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下午的一番调查,小小的面包车的车厢塞满了各种证物,还充斥着徐浩然身上发酵了的垃圾的味道。
田思思糊里糊涂的就被打发到了邢蔚的车上。
出公差,邢蔚一贯开单位配给他的那辆切诺基吉普,这车有点老,外形却异常的粗狂。奇怪的是,斯文俊秀的邢蔚开起来,倒是没有什么违和的感觉。
不过曾经酷爱开快车的田思思也有点怕邢蔚开车的那个做派,觉得他能将这破车在颠簸的山路上开得飞起来。
可没想到,邢蔚开的却并不快。甚至有点慢,晃晃悠悠的似乎在等着后的面包车似的。
也晃悠得田思思有点困,迷迷糊糊地就开始打盹了。
好吧.......
反正她也不想和邢蔚说话的.......
突然一只手抚摸上了她的头,她一下子惊醒了起来,发现邢蔚的手背正贴在她的额头上。
淡淡的烟草气息一下子拢住了她,他的手好大......
她蹭地跳了一下,避开了他的手。
邢蔚撇了她一眼,“吓着了?”笑着收回了手,专心开车的样子。
田思思很想说两句狠话壮壮气势来着,没想邢蔚突然来了一句,“我很可怕吗?你都要提结婚了,害怕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
田思思冲到嗓子眼的揶揄,立刻被堵了回去。
上不成,下不成的,差点要噎得吐血三升。
邢蔚低低的笑声在车里环绕。
田思思瞬间觉得撩拨妖孽,和妖孽调情还想占上风之类的想法实在是有些天真。
她其实真的挺累的,累得承担不起任何认真的需要负责任的情绪了,她转开脸,莫名的就有一种悲哀。
没有她经历的那些人是不会理解,她在调侃这个世界的时候,自己的心里是怎样的一种哀伤。
结婚!
她上辈子十八岁就把自己嫁了。
或者说她以为她成功的把自己嫁了自己爱的人。
可实际呢?
到死了,她依旧是妾身未明......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吴政委说了那么多的话,为什么只有这一句她记住了?
她嘲讽地笑了。
幸福这样的事情,总是单纯又纯粹,却又如此弥足珍贵。她恐怕也就是能在嘴上调侃调侃。
可没想到,竟然调侃的代价也这么的高。
上午调侃完邢蔚之后,她就一直有如心里被塞了个什么,直到现如今邢蔚居然如此满不在乎的调侃回来,想必,他是真的把这事当做了个玩笑。
玩笑玩笑,当邢蔚真的把这个当做开玩笑。
田思思却觉得异常的意兴阑珊,连话都懒得和他说了。
邢蔚看她不说话,又忍不住问她,“思思,真的没事?”
她翻了个身,背对他,看向窗外,“就没见过你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换来的只是邢蔚突然又伸手,狠狠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田思思真的不知道说这人什么好了。
觉得自己真心是累,而且无力,只能怒而回击,“你刚才摸死狗的时候带手套了吗?”
