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是我的最爱,这一篇我想以道家的无心和佛家的平常心两个方面诠释。不过这两个方面太虚无缥缈了,不知道我的文字掌控能力是不是做到。
梦蝶太奇葩了,他到寺院找到方丈:“大师,我已看破红尘,对尘世毫无眷恋,请您给我剃度吧!”
大师:“滚,你一个月来一回,一个月来一回,出去剪个头能花几个钱?”
梦蝶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非也非也,佛说,不抛弃每一颗向佛的心,大师让我滚是不是有违佛祖?”
此刻,我看着梦蝶的光头,闪闪发光,我摸了摸梦蝶的光头,说道:“我知道梦蝶不可能出家,为什么剪一个光头?怎么啦,想学我的偶像王维,看透红尘,做一个半僧半俗的居士吗?”
梦蝶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觉得‘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要勇敢地走出去,看看大山大河,开阔视野,剪了光头,不用天天洗,方便。”
我点了点头说:“嗯,好想法,不过走出去要很多的银子的,你要去哪里旅游?带上我,我们一起。”
梦蝶想了想,说道:“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还是看看大河吧!这个比较近,不用太多的银子就可以办到。”
我正在喝的一口水笑喷出来,说道:“这个真近,出了我们汴梁城就是黄河,我们骑自行车去还是走着去?”
我和梦蝶骑着自行车,慢慢悠悠地来到了黄河滩。黄昏了,梦蝶感叹道:“想一想李白的那一句‘黄河之水天上来’是多么的雄壮,再看一看我们眼前的黄河,都快干了,唉!一声叹息而已。”
我和梦蝶找了一块空地坐下,梦蝶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来一瓶白酒,说道:“来,陶渊明,没有大海,我们面朝大河,一样地春暖花开,纵情文字。今天我们在黄河边,看着浑浊的黄河水,聊一聊古典文学,刚刚你提到了王维,咱们就聊王维。”
我点了点头说道:“好,我记得苏轼曾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我喜欢王维,喜欢他的诗里面的那一种归田园居似的安详,那是一种道家的思想,是一种道家的无心、无欲、无穷、无求。”
梦蝶摇了摇头,说道:“不是,陶渊明,你错了,王维的诗里面所表现的是一种佛家的平常心,王维的名字就是来源自佛家的维摩诘居士。(佛教著名居士、在家菩萨,梵文Vimalakīrti,音译:维摩罗诘、毗摩罗诘、略称维摩或维摩诘;意译为净名、无垢尘,意思是以洁净、没有染污而著称,根据《维摩诘经》记载,维摩居士自妙喜国土化生于娑婆世界,示家居士相,辅翼佛陀教化,为法身大士。)王维把维摩诘测开,王维的名字是维,字摩诘,他的名字就是佛家的思想。”
我摇了摇头说:“不是的,王维的诗是道家的意境,有诗为证,下面的这一首诗,正好是我们在黄河边的意思,里面是道家的思想。”
《送綦毋校书弃官还江东》
明时久不达,弃置与君同。天命无怨色,人生有素风。
念君拂衣去,四海将安穷。秋天万里净,日暮九江空。
清夜何悠悠,扣舷明月中。和光鱼鸟际,澹尔蒹葭丛。
无庸客昭世,衰鬓白如蓬。顽疏暗人事,僻陋远天聪。
微物纵可采,其谁为至公。余亦从此去,归耕为老农。
梦蝶摇了摇头说:“王维的诗多了,我随便说一首,就是佛家的思想,显得更空灵,不用禅语,时得禅理,有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
《过香积寺》
不知香积寺,数里入云峰。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
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
《夏日过青龙寺谒操禅师》
龙钟一老翁,徐步谒禅宫。欲问义心义,遥知空病空。
山河天眼里,世界法身中。莫怪销炎热,能生大地风。
我笑道:“梦蝶错了,第二首诗就是道家的境界,能生大地风,不正是道家的洒脱吗?王维的诗歌有一个特点,就是道家的无心,一种自由,一种超脱。洞察人生与自然,一种随性,随手拈来,不着痕迹。就是苏东坡评论‘画中有诗,诗中有画’。我再读一首,梦蝶你听一听。”
