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帕洁净,纤尘不染,翠阁伸出自己有些脏兮兮的手,将手帕摊平了来看。
只见那手帕上画了一个心,正好和沈婉卿肩膀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翠阁拧眉,“萧美娣到底想问什么?”
萧婵笑了笑,说道:“你家主子肩膀上的胎记,是你给她画上去的?据说可以招桃花?”
翠阁一怔,没说话,萧婵又说道:“堂堂沈家嫡女,美貌与智慧并重,还不到及笄之年上门求亲的人都已经把沈家的门槛给踏平了,不仅如此,皇室贵胄,王侯将相,哪一个不想娶了沈小姐?何须弄这些来招什么桃花?”
翠阁抿抿唇,抵着头,淡淡道:“我也不清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是主子我是奴才,我只要照办就行了。”
萧婵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服侍沈婉卿的?”
翠阁听见她已经开始直呼沈婉卿的名字,不由得为自己主子感到气愤,但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不得不低头,于是说道:“在沈良媛回京以后。”
萧婵算了算,沈婉卿现在也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翠阁跟她一般大,于是问道:“你是几岁进的沈府?”
“八岁。”
萧婵听说沈婉卿曾经跟沈家失散过有七八年,再次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又在京城养了两年,那么沈婉卿走散的时候,应该大概是五六岁的样子,这样一来翠阁也确实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盘算了一下,有些不知道从何问起,于是说道:“沈良媛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跟她以前就认识?”
翠阁摇了摇头,“没有。”
翠阁也觉得诧异,沈婉卿是沈家嫡女,难道是在失散的那段时间,认识的萧婵这个贫女?
萧婵轻笑一声,看来问翠阁恐怕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了,于是改口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在沈良媛走散之前,沈府伺候她的丫头是谁?”
翠阁回想了一下,仍然摇头,“奴婢不知道,奴婢八岁才进府,也没有打听过这些事。”
什么都不知道,那还问什么问?
萧婵有些烦闷,看来从翠阁这里真的是半点消息也问不出来了,只得从另一个角度来问她,“那你有没有听说,沈良媛回府以后,有什么和以前大不相同的地方?”
翠阁此时也不想对萧婵说谎了,毕竟那些非人的折磨,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于是她想了想,认真仔细地说道:“一日酒宴上,沈夫人亲眼看见沈良媛喝了一杯酒,觉得十分诧异,惊慌失措地便请了大夫来瞧,可是大夫没瞧出什么毛病来,沈夫人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说什么,还有……还有听府上的嬷嬷们说,沈良媛小时候天资聪颖,才六岁就能熟读诗词歌赋,而且看什么都过目不忘,可是回来以后,据说是走散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脑袋,记忆力减退,很多以前的事情也就不记得了,不过沈良媛刻苦读书,虽不必从前,却也称得上是才女了。”
萧婵听得入神,翠阁却不再说什么了。
她扭头看着翠阁,示意她继续说下去,翠阁摇了摇头,“奴婢不知道别的了。”
这一切都是如此吻合,命运果然会跟人开玩笑,萧婵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抬手示意翠阁起身。
翠阁吃了一惊,她没想到萧婵这么轻易地就要放了她,有些犹豫和怀疑,最终还是站了起来。
萧婵道:“你做得很好,说的也很对,你先下去吧,我会让紫苏给你一笔银子,以后不要来京城了,知道吗?”
翠阁愣住,过了半晌才懵懵懂懂地点头,“我知道了。”
萧婵挥了挥手,翠阁便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紫苏也从外头走了进来,看见萧婵一脸惆怅的样子,关切道:“主子,您怎么了?”
萧婵摆了摆手,另一只手手肘放在桌上,支着额头,好像在想事。
紫苏以为是翠阁揭发了沈婉卿陷害萧婵所有的事情,还道出了今后要怎么害萧婵,让她如此伤神,于是说道:“主子,您要不要跟太子说说?”
萧婵扭头看着她,见她皱着眉,一脸关心自己的样子,知道她是会错意了,说道:“我没事,只是想到一些过去的事情,觉得上苍给我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
紫苏不解,萧婵站起了身,看着窗外云舒云卷,这四四方方的天外,总有她未曾到过的世界,可是冥冥之中,命运将她牵引到了这里,让她来找寻她曾经的记忆和失去的生活。
她以为她本来只是穿越过来,顶了这个女人的身体,于是也没想着要代替这个人活下去,她想,她是她,这个女人是这个女人,俩人虽然有相同的名字,可是到底不是一个人,那么这个人的生活,她的境遇,跟自己没有关系。
所以萧婵从来没有因为这具身体的卑微而妄自菲薄,也不会想去了解太多关于这具身体原来的故事,包括当年母亲云珍死时奇奇怪怪的话,她也只是偶尔回想一下,根本没当回事。
可是现在,形势逼得她不得不做出选择了。
她想起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在池城看见的莫大娘,莫大娘说她和云珍一年之前流落到了池城,后来她仓从离开,也没有仔细问起莫大娘一些事情,但是即便是问了,莫大娘大概也不知道吧!