因为调查没有结束,韩刚他们在那个小镇上找了个地方住,邢蔚带着田思思以及技侦科的几个同志把收集的物证带到了静安区分局。
简单交接了一下,就赶紧回到住处休息了。
期间邢蔚给江翰超局长汇报了一下这边的情况,江翰超立刻表示明天会赶过来。
说起来也奇怪,江局长的管理方法看起来云淡风轻的什么都不管一样,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冒出来,突然“关心”一下底下同志的工作,让你背后那根弦不由自主的都得绷着。
话说他关心最多的还真是刑侦这一块。
一方面,他原来就是搞刑侦出身的,另外,大约也是对邢蔚不大放心。
毕竟邢蔚是半路出家的,而且......实在太年轻了。
到现如今为止,纵然刑警队的工作一切都正常,也破获了几起比较突出的大案,但是他还是不放心。
毕竟刑侦这块,尤其是命案敏感。他说要来,大约也是听出来了,这个案子后头怕是出人命了,还是入室杀人什么的,他老人家又要亲自督战了。
田思思微微哼了哼,她始终对江翰超当年对她们母女的抛弃耿耿于怀。所以在这方面,她同情邢蔚,她觉得邢蔚那么聪明,又有大家帮忙,只要副队长胡汉民不扯后腿,他一定能抓到凶手的。
不过为了第二天局长的视察,大家还是连夜开了个小小的碰头会,将现如今的情况总结了一下,打算明天和局长汇报。
一早,江翰超就到了,那么远的路,居然早上八点就到了,真不知道是几点出发的,可怜了他的司机,有家有口,偏生要伺候这个五十多岁的单身汉神经病。
也害得还在分局食堂享受刚出锅的油条的田思思,只能囫囵吞枣地将油条豆浆都塞到了肚子里,急急地赶到了分局会议室。
江翰超已经微笑着坐在那里,听邢蔚简单汇报情况了。
田思思漠然地打量了一番江翰超,觉得他清瘦的脸真的和自己前一世长得挺像的,越看就越是讨厌。
她默默地转过脸去,心想,现如今我不是江思慧了,我是田思思,这王八蛋跟我没一毛钱关系。这就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了。
因为昨天准备充分,所以汇报的很顺利。
案发现场比较偏僻,距离最近的邻居也有三十多米的距离,其间隔着一排柳树,有遮蔽视野,隔阻声音传播的作用。
周边排查,受害者人际关系简单,初步怀疑,还是外来流窜作案......
案发时间大约是上个月二十七号,当天晚上十一点半,有一个蒙着脸的小伙子从镇上的柜员机取走了受害者夫妻两人,三张卡一共七万六千块钱......
现场床垫翻过来后,发现了不少的血迹和**,已经送实验室鉴定了......
从房子其余的地方也收集到了一些毛发和指纹......
现场被犯罪分子重新收拾过了......
但是没有太多直接的证据可以指向嫌疑人......
田思思都有点要神游太虚了。只没想到,这个时候突然被师傅龙大爷叫了名字,“......这张车票是思思发现的,经还原,是从莱阳到S市的,时间是九天前,思思,你说说你怎么发现的车票?”
田思思莫名奇妙,这有什么好说的,反正是发现了嘛。于是她茫然地回答,“在洗衣机里发现的。”
徐浩然立马瞪了她一眼,那表情还带着鄙夷,似乎在说你蠢透了。
她不明就里,便是听见师傅提醒,“说说你为什么觉得这车票是犯罪嫌疑人留下的。”
分局的廖伟已经开始微笑了,觉得这漂亮小妹妹真是太单纯了,明明是师傅要给小徒弟一个在领导跟前露脸的机会,可惜小徒弟居然没体会师傅的意图。
田思思这才反应过来,对师傅露出一抹无奈的傻笑,开始回答问题,“......徐小小以前是个护士,而且就她婆婆说,她刚刚怀上了孩子,在这个阶段她势必会很注意个人卫生,绝对干不出把沾满了泥土的牛仔裤和内衣一起洗的事情,也不会允许她丈夫这么做,所以我打开洗衣机发现里头只有女性内衣和一条牛仔裤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然后我把裤子拿出来,发现这条裤子太短了,还是小码,而失踪的杨庆是个身高一米八四的胖子,所以这不是他的裤子,所以我就怀疑这裤子可能是另有其人......”
龙大爷对她点点头,觉得回答的还不错,又对江翰超说,“我这小徒弟,别的不说,有个狗鼻子,垃圾堆里的狗尸体也是她发现的。结合后墙有攀踏的痕迹,我推断可能有犯罪嫌疑人趁着家里没人的时候,翻墙进入了院子,杀了狗,就隐藏在屋内等待屋主回家进行了抢劫,不过屋子收拾的很干净,具体是什么情况,还要等技术分析看看......”
江翰超笑着看了一眼田思思。
莫名地就看得她一阵的不自在。
不过江翰超很快转开了眼,“......失踪的夫妻两个呢?有没有线索?”
