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苑外面的银杏叶已经凋谢了一地,萧婵记得昨天她走的时候,这里还是干干净净的,可是一夜之间下了一场雪,叶子已经纷纷凋零,却还无人打扫。
紫苏在一旁道:“小叶子是怎么办事的,也不见叫人来打扫。”
福公公神色有些尴尬,指了指东苑里面,“萧美娣请进去吧!”
萧婵点点头,脚底踩过银杏叶,往东苑里面走去。
原来东苑现在如此冷清,大约是太后下了命令,不允许那么多人伺候萧婵,所有的规矩都要符合她现在的身份。
萧婵和柳柯是同等级别的太子妃妾,可是因为萧婵格外得宠一些,所以内务府也过来巴结,她院子里的下人,比柳柯院子里的多了将近两倍。
萧婵慢慢跨进了房间,看见小叶子正在收拾房间里的东西,见到萧婵进来,手忙脚乱地把地上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塞进了旁边的箱子里,然后笑着上来给萧婵请安,“主子,您回来了,路上累吗?赶紧用晚膳吧!”
为了不让他们担心,萧婵脸上带着笑容说道:“好,正好肚子也饿了。”
小叶子便和紫苏一同出去准备膳食去了,福公公将托盘放在桌上,说道:“等一下奴才一定会将刚刚的情况如实汇报给太子殿下的。”
萧婵摇了摇头,坐在椅子上,道:“不用了。”
福公公的年纪比萧婵大了一圈,心中也着实敬佩萧婵的为人,面上疑惑道:“萧美娣不怨方才沈良媛做的事?依太子殿下对您的喜爱,这件事情他一定会为您讨回公道的。”
萧婵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水,水是温热的,小叶子很是细心,虽然院子里只有他们几个人,他却还能把事情做得这么好。
她说道:“方才不是说了吗?一件衣服代表不了什么。”
福公公点了点头,萧婵一句话都没有提慕容琛,可是心中却是知道,不要去给慕容琛惹不必要的麻烦,只是一件衣服而已,她没受委屈,自然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福公公又说道:“那奴才就先回北苑了,您要是有什么事情,让紫苏给奴才说一声便是。”
萧婵点头,“公公慢走。”
福公公行了礼,便告退离开。
他一走,萧婵饮了口水,便起身在房间里四处转了转,墙角里有些碎片,被眼尖的萧婵给看见了,她面无表情,四处看着,发现之前放在架子上的那些瓷器都不见了,衣柜里的衣服也是一团乱,看得出小叶子收拾得很匆忙。
可是她知道,小叶子对自己一向都是尽心尽力的,他绝不会偷懒不做事,除非他根本就没有时间来做,也就是说之前有人在这里捣乱,直到萧婵快回来了才离开,而小叶子便只能趁着这短短的时间把房间收拾好,以免萧婵看了烦心。
她转了一圈以后,又回到了位子上坐着,这时候紫苏和小叶子都已经进来了,跟着的还有楚楚,楚楚脸上黑乎乎的,大约是刚刚在厨房里做饭。
紫苏和楚楚将饭菜都端上了桌,两菜一汤,一个荤菜一个小菜,汤水一点荤腥都看不见,菜里几乎没有油,这就是太后对萧婵的惩罚吗?
这大概还只是一个开始,萧婵望着桌上的饭菜出身,紫苏道:“主子,明天奴婢上街去买点菜。”
萧婵知道,这房间里值钱的东西,恐怕早就被太后的人给弄走了,紫苏说要去买菜,估计是用她自己存下来的一些钱了。
萧婵走到小叶子身边,指着他的手,说道:“把手伸出来,我瞧瞧。”
小叶子一怔,有些慌张,道:“奴才卑微,不值得主子您瞧。”
萧婵淡淡道:“那茶盏一定很扎手吧!真是苦了你了。”
小叶子愣愣地盯着萧婵,连紫苏也拧了眉,方才出去的时候,她就看见了小叶子手上的伤,但是小叶子不想让萧婵担心,所以才决定把伤藏起来,以免萧婵看见。
小叶子嗫嚅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紫苏忙道:“主子,小叶子不过是做饭的时候被菜刀割到了手,不是什么大毛病,等一下奴婢给他上点药就好了。”
萧婵点了点头,“你们跟着我,受苦了。”
小叶子叹了口气,笑道:“主子怎么这样说,奴才们能伺候主子您,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紫苏也道:“是啊,主子您得宠的时候,我们风光,主子,您的福气,在后头呢!”
萧婵拧眉,看了紫苏两眼,见紫苏的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似乎也不是为了宽慰她而说出这样的话,但总是叫人觉得舒心的。
萧婵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便不吃了,擦嘴的时候忽然问道:“谢国公马上就要回来了?”
