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铭扬醒的时候,只觉得他的头还有些昏沉沉的。他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房间,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他从床上坐起身来,闭着眼,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
昨天晚上,他在愤怒之下,开车离开了霍家。可是,一时之间,他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去处,于是,他驱车来到了A市,想要找景颂。然后,他来到景颂的家门外,纠结了许久,还是忍不住给她打了电话。而接下来的事,他就不记得了。
霍铭扬闻着周围那一股浓烈的酒味,一时之间,他还以为自己昨晚是喝断片了。不过,他想了想,他昨晚并没有喝酒。离开家之后,他便来到了宋诗言的家外,哪里有喝酒的时间?
霍铭扬揉了揉有些微疼的眉心,看着枕边那条带着酒味的湿毛巾,以及自己被解开的上衣。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昨晚应该是发烧晕倒了——难怪他昨天一直都觉得有些不舒服。
那么,他现在应该是在景颂的家?昨晚照顾他的人,是景颂?
思及此,霍铭扬立刻从床上起身,来到客房的浴室。他迅速地梳洗了一番,于是便出了客房。
霍铭扬才走到楼梯,便看见佣人在楼下打扫卫生。于是,霍铭扬缓缓走下楼梯,来到那佣人面前,问道:“你们小姐呢?”
“小姐正在饭厅吃早饭。”佣人看了一眼霍铭扬,指了指一边的饭厅,答道。
闻言,霍铭扬点点头,于是便朝饭厅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思索着。
昨天晚上,他应该是发烧了,晕倒在车外,难道,是景颂把他抬进屋的?不对,景颂她一个女人,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如果是景颂把他拖进来的,那么,他的裤子上一定有许多灰尘。可是,他刚才洗漱的时候看了看,他的身上并没有多少灰尘——这么说,应该是这家里的佣人抬着他进来的。
思及此,不知为何,霍铭扬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丝失望。
他忽然间想了起来,在朦胧之间,他拉住了一个人的手。那个人的手,是那样的温暖,让他在慌乱之中感到很安心。他还恍惚记得,那人在离开前,伸手给他盖好了棉被,让他的心生出一丝悸动。
他刚才一直以为,照顾他的这个人,就是景颂。可是,如今想来,照顾他的那个人,或许就是刚才的那个佣人。
一想到这,霍铭扬转过头,看了一眼那已经人老珠黄的佣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
霍铭扬来到饭厅的时候,宋诗言还在吃饭。
餐桌靠近落地窗,桌上摆着一束粉色的花。宋诗言坐在那里,正低头喝着牛奶,露出那纤细而白皙的脖子。
落地窗外的那丛粉色蔷薇开得正好,窗户被推开,阳光暖暖地照着。微风携着一股植物的清香吹了进来,让人神清气爽。宋诗言拿着牛奶杯,看着窗外的那丛蔷薇。阳光照在她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使得她整个人多了一丝柔和的色彩。
宋诗言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朝霍铭扬这边望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看着宋诗言那浅浅的笑容,不知为何,霍铭扬的脑中忽然便浮现出一句诗:“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霍铭扬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宋诗言,迈不动脚步。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的心,竟然跳得有些厉害。
宋诗言听见脚步声,本来还以为是家里的佣人,谁知,回过头一看,竟然是霍铭扬。见状,她脸上的笑容当即便垮了下来。
见宋诗言脸上的笑容在看见自己的那一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霍铭扬的心中不由得有些失落。不过,他还是装作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缓缓朝宋诗言那里走了过去,坐到了她的对面。
宋诗言放下手中的杯子,她看着霍铭扬,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霍二少,既然醒了,你也该离开了吧——现在都已经九点钟了,你要是再不赶紧动身出发,你今天上午,可就赶不回公司了——到时候,霍二少你可不好给你父亲解释吧!”见宋诗言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就是逐客令,霍铭扬的心中不是滋味。不过,他倒是淡定,似乎根本就没将公司的事放在心上。
霍铭扬看着宋诗言,浅浅笑着说道:“景颂,就算是普通朋友,你也应该留着我吃完早饭再离开,这才是待客之道,不是吗?”
闻言,宋诗言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她看着霍铭扬,有些好笑地说道:“霍二少,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何时变成了朋友?”
见宋诗言这么说,霍铭扬也不生气,他看着宋诗言,有些凄惨地对她说道:“我的胃病有些严重,一顿不吃,就有可能晕倒——到时候,我要是又晕倒在你家,你也不好处理,不是吗?”
见霍铭扬的脸皮这么厚,宋诗言也懒得再和他动嘴皮子了。既然也要吃饭,那就让他吃个够,她也不差这点饭钱。等他吃完了饭,到时候,就直接让佣人把他赶出去!
