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性格不是一成不变的,刘晓间的话让黎水清有点措手不及,前不久在饭局上的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模样和现在在她家里胡搅蛮缠的,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水清有些忘记当年的刘晓间是怎么样的脾性,两人之间似乎从未发生过什么大事,从未吵过架,大多是相互尊重,或者过于自尊与自我,关系存在期间最严重的一次分歧,至少在黎水清心里是最严重的一次,是他们走在西街的小道上,刘晓间接了一个电话,手机里隐约传出一个女声,黎水清分明听到那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她到底有什么好?她能陪你上床?我也可以!
黎水清完全不记得刘晓间的回答,只记得挂断电话后他的质问:水清,你为什么不发脾气?为什么不问她是谁,为什么不问她和我是什么关系?你就一点也不在乎吗?
刘晓间不依不饶:你发脾气啊,现在就发。
水清记得自己当时心平气和,最后说了一句:你若觉得这个人值得我注意,为何不主动告诉我她是谁?为何不告诉我让我不用介意?
在水清心里,双方应该主动把周遭清理干净,让对方不用担心有人介入,对这段感情充满信心,充满安全感。水清自己是这么做的,拒绝所有人的追求,拒绝参加联谊,拒绝一切会让刘晓间怀疑、不安的可能,她默认刘晓间也是这么做的,也应该那么做。
只可惜事与愿违,很多时候,自己这么做了,不代表别人也会这么做,自己认为的很多时候只是自己认为而已。
“所以我该怎么称呼您?”水清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克制,成年人应该有成年人的心胸。
“你不觉得小间很好吗?”
“不觉得,饭也吃过了,您是不是该离开了?”
“嗯,咱们是该出门了,刚订了两张电影票,现在出发时间刚刚好。”
“那您走好不送。”
“是我们。”刘晓间着水清往门口走去。
“我没有答应和你看电影。”力气太大,挣脱不开。
“你没有答应,但默认了,饭是我煮的,菜是我做的,老同学还是要叙叙旧的,再说,我们可不是关系一般的老同学。”
无理取闹!水清气结。
科幻片,符合她的喜好,电影结束,结局美好,但预示着还有下一部,电影中的角色,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善与恶,带着人的劣根性,带着暴力的气息,洒脱自由,不愿受世俗约束。
水清沉浸在余韵中,她有强烈的想解脱,想做坏事的念头。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趁着刘晓间去洗手间的空档,招呼调酒小弟调酒:“来一杯你最拿手的。”
某年春节,父亲对她说:你要知道自己的酒量,以后才不容易被人欺负。开启她人生的第一杯酒,几口红酒下肚,她脸上开始晕红,父母都以为她醉了,但她的头脑还是清晰的,但父母不在让她多喝。
再后来,她和吴夏玲试过酒量,开一间房,买好酒和下酒菜,锁好门,在房间里对喝,吴夏玲号称千杯不醉,几杯后,自己已经头疼得受不了,看东西也开始东倒西歪。吴夏玲还很正常地把桌面上的酒都喝了,不久便冲往洗手间吐起来。最后是她把吴夏玲从洗手间里拖到床上的。第二天起来,她浑身都是红色小点点,轻微的酒精过敏,吴夏玲已经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她仍清楚地记得一切。从此她就知道,自己酒量很差,但是喝醉了头脑也是清醒的。
“翻云覆雨,我的得意之作,请用。”
刘晓间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喝了大半杯。
“嘿,小帅哥,姐姐请你喝一杯?”水清调笑道。
小帅哥挑起眉毛,勾起一抹笑:“我的荣幸。”
“小弟弟贵姓?怎么称呼?”
“免贵姓刘,名晓间。”
“好名字,字间人?”水清特意念的第四声。
“有来无往非礼也。小姐姐尊姓大名?”
“不告诉你。”
黎水清第一次和刘晓间喝酒,是在他把她介绍给他的室友的时候,寝室四人,他排行老幺。老大愤愤不平道:苍天不公啊,老幺率先脱单了,今天不醉不归。
三巡过后,她的脸已经红透,大家体谅她是女生,叫了果汁。她第一次见识到原来男生可以那么能喝,白酒啤酒,老大和刘晓间喝的时候,老二和他诉说他怎么被刘晓间欺负,老三在一旁附和:如此腹黑之人前所未见。
水清觉得他们认识的刘晓间和她眼里的刘晓间不是同一个人。在她面前,刘晓间是幼稚的小男生,偶尔不讲道理,但非常有风度。在室友面前,刘晓间是阳光青年,笑容饱满,眼神清亮,碰杯时幅度极大,杯子里的酒甩出去大半。
刘晓间的样子,和那会相比,肤色更健康,棱角更分明,笑容更阳光。
如今,他们又相遇了。
调酒小弟重新调好了一杯,刘晓间喝一口,皱起眉头道:“这里边有伏特加?”