《终南别业》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兴来每独往,胜事空(一作只)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梦蝶笑了笑,说道:“这个就是佛家的境界,平常心。想王维自己一个人走着,没有任何的目的,只是顺着河水走着,走到了河流尽头,然后坐下,一个人看云,就是佛家的平常心。唐朝禅宗法师景岑就说过‘要眠即眠,要坐即坐’,一切都是寂静无为的,虚幻无常、没有目的、没有意识、没有生的喜悦、没有死的悲哀。但一切又都是不朽的、永恒的、使人‘读之身世两忘,万念皆寂,不谓声律之中,有此妙诠’。”
我笑着打开了白酒,说道:“不争论了,王维的诗就是即佛即道,非佛非道,只是一种超脱,一种高度,像那一首:
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句句是眼前的景物,句句是心灵的感悟,就像是有如神助,看似平常,你却不能复制,学不得,说不得。诗清冷幽邃,远离尘世,无一点人间烟气,充满了道家的平常心,山水意境已超出一般平淡自然的美学,进入了一种道教的境界。”
梦蝶倒上了酒,说道:“是,就是这个意思,不过还是佛家的境界多一点。”
此刻,有风,天渐渐晚了,月亮升起,白白亮亮的,大大圆圆的。我接过梦蝶的酒,喝了一口,取出了随身带着的《王维诗集》,看着那个封面上面王维的画像,说道:“我们喝酒,怎么能少了心中的最爱?来,在这如水月光下,我请王维喝酒。”
我用手指蘸一点酒,慢慢地翻看《王维诗集》,从封面上王维的画像,到序言,到里面的诗。在月光下,虽然看不清楚熟悉的文字,但是感觉到自己的感慨。
这一刻,想着王维在远方,想着王维喝了我的酒,也在月光下醉了,这一刻的感觉,和文字无关,和心灵有关。
我大声说道:“王维,无心,梦蝶,你听着,我写的一首《无心——致王维》:
太阳,正忙于剥去,雪的衣裳
太匆忙太匆忙
等一等,好让我看到
星光闪烁的晴空
空山之中,一群山鸟
惊起,一枚弯弯的月亮
赶走了,带着酒香的夕阳
行到水穷处,一片闲云空,一束孤烟直
迷乱了我的双眼,慌乱中伸手
却抓住,悬在空中的记忆
就成了,信手拈来的文字
梦蝶细细地品着,无言,只是低着头,喝酒。
月光下,有风,风儿吹动树叶,野草瑟瑟地响着,远处,传来了悠悠的歌声:
半生半死兮浮萍,半醉半醒兮飘零。
半春半秋兮山翁,半冬半夏兮远空。
半真半假兮清风,半诗半酒兮琴声。
半慧半痴兮赤子,半僧半道兮平生。
(第一句半生半死,王维曾经被安禄山所抓,做了安禄山的官,这个是王维一生的心结。)
下面是《旧唐书》里面关于这一段的记载:
禄山陷两都,玄宗出幸,维扈从不及,为贼所得。维服药取痢,伪称瘖病。禄山素怜之,遣人迎置洛阳,拘于普施寺,迫以伪署。禄山宴其徒于凝碧宫,其乐工皆梨园弟子、教坊工人。维闻之悲恻,潜为诗曰:“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再朝天?秋槐花落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贼平,陷贼官三等定罪。维以《凝碧诗》闻于行在,肃宗嘉之。会缙请削己刑部侍郎以赎兄罪,特宥之,责授太子中允。乾元中,迁太子中庶子、中书舍人,复拜给事中,转尚书右丞。
随着歌声,一个跛脚道人,醉醺醺地走来。他也不客气,在我和梦蝶的面前坐下,自己将那一瓶白酒打开,一下子倒进一个酒葫芦里面,然后自己喝酒。
我看着那个跛脚道人,说道:“道长何人?为什么这样不客气?不请自来?”
跛脚道人哈哈大笑,说道:“你们刚刚不是想请我喝酒吗?怎么?这一会反悔了?我就是王维。”
我和梦蝶害怕极了,上一次,在唐朝女诗人薛涛那一集里面,薛涛就差一点把我们带走,今天,王维又来了。
跛脚道人看着我们的害怕,笑了笑道:“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听到了,你们不理解我,我其实就是一个俗人……”
“俗人……”我和梦蝶异口同声说道,如果王维是俗人,这个历史上面,就没有了不俗的人了。
跛脚道人笑道:“是,我就是一个俗人,非僧非道。说白了就是一个赤子,一个满是童心的赤子。我的诗文里面,只是一些随性的文字,只是镜中之镜、境中之境、象外之象、心中之心、梦中之梦。庄子、屈原、阮籍、陶渊明他们才是不俗之人,他们有铮铮铁骨,不屈而笑傲,而我……”
跛脚道人摇了摇头说:“我曾经被安禄山所俘,我……我本来可以位列仙班,就是因为这件事,太上老君就让我在下界做了一个逍遥的地仙。我在下界,有时候是僧人,有时候是道人。”
我和梦蝶恍然大悟,原来江湖上面的一些高人,竟然是王维。梦蝶说道:“我猜一猜,宋朝时候的济公是不是?”
