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思思等了好几天,依旧不见邢蔚的反应。
她隐隐就明白了,燕可可他们并没有转达她不想再治疗下去的意思。
她其实已经放弃了,但是她无法面对邢蔚,无法自己跟邢蔚说出口。
所以,她又去找了洛毅。
所有人都很奇怪,为什么洛毅能一直呆在北京,然后隔三差五地过来探望田思思。
并不多说什么,只是看看,然后跟大夫聊两句,就回去。
然后过几天再来。
大家也都很奇怪,为什么邢蔚和洛毅几乎从来不交流,邢蔚不许任何人来骚扰田思思,但是却并不阻止洛毅。
大约也并没有人知道,在此时此刻绝望的关头。邢蔚唯一的希望,竟然就是洛毅。
有人问邢蔚,“那哥们是谁?他和你家田思思什么关系?”
邢蔚能说什么?说他是他们曾经调查过的犯罪嫌疑人?
邢蔚一直都奇怪洛毅和田思思之间那种莫名的,又真实存在的联系。
田思思对大夫的嘱咐是漠然的,对他的到来是无尽的忧伤和恐惧,对于别的人,更是毫无反应。
她想放弃治疗的念头,她不敢直接和他说,可就那么对着洛毅说出了口。
邢蔚站在病房外头,隔着玻璃窗户看着她哭得不能自已,絮絮叨叨不停地说话,她手术后从来没有说过那么多的话。
委屈得好像个孩子.......
可洛毅,他坐到田思思病床的对面,沉静地听着。偶尔说上一两句,田思思就哭得更厉害了起来。
哭到累了,就睡了过去。
洛毅就那么坐在病床边,一直陪着她。
直到护士查房,他才放开了她的手,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静静地和邢蔚对视了一眼,沉默地离开了。
也就是这一次神秘的交谈。
田思思莫名的渐渐恢复了平静。
只是她看到邢蔚,还是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哀伤的表情来。
她看着邢蔚,“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我觉得我倒霉透了,你别跟着我也倒霉了。”
邢蔚看她,“你又胡说了......”
田思思就想哭,硬是忍着,“我没有胡说,你见过比我更倒霉的吗?”
邢蔚能说什么?跟她列举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比她更可怜?给她举张海迪身残志坚的例子?他说不出口,他比田思思的心里还要渴望她能赶紧站起来。
他捏住她的手,发现她瘦得吓人,“你必须要好起来,不然我也从楼上跳下去。”
田思思笑着想流眼泪,“你胡扯。”
邢蔚默默地看着她,“总归我要陪着你。”
田思思就不说话了。
她不想邢蔚这样痛苦,他瘦的厉害,一晚上一晚上的陪在她身边。
她半夜里睡不着,不想看见他,他就一个人在阳台上抽烟,一站就是一晚上。然后怕她看见了伤心,更睡不着,就只能不陪着。就在外头走廊上站着,只有等她睡着了,才偷偷进来,看她一眼。
白天,还要总装着镇定,轻松,就那么陪着她。
田思思渐渐度过了急性期,她的伤势没有恶化,但是也没有进展,全国各地的脊柱骨科的大夫都请了,还将病例送去了国外会诊,结论各异。
有的觉得,恢复到如此也就是这样了,靠以后复健吧。
有的觉得,还可以再做一次组织再造,不做没有希望,做,还有一线生机。受伤六个月,正是一个好的机会。
田思思不是怕做这个手术,这其实是个组织工程再造的手术,相对她之前做的那些,不过是个很小的手术。
但是,她不想给自己太多的希望,因为她折磨自己和折磨邢蔚都够够的了,她不想再失望了。再那样下去,她会想死......
邢蔚离开田思思,却去找了洛毅,“你能不能劝她,接受组织再造治疗。”
洛毅回答他,“她会接受的。”
邢蔚英俊的脸上,竟然已然带了愁苦之态。洛毅看着他,“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如此颓丧,不乐意见你吗?”
洛毅咬牙,“邢蔚,你打起精神来,告诉她,你想她再试一次。你要她去再试一次。”
邢蔚看洛毅,却发现其实洛毅也憔悴的厉害。可是洛毅离开他走向田思思的时候,却显得淡定而从容。
不知道什么时候,田思思看待洛毅,竟然像是个渴望依靠的孩子。洛毅低声和她说话,她也就微微翘起嘴角和他说话,巴巴儿地看着他,仿佛洛毅说的,就都是真的。
洛毅过去和田思思说了几句话就从病房里出来了,再次看了一眼邢蔚,“你现在这个样子,枉费她拼命救你一回,你现在只是她的负累,而不是她爱的那个邢蔚了,想想你原来是什么样子,不要脓包势,去和她说。”
邢蔚走进病房,田思思正在发愣,她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总是这样,仿佛最娇艳的花朵,被人折断了下来,带着萎靡的艳丽。
邢蔚抚摸她头发,自她受伤之后从未有过的强硬口吻,“李大夫明天过来,给你做评估,我们再试一次。”
田思思抬起头来,依稀仿佛还有些恍惚,“我不想试来试去的了......”然后微微地抬起眼睛来看他,“试过这次就不再试了吧。”想必刚才洛毅也劝过她了,让她接受这次实验性治疗。
邢蔚坚定地回答她,“这次还不行就再试别的,不行我们就去瑞士,看看有没有办法。”
田思思垂下头,“瑞士的那个大夫不是会诊过了吗?他不建议我再做手术的。”
邢蔚就咬牙,硬是带出压抑已久的横劲儿来了,“他是康复方面的专家,做了手术好转了咱们再去找他......总归要让你站起来。”
田思思突然拉住他的手,半年多来第一次主动拉住他的手,依稀也有些解脱的轻松,“就试这一回,以后不试了,我要是再治不好,你就走吧,去娶个别的姑娘,比我聪明能干,温柔贤惠都行,就是不能比我漂亮。”
邢蔚强忍着心里的酸楚,嘴角一挑,却是流露出平日里惯常漫不经心的浅笑,一把捧住田思思的脸,揉黄毛似的揉了揉,“妞儿,你要是治不好就更逃不出我的手心了,还废什么话?”
田思思愣了愣,想笑,却只觉得眼睛酸涩发烫。别开了脸,看向了窗外渐渐透过树梢照射下来的灿烂阳光。
北京的春天来到了。
并不是很好的季节,风大,有灰尘,可树木还在悄悄的发芽,透出淡淡的生机勃勃的嫩绿来。
她真的必须再去试一试。
她不能让所有的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