“我可就喝不出来了,得问问调酒师傅。”
刘晓间招来服务生:“麻烦来杯柠檬汁,加冰,给这位女士也来一杯,不加冰的。”
黎水清右手撑着下巴,笑眼迷离看他:“我也想喝冰的。”
刘晓间没有理会她的要求,说:“你就知足吧,有酸的就不错了,还想喝冰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待到结账时,黎水清坚持自己付,刘晓间将她的手机夺去,递过自己的手机让服务生扫码。公众场合拉扯的事水清做不来,只好由着他付款。
酒劲上来了,黎水清步伐有些不稳,刘晓间几乎是架着她走,她脑袋清晰,知道自己没醉,但也挣不开他的手。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感觉,肌肤的触碰,让黎水清内心的小恶魔冒出来了,满脑子是吴夏玲关于阴阳调和的话。
刘晓间扶着她上出租车,一直送到家里。开门之后停在玄关处,没有打算进来,只说:“吃片过敏药再睡。”见她弯腰换拖鞋没反应,又说到:“听到没?”
“不如你今晚留下?”黎水清只觉得声音不是自己的,弯腰脱鞋的姿势让她脑袋有些眩晕。
“黎水清,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刘晓间的声音仿佛也不是他的,又或者在笑。换好鞋子,直起腰,水清转过身,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你不敢吗?”
刘晓间抬手捏住她的脸颊轻轻往两边扯:“黎水清,你到底明不明白,在男人面前说这句话,你会很危险,你不怕我把你怎样吗?”
黎水清往后仰头甩开他的手,半眯起眼睛看他:“谁危险还不知道,你真的以外我不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刘晓间楞了楞,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笑出声道:“你啊你,真是……早点睡吧,明天我再过来。”
黎水清半夜醒来,头痛欲裂,浑身发痒,强忍着找出止痛药和过敏药,又想起空腹吃药会胃疼,在冰箱找出今天买的餐包,勉强吃下一个,才把药吞了。
她坐客厅的沙发上,等待药物起效,脑袋配合呼吸的频率一呼一吸地痛着,像是一片一片地凌迟她的大脑。
打开电视,转到中央五套,回放着之前的篮球赛事,解说员激情澎湃,观众呼声四起,整个家似乎也跟着热闹起来。水清现场闭上眼睛揉着太阳穴,渐渐清醒过来,回想起自己头痛和过敏的原因,包括刘晓间送她回来,她对他说的话。
水清觉得自己很丢人,又很可悲,连想和人发生一夜情的的机会都没有,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放纵一次。
她找到手机,几个未接电话和微信未读信息,均显示刘副。水清发了一会呆,打开微信回复:之前睡着了,已经吃过药,明天你不要过来了。过了好一会,又补充一句:我不在,要回父母家一趟。
发送出去,水清把手机丢沙发的另一头,轻轻叹口气,又爬过去拿起手机,把通讯录和微信昵称中的“刘副”改成“刘晓间”。
止痛药慢慢起效,头没那么痛的时候,水清关掉电视,回房睡觉,幸好第二天是周日,不用起早,她在睡着之前想。
门铃音乐声响起的时候,黎水清第一个反应是:今天预约了家政服务?没有啊。第二个反应是:是吴夏玲来了?不可能,她要过来会提前告知的。推理一遍后,确定是找错门的。
敲门的人很有耐性,门铃音乐停下后,间隔几秒钟,再次响起。水清用枕头捂住耳朵,默念:我不在,我不在,我不在。
当她以为敲门的人放弃的时候,手机响起来了,刘晓间的电话,水清想挂断,又没有胆量,只好接起,电话那头说:“我知道你在家,开门。”
“刘晓间,昨天是我不对,不应该撩拨你,咱们还是以工作伙伴的关系相处吧。”
那边沉默了一会,坚持说道:“开门。”
水清不情愿地走到客厅,摁下门禁开关,打开楼下的门禁。
“还没起床?你不是说今天要回父母家吗?”今天他穿的正式,显得隆重许多。
“你难道也要去?”
“是在P市吧?我去那边办点事,顺路。”
“我十点钟才出发,这还早,你有事要办先走吧。”
“不急,你困不困?再睡一会?到点了我叫你。”刘晓间从手里的袋子里找出带来的男士拖鞋换上,“一会请你吃本大厨创意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