龙大爷就摇头,“还没有,技侦连夜检验,只能分析床垫上的血迹的血型和媳妇是一致的,具体的DNA还要等几个小时......”
廖伟不失时机的补充,“是啊,我们这里条件简陋,技术支持这块,以后还要请局长多多支持......”
江翰超没说话,又去看邢蔚,“现在有什么思路了没有?”
邢蔚刚才一直都在看他手上的掌上电脑,这个时候就赶紧抬头坐直了身体,“我支持老龙头的推断,现在分局的同志已经在犯罪现场周边查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寻找受害人的线索,不过我觉得有一条线索很重要。有人曾经看到过有四个外地青年开着一辆农用车在附近停留过,而且停留了相当的时间。
而田思思则在现场发现了一张外地的汽车票,再加上这对小夫妻刚来到这个镇上没有多久,也没有与人结怨,人际关系简单,可以排除仇恨报复的可能性,所以反倒是反常在现场出现的外地陌生人值得怀疑。而且他们有一辆农用车,不论是绑架,还是处理尸体,都有便利条件。”
这是昨天大家讨论的结果,因为分局的和当地的同志已经在附近排查了好几天了,这夫妻两个消失的太离奇了,而周边的情况他们也摸的比较清楚,基本可以排除了周围邻居的嫌疑,剩下的,也就只有外地流窜作案这一条可能性。
配合在现场采集的物证,就算现如今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这是一起入户抢劫杀人案,可作为刑警,大家心里都有那么一个判断,恐怕这对夫妻已经遇害,而他们的尸体则被犯罪分子接着黑夜,连夜运走了。
他合上电脑,慢慢的开口,“我觉得思路可以有两条,一条,顺着田思思发现的车票,这是最直接的证据,让见过那四个外地人的邻居做画像,然后查找那辆长途车的视频监控,看看有没有那么一个穿着破洞牛仔裤的年轻人。另外一条思路就有些侥幸,我注意到,这是山区,周边基站很少,这个镇上大约就只有一个基站,我打算调取失踪前后在基站附近所有的电话记录,排除掉本地居民的,专门去查找那些外来人员的手机号码,看看能不能有线索。”
江翰超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等邢蔚停顿了下来,他才笑着点了点头,“好,我看这样很好。镇上的银行监控看了吗?”
廖伟赶紧回答,“看了,就是因为银行钱被人取了,所以觉得是抢劫,可取钱的把脸给蒙住了,就能看出是个半大的孩子。”
邢蔚微微一愣,瞬间将目光转到了江翰超的脸上。
江翰超微微点头,“车呢?”
廖伟一愣,邢蔚也凝住了眼眸。
廖伟一拍脑门,“那辆车!”随即又苦了脸,“那车这儿到处都是。”
江翰超微微点头,也不说别的,拉着老龙头先离开了。
邢蔚微微一凛,这是江翰超在提醒他们,追踪那辆车比追踪这几个人更方便,而他们调查了这么多,竟然没有关于那辆车的更多线索,实在是一个失误。
外头,老龙头在和江翰超聊天,“......年轻人谁都是这么走过来的,我这把岁数,也就是看着年轻人起来我高兴,要说我这几个小徒弟,各有各的好,要说聪明,田思思最聪明......”
江翰超给他递了跟烟,又看了一眼那个意兴阑珊趴在办公桌上戳电脑的漂亮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从泄湖里捞出来的江思慧那苍白肿胀,僵硬无神的尸体。
要是思慧还活着,也就是这样大,这样的活泼,这样的聪明,这样的......烂漫孩子气......
他觉得心口又是一阵的闷痛,因为他知道,思慧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是再没有机会了解了,他错过了她成长的所有过程,她不过是活在他的想象里,以后永远,都是如此了。
他掩盖住自己心里的苦涩,“是啊,真没想到,这一年来思思这丫头进步还挺快。”
老龙头感慨,“可惜了,是个女孩子。”
江翰超默默地吐了个烟圈。
是啊,女孩子,能在刑侦干的住的,实在是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