紫苏听她突然提起谢国公,大约是听了沈婉卿的话,于是说道:“是啊,听说谢国公已经到京城外了,明日就可以进城了。”
萧婵了然,谢国公是已故皇后的父亲,慕容琛的外公,拥有雄厚的财产,也是夏元国的几大家族之一,昨天沈婉卿之所以那么嚣张,大约也是知道,谢国公一定会支持她来做太子妃。
那么这样一来,萧婵的日子就更加不好过了。
真是所有的坏事都凑到一起了,她叹了口气,喝了口茶,听见外头有呼呼的风声,吹着那纸糊的窗纸呼啦呼啦的响,扰乱她的心神。
萧婵扭头,看见外头似乎有人进来了,小叶子守在门口,尖着声音道:“咱们主子已经歇下了,惜月姑娘要是有事,明日再来吧!”
惜月哼了一声,“是沈良媛叫我过来送点东西给萧美娣,希望萧美娣能够亲自出来收下。”
萧婵与紫苏对视了一眼,纷纷没有说话,神情很是难看。
小叶子笑了笑,道:“那可对不住了,再珍贵的东西,也不过就是一盆花,惜月姑娘且放这里吧,回头我会告知主子一声的。”
惜月气不过,一把推开小叶子,尖锐着嗓子道:“你们主子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算什么东西?”
萧婵坐在房间里,手指曲起,在桌面上轻轻叩了叩,忽然低声说道:“今天下午我回来之前,是惜月带人过来,把东苑砸了个遍的吧!”
她一开始以为是沈婉卿,便没有多问,照这情形来看,好像能做出这事的人,除了沈婉卿,惜月也可以算得上一个。
紫苏轻哼了一声,“一个小小的侍寝婢女,也敢如此作为。”
萧婵了然,看来下午果然是惜月做的,东苑里只有小叶子一个人,难怪他守不住了。
萧婵道:“她尚未侍寝,不过是一个虚名罢了。”
紫苏一怔,诧异地看着萧婵。
慕容琛说过不会碰惜月,萧婵就相信他,况且如果慕容琛真的碰了惜月,恐怕惜月也不会如此无所事事,如此妒忌萧婵。
外头小叶子仍然在阻拦惜月,“惜月姑娘,你可不要乱了分寸!”
惜月笑了笑道:“真是笑话,你这狗奴才也敢来教训我!”
她说完,就打算打小叶子一个巴掌,小叶子哪里肯受得了这样的侮辱,正想抓住惜月的手,偏偏惜月身边还有几个婢女,冲上去就把小叶子围成一团,几个人一拳一拳地打下来。
惜月笑着看着,手里拿着一盆花,朝着小叶子的脑袋,用力地砸了下去。
只听“砰”的一声,花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惜月刚刚还得意的模样,此刻面容狰狞,慢慢地跪了下去。
楚楚捏着惜月的手,把她的手指几乎要捏断,让她痛苦地连呻吟都发不出来。
小叶子身边的那些婢女们也被楚楚打倒,一个个柔弱无力地趴在地上,而小叶子,除了被打了几下以外,并没有其他的伤害。
那个花盆,也只是摔在了地上,并没有真的落在小叶子的头顶。
萧婵从房间里走出来,紫苏给她搬了个凳子,让她坐在凳子上。
萧婵面无表情,看着楚楚和惜月,淡淡道:“楚楚,松手。”
楚楚听到她的吩咐,立刻就松开了手,惜月立马抱住自己的右手,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还半晌发不出声音来。
萧婵尽管被禁足了一天,已经很疲惫,可是仍然保持着她一贯以来的冷静形象,“惜月,你为什么要对小叶子下死手?”
惜月冷汗涔涔,抬头看向萧婵,胸口剧烈起伏着,“萧婵,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萧婵勾了勾唇,“得意不得意,我都是太子的妃妾,你呢?你是个婢女,你这样以下犯上,是不是不合规矩?”
惜月白了她一眼,萧婵看了一眼她身边的那些花盆。
都是一些破败了的花,却拿到东苑里来,不就是在嘲讽她吗?
萧婵从来不会被这些表面上的东西所影响,她只看了一眼那些花盆,便不再将它们当回事,扭头看惜月,道:“你走吧,今天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了。”
惜月在几个婢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抬了抬高傲的下巴,轻蔑地冷笑,“你不跟我计较,我还没跟你计较呢!这是沈良媛派人送过来的,你居然敢这么做,你这才叫以下犯上!”
萧婵道:“我对沈良媛以下犯上,自有沈良媛过来与我说,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
惜月不会说话,咬了咬唇,只得将话题转移,“哼,你等着吧,现在太后容不下你,沈良媛容不下你,谢国公留不下你,很快连太子也容不下你了!”
萧婵皱眉,还没说什么,就听见惜月大声道:“我们走!”
说完转身便离开了,只留下一院子的破败了的花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