思及此,宋诗言叫来佣人,笑着对她说道:“你去厨房里把剩下的早饭全部端过来。”
闻言,霍铭扬脸上的笑意更甚。不知为何,他觉得今天的宋诗言,很让他心动。思及此,霍铭扬不由得打量着坐在他对面的宋诗言。
宋诗言今天不去公司,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化妆。头发简单地扎成了丸子头,看起来利落且清爽。她没有化妆,素净而白皙的脸上带着一丝居家的慵懒。不过,她的那双明眸周围,却浮着一抹淡淡的灰黑色。
即使这黑眼圈使得宋诗言的神情多了一丝倦怠,可在霍铭扬的眼中,她的这黑眼圈,反倒让他感觉有些可爱——这样的宋诗言,不再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而是一个普通而平凡的女人。
宋诗言见霍铭扬的视线停留在她的眼睛周围,她不由得微眯着眼,看着霍铭扬,带着冷冽而危险的光芒。
“你看我干什么?”宋诗言看着霍铭扬,冷冷地开口说道。
闻言,霍铭扬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宋诗言,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昨晚那双温暖的手,让他心中充满了悸动。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昨天晚上,我是怎么回事?”
霍铭扬不好意思太过直接,以免惹宋诗言生嫌,于是便兜着圈子问道。
正在这时,佣人端着早饭,来到餐桌旁。
见状,宋诗言便看着那佣人,说道:“你和他解释一下,昨晚上他是怎么去的客房。”
佣人将早饭放在桌上后,便徐徐开口,对霍铭扬说道:“霍二少,昨天晚上,我家小姐见你晕倒在外面,于是便让我和玉姐把你抬进了客房。”
佣人口中的那个“玉姐”,就是老爷子从霍家派过来的佣人。不过,玉姐一大早就出门买菜去了,所以,这才没有和霍铭扬碰见。
闻言,霍铭扬的心中不由得有些失落。难道,昨晚在梦中,他抓到的那只手,就是这个佣人的?这么一想,他迷迷糊糊觉得那只手有些粗糙,手指相连处似乎还有茧。这佣人常年干活,手上长茧,倒也是正常的。可是,景颂她看起来就不像是干过活的人,所以,那手——似乎真是那佣人的!
思及此,霍铭扬的心中有些难受。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看着桌上的糕点和牛奶,他连一点儿食欲都没有了。
他就知道,景颂这么讨厌他,又怎么可能会给他擦身子降温?霍铭扬有些无奈地苦笑。
佣人正要离开,忽然间想起来什么,于是便对霍铭扬说道:“霍二少,我有事和你说。”
见这佣人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和自己说,霍铭扬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看着她,缓缓开口说道:“你说。”
“霍二少,我不知道你和我家小姐有什么关系,不过,下一次,你可别再像昨晚那样,喝得烂醉,到小姐家来。要是这事被别人知道了,闹出了什么绯闻,受指责的,永远都是女方——”平常,宋诗言对家里的这些佣人都很好,自然,这佣人也关心宋诗言,担心霍铭扬的事给宋诗言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所以,她才会有些逾越地对霍铭扬说道。
“喝得烂醉?”闻言,霍铭扬有些疑惑。他昨晚根本就没有碰酒,又怎么可能喝得烂醉?
“你自己闻闻,你这一身的酒气。”佣人皱了皱眉,说道。
闻言,宋诗言不由得有些汗颜。这佣人的确是为她好,可是,却好心做了坏事。
一开始,霍铭扬问自己那个问题的时候,宋诗言就知道,霍铭扬以为昨晚是自己在照顾他。所以,她才会故意把这个问题推给佣人,成功的让霍铭扬误会,昨晚是佣人在照料他。刚才,看霍铭扬的反应,她就知道,霍铭扬的确是相信了。
可是,如今,佣人的这一番话,反倒让霍铭扬知道了真相。宋诗言叹了一口气,看来佣人昨晚真是太困了,所以,脑子有些不灵光,记不清事了。
霍铭扬听了佣人的话,面上一喜。
他根本就没有喝酒。他之所以一身酒气,是因为昨晚他发烧,有人用酒给他降温。他以为,这些事是佣人做的。可是,如今看佣人的反应,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还以为他是醉酒——这么说,昨晚照顾她的人,是景颂?
霍铭扬没有向佣人解释。毕竟,佣人还担心他会给景颂的名声造成损害,所以,他自然不会傻到去问那佣人,昨晚究竟是谁在客房里照顾他。不过,如今,他心中已经确信,照顾他的那个人,就是景颂!
一想到这,霍铭扬心中高兴,便又有了胃口。
宋诗言见他这个模样,不由得在心中吁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等那佣人离开饭厅之后,霍铭扬这才看着宋诗言,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柔情,让宋诗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景颂,昨天晚上,在客房照顾我的人,是你吧?”霍铭扬看着宋诗言,笑着问道。
宋诗言看着霍铭扬,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这才悠悠地说道:“笑话!我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想不开,来照顾你?——要不是担心你死在我家门口,让那些娱乐记者们有机会凭空捏造绯闻,我根本就不会让佣人把你抬进我家!”
“既然你没有照顾我,那你今天怎么会有黑眼圈?”霍铭扬见宋诗言不承认,便又继续说道。
闻言,宋诗言装出一副愤怒的模样,她看着霍铭扬,语气也带着几分气愤:“霍二少,你难道不知道,当着女人的面指出她的长相问题,会让女人很愤怒吗?”