不过既然她不知道萧婵的一切,那她总可以从沈府了解沈婉卿的一切,毕竟沈婉卿是沈家的嫡女,十分尊贵,她的一切信息都是会记入族谱的。
一日萧婵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慕容琛,慕容琛十分不解,“你让我去查沈家的族谱?”
萧婵点点头,眼睛闪闪的,非常肯定。
慕容琛无语地摇头,“我无缘无故地去查什么沈家族谱?”
萧婵道:“这很简单啊,锦乐妃不是好几次跟你提起要册封太子妃的事情嘛?你就说你要册封沈婉卿做你的太子妃,可是在册封之前,必须得把她族谱中的事迹都移入皇室玉牒中来,到时候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慕容琛斜眼看着她,露出一抹不可思议的表情,眉头微微皱起,而萧婵竟然还能大言不惭,想的如此周到,他不由得叹气道:“原来你一点也不想做我的太子妃?”
萧婵一怔,笑了笑道:“我话还没说完,我自有我的打算,你想让沈婉卿做你的太子妃,我当然第一个不答应的。”
慕容琛听见她这么说,心中才微微好过一点,凑近了看她说道:“你有什么打算,说出来听听。”
萧婵抬了抬下巴,挑眉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反正封太子妃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你不过就是查查她的族谱而已,查看完了总还有别的步骤,到时候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慕容琛忽然正色,眼角中仍然带着一丝笑意,捏了捏萧婵的下巴,柔声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萧婵淡淡摇头,扭头与慕容琛对视,她真希望他能知道,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将来能够永远在一起,不再被世人的眼光所束缚。
慕容琛虽然不同意,但是还是禁不住萧婵的劝说,加上他对萧婵的话百依百顺,于是打算去向锦乐妃说这件事情,却在一日下朝以后,听见一些流言蜚语。
彼时慕容骁还没有解除禁足,慕容琛独自一人去往雨轩殿的路上,听见躲在树后的几个小太监说道:“今日晨起,太后请来了钟离衍道长,让他为太子殿下算了一卦。”
另一个小太监不禁咋舌,“太子人中之龙,还需算么?”
“那是自然,皇上如今正当壮年,太子年少又喜欢美女,看把东苑那位宠成什么样子,太后有所担心也是正常的。”
“哎,关键是那一卦算的啊,让太后下定决心要封沈良媛为太子妃了!”
几个太监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话,一直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慕容琛脸色难看,段镛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
慕容琛没说话,也没去惩罚这些嘴碎的奴才,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地就去了雨轩殿。
钟离衍到底算了什么,还尚未可知,只是却让太后决心要册封沈婉卿为太子妃,却出乎慕容琛的意料了。
太后一向喜欢后宫雨露均沾,慕容琛的后院自然也该如此,可是如果是从前的他,或许真的能做到雨露均沾,只是在遇到萧婵以后,才知道什么叫做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他脸色铁青地到了雨轩殿,锦乐妃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过来,刚刚才睡了个回笼觉,现在才起来,也没怎么梳洗,便坐在正殿前,惊讶地说道:“太子怎么来了也不派人过来打声招呼?”
慕容琛本就生的俊朗,以前他的脸部线条很柔和,加上他风流成性,只是偶尔会露出一些让人恐惧的冷漠,去了一趟北漠回来以后,发现他的脸颊愈发刚毅,性格也沉稳了不少,此时脸上仿佛罩上了一层寒霜,却如同黑面神一样,眼神深邃,让人看不透,看不穿。
慕容琛淡淡道:“本来是想叫人来通传一声的,只是路上听了一些闲言碎语,没这个心情了。”
锦乐妃拧眉,“是什么闲言碎语,让你气成这个样子?”
慕容琛有些无法启齿,于是便由段镛将刚刚说的话都说了出来给锦乐妃听。
锦乐妃也是诧异,她叹了口气,道:“这自古以来,正妻不仅仅是要门当户对,更是要性格温和,身有所长之人,沈良媛虽说出身不凡,可是其他方面,较萧美娣而言,就显得微微有些逊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