跛脚道人哈哈大笑道:“是,济公是我在宋朝时候的样子,后来我化作了道长,民间传说我活了四百岁。”
我如醍醐灌顶道:“原来大侠张三丰也是王维的化身,那先生现在的模样……?”
跛脚道人说道:“现在,我是一个后生小辈书里面的人物。”
我和梦蝶齐声说道:“《石头记》里面的跛脚道人?”
跛脚道人哈哈大笑道:“是,我今天来,就是想要带走你们。陶渊明,就在刚才,你用手指蘸酒让我喝,你洗手了吗?看你这样的邋遢,我正好缺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徒弟,就在你们两个之间选一个。”
听跛脚道人这样说,意思是要带走我们两个之间的一个,这个关乎生死了。紧要关头,梦蝶反应快,梦蝶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说道:“我现在是和尚,你一个道人带着一个和尚不合适,还是带陶渊明走吧。”
我怒目看着梦蝶道:“梦蝶,我今天算看透你了,什么朋友!”
我对跛脚道人说道:“道长,仙师,我,我,我,我还没有女朋友,还有很多的尘缘未了。要不,等一等,等二三十年……不,五六十年以后,我一定去找你老人家?”
跛脚道人哈哈大笑道:“两个凡夫俗子,竟敢妄言古代文学,这个是如此的深奥,岂是你们两个凡夫俗子能够理解的?好,我走了,不带你们玩了。不过,陶渊明,你刚才请我喝酒,还用手摸我的脸,你都没有洗手,我如果今天晚上拉肚子,明天我一定带走你。”
跛脚道人说着,隐身在清风中,不见了。
我和梦蝶看着月亮,看着黄河,一切都是那样的高远。
天空有云。
起风了。
起雾了。
本文参考《唐才子传》《旧唐书》下面是王维的诗
《叹白发》
我年一何长,鬓发日已白。俯仰天地间,能为几时客?
惆怅故山云,俳徊空日夕。何事与时人,东城复南陌。
《送友人归山歌》
一
山寂寂兮无人,又苍苍兮多木。群龙兮满朝,君何为兮空谷?
文寡和兮思深,道难知兮行独。悦石上兮流泉,与松间兮草屋。
入云中兮养鸡,上山头兮抱犊。神与枣兮如瓜,虎卖杏兮收谷。
愧不才兮妨贤,嫌既老兮贪禄。誓解印兮相从,何詹君兮可卜!
《终南山》
太乙近天都,连山(一作天)到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欲投人处宿,隔水(一作浦)问樵夫。
《辋川闲居》
一从归白社,不复到青门。时倚檐前树,远看原上村。
青菰临水映,白鸟向山翻。寂寞於陵子,桔槔方灌园。
《春园即事》
宿雨乘轻屐,春寒著弊袍。开畦分白水,间柳发红桃。
草际成棋局,林端举桔槔。还持鹿皮几,日暮隐蓬蒿。
《凉州郊外游望》
野老才三户,边村少四邻。婆娑依里社,箫鼓赛田神。
洒酒浇刍狗,焚香拜木人。女巫纷屡舞,罗袜自生尘。
《观猎》
风劲(一作动)角弓鸣,将军猎渭城。草枯鹰眼急,雪尽马啼轻。
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回看射雕(一作落雁、一作失雁)处,千里暮云平。
《春日上方即事》
好读高僧传,时看辟谷方。鸠形将刻杖,龟壳用支床。
柳色春山映,犁花(一作花明)夕鸟藏。北窗桃李下,闲坐(一作步)但焚香。
《汉江临泛》
楚塞三湘接,荆门九派通。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襄阳好风日(一作风日好),留醉与山翁(一作公)。
《文杏馆》
文杏裁为梁,香茅结为宇。不知栋里云,去作人间雨。
《鹿柴》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竹里馆》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辛夷坞》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鸟鸣涧》
人间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莲花坞》
日日采莲去,洲长多暮归。弄篙莫溅水,畏湿红莲衣。
《长相思》
红豆生南国,秋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
注:时年十七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渭城曲》(送元二使安西)
渭城朝雨邑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山居秋暝》
空山新雨後,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