见宋诗言有意转移话题,霍铭扬笑了笑,于是便不再说这件事,以免让宋诗言心生厌恶。
“你怎么不问问我,昨晚为什么会来找你?”霍铭扬见宋诗言对他的事,似乎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他的心中不免有些喟然,于是便开口问道。
宋诗言正摆弄着花瓶里的花,闻言,她抬起头来,看着霍铭扬,懒洋洋地说道:“那你就说说,你昨晚为什么要开三个小时的车,到这儿来找我。”
霍铭扬正要开口,只是,话到嘴边,他又将那些话收了回去——景颂她的性格有些强势,那么,她绝对不可能会喜欢一个比他弱的男人。或许,只有那种强大到无所畏惧的男人,才能让景颂心生佩服。
霍铭扬低下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早餐,对自己昨晚以及今早这一反常态的做法感到有些不解。
昨天晚上,他大可不必开三个小时的车来A市,C市里随便一家喧嚣的夜店、酒吧,都可以让他尽情地发泄。今天,他本应该及早离开,赶回公司,可是,他却选择厚着脸皮坐在这儿,和景颂一起吃早饭。他本来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是,他却开始考虑,他说的这句话,会不会让景颂不高兴。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他现在看见景颂,他的心,就不受控制地跳得好快?
宋诗言本来还等着霍铭扬的回答,可等了半天,也不见霍铭扬回答。他不由得有些疑惑地打量着霍铭扬——这霍铭扬,究竟又再玩什么把戏?
只见霍铭扬坐在座位上,皱着眉头,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似乎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他时而摇摇头,时而又叹两口气,神色纠结。
“霍铭扬——”宋诗言靠着椅背,双手环胸,不咸不淡地开口唤道。
闻言,霍铭扬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宋诗言,神色带着一丝迷茫。
“好了,你早饭也吃过了,那就请你圆润地离开吧!”说着,宋诗言伸手指着一旁的大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景颂……”
霍铭扬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只是,宋诗言根本就不给他机会。她冷冷地笑着说道:“霍二少,你要是再不回去,我想,到时候,你可不好给你父亲解释吧!还是说,你就不怕,在你离开的时间里,厉瑾星把你想要的东西全都抢走了?”
“你怎么知道厉瑾星?”闻言,霍铭扬的眼中多了一丝正色。
“作为霍家的继承人,家里多了这么一个人,难道我还没有权利知道吗?”宋诗言看着霍铭扬,悠悠地说道。
闻言,霍铭扬这才觉得自己对厉瑾星有关的一切太敏感了——景颂她,又怎么可能会和厉瑾星扯上什么关系?
霍铭扬看着宋诗言,犹豫了片刻,这才又开口说道:“景颂,在你心里,我究竟是怎样的人?”
宋诗言见霍铭扬一脸正色,有些诧异,问道:“霍二少,你怎么这么问?”
“如果,我不是霍铭扬,那么,你会怎么办?”霍铭扬看着宋诗言,幽幽地开口问道。如果他不是霍铭扬,那么,他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机会?
看着霍铭扬那有些期望的眼神,宋诗言心中不由一动。在知道厉瑾星的存在之前,她曾经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让自己得到霍铭扬的信任,或是喜欢。这样一来,她就能借此动摇霍铭扬的心,让他和霍成烈与江淑如反目,从而替老爷子保住霍家。
可是,在和霍铭扬的相处之中,他发现,霍铭扬这个人心思深沉,不轻易对人交付感情,更不会喜欢她这个潜在的威胁。所以,宋诗言一直在犹豫,是否应该放弃这个计划。
不过,在知道了厉瑾星的存在之后,宋诗言便改变了作战计划,所以,这个想法也就完全被她pass掉了。
“霍二少,这世上,没有什么如果。”宋诗言看着霍铭扬,冷冷地说道。
如果,没有厉瑾星,那么,宋诗言她或许会耐着性子与霍铭扬周旋。不过,如今有厉瑾星在霍家膈应霍铭扬,她相信,用不了多久,霍铭扬就会完全沉不住气,做出不理智的事来。所以,像宋诗言这种怕麻烦的人,自然是不愿与霍铭扬有什么纠葛。
闻言,霍铭扬的眼中升起一丝失望。不过,他还是看着宋诗言,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是啊,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如果。”可是,只要是我想要得到的,不管是什么,我都要得到。
思及此,霍铭扬的眼中露出一丝野心与志在必得。
“霍二少,既然你已经吃完了早餐,那就请你早些离开吧。”宋诗言看着霍铭扬,不咸不淡地说道。
霍铭扬不再坚持,生怕宋诗言因此对他愈发地不满了。霍铭扬站起身,对宋诗言告别道:“景颂,谢谢你——”
“霍二少不必谢我,就算是陌生人,我也会伸出援手。”宋诗言看着霍铭扬,面无表情地说道。
看着宋诗言的反应,霍铭扬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容,这世上口是心非之人,又岂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