段时间,我们就不要联络了。”
电话被猛然挂断。
罗光呆若木鸡,过了好久,才从马桶上下来,把手机放回塑料袋,又放回了天花里。
楼下,邢蔚和胡汉民一起坐在车里,默默地看着罗光屋里的灯光。
胡汉民的脸还是铁青着,邢蔚看着手里的仪器,刚刚纷乱驳杂的信号如今已经平息了下来。
罗光通话的手机是特制的一种通讯系统,利用的是集成数字增强型的对讲功能,不知道通话频率,就只能截取到信号,而不能获得具体的通话内容。
这是一种保密性很高的信息通讯方式。
一般是设计为军用通讯器材。
他们虽然截取不到通话的内容。
但是,一般老百姓谁用这样的通话手机?起码中国就不允许这种功能的手机入网。
徐浩然坐在后排,“可他要是就这么耗着,我们要怎么办?”
不等邢蔚开口,就听胡汉民咬牙切齿道,“就捅到他动!”
邢蔚会引蛇出洞,那么打草惊蛇这样的事情就交给他来吧。他想要亲自来,罗光,跟了他十几年的拍档。
他从他调到刑警队就带他,两个人兄弟一样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
当初他和前任队长不和的时候,几乎全队就只有罗光是铁杆站在他身边的人。
可现如今.......
就只能他自己来,不然他都过不去这个坎儿。
邢蔚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别给我把天捅破了。”
胡汉民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他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