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气不过,她自小被送进宫当宫女,因为机灵便被太后亲自选中到寿康宫当差,从来只有别人见了她恭恭敬敬的,没有人敢这么对她,她立时就要站起来与她们对峙,萧婵忽然从她手中拿走衣服,道:“快洗吧!”
紫苏看见萧婵低头洗衣服,头发已经被刚刚溅起来的水花打得湿淋淋的一直往下淌水,很是心酸。
那嬷嬷看见了,得意一笑,便去监督其他人去了。
紫苏擦了擦眼睛,把亵裤都往自己这边拨,只留了一些很容易洗的衣服给萧婵,道:“奴婢受气无所谓,可是主子您……”
萧婵看着手里的那些衣服,和自己被井水浸泡过冻得通红的双手,目光冷漠,却凌厉得让人窒息,“这算什么,也好叫我记得,今日被人羞辱之事,这辈子都不要叫人再有机会把我踩在脚底。”
紫苏一怔,看见萧婵已经开始在洗衣服了。
她跟着慕容琛,没吃过这样的苦,此时此刻却叫人觉得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吃早饭的时候,紫苏和楚楚费力抢了许久,楚楚虽然上次服了毒药,现在毒性尚未完全解除,但是伸手还是没废,轻而易举便挤到了前面,先一步挑了几个最大的馒头来吃。
萧婵看着那清淡的粥水里泛着几片绿叶子,顿时什么胃口都没了。
她轻笑一声,端起那碗粥,仔细地凝睇着,道:“今日落了下风,什么猪狗牛羊都敢踩我,可见人过日子不能太轻松,总得好好为自己打算将来的事情。”
她刚准备喝粥,便有人忽然走过来,打翻了她手里的粥。
粥碗摔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粥溅在身上,打湿了她的裙子,还有几粒米饭黏在衣服上。
萧婵抬头看去,只见有三五个穿着粗布衣衫的丫头站在她眼前,得意地笑着,在打翻了她的碗以后,又把紫苏的也给打翻了,然后把他们手里的馒头也抢过来,扔在地上,用力踩了几脚。
萧婵看着那灰扑扑的馒头,本来就是冰冷的硬邦邦的,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她再也没有了吃他们的欲望。
紫苏气得眼睛通红,“你们干什么?”
几个丫头翻了个白眼,其中一个说道:“新来的,知不知道规矩?”
萧婵站了起来,与她们对视,淡淡道:“不知道又如何?”
几人挽起袖子,刚准备好好“修理”一番萧婵,忽然看见嬷嬷从那边走过来,于是几人对视一眼,又离开了。
紫苏连忙帮萧婵擦了擦衣裙,一边愤然说道:“奴婢听说过永巷里的一些婢女们结成小团体,没想到自己如今也身临其境了。”
萧婵没说什么,紫苏看了一眼还在不远处排队的楚楚,这边的动静没能引起她的注意,于是说道:“奴婢去找楚楚姑娘,让她再多要点粥吧!”
萧婵拉了她一把,道:“你守在我身边。”
她身边绝对不能没人,何况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嬷嬷已经朝着她们走过来了。
在看见她们身前地上的碎片和灰扑扑的馒头以后,几个嬷嬷脸色大变,拿着手里的藤条指着她们,“你!你竟然把碗给打碎了,你这个猪猡,知不知道打碎这碗的下场?”
萧婵冷冷与她对视,没说话,嬷嬷甩了甩手里的藤条,朝着萧婵的脸抽过来,“你一条贱命都抵不过这一只碗!”
一股风扫过来,萧婵眼睛阴了阴,那藤条如果真的抽到了她的脸上,那她几乎就是毁容了,她心中一阵大惊,可是来不及躲闪。
旁边楚楚忽然间飞奔过来,一把抓住嬷嬷的藤条握在手心。
藤条上面有尖刺,所以被打的丫头们身上总有好几个窟窿,此时楚楚的手紧紧握着藤条,手心里很快就溢出了血珠子。
几个嬷嬷还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愣住了看着她,“你!你还不松手?”
楚楚眼神凌厉,跟她那张有些稚嫩的脸庞截然相反,她说道:“萧主子是我的主子,你们若是想动她,先把我杀了再说。”
说完,楚楚稍稍一用力,那嬷嬷握着藤条不放,竟反过来被楚楚给撂倒了。
那嬷嬷倒在地上嚷嚷着疼,楚楚扭头看着萧婵,柔声道:“主子,您没事吧?”
萧婵摇了摇头,“我没事。”
那嬷嬷气得目眦欲裂,很快便叫来了帮手,十几个嬷嬷手里拿着藤条和银针,围着萧婵等人。
“来了永巷,还把自己当主子,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
说着便扑了过来,楚楚挡在萧婵前面,紫苏挡在她身后,楚楚尚且会一点武功,可是紫苏完全不会,整个人已经被银针扎了好几下,很快便被几个嬷嬷抓住,这样一来,萧婵背部受敌。
楚楚受了内伤,否则凭她的武功,要打趴这几个嬷嬷根本不在话下,可是如今也只能勉强保住萧婵,自己却被打了好多下。
整个永巷的婢女们都在看着这一幕,十几个嬷嬷围攻她们三个人,可是没有一个人上来帮忙,只有在一旁看热闹的,就差拍手称赞了。
萧婵眼看着楚楚马上也要坚持不住了,说道:“楚楚,你别管我了。”
楚楚一言不发,拽着眼前的嬷嬷的手,微微一用力,那嬷嬷的手登时脱臼,疼得龇牙咧嘴。
周围又有更多嬷嬷围了上来,今天这样的场面,是在永巷永生都看不见的。
萧婵被人摁住,用银针在她身上扎了几下,她吃痛地大声喊了起来,嘶哑的声音一下子划破了静谧的天空,门口忽然传来一道高亢的声音,“太子殿下驾到!”
众人大惊,纷纷扭头看去。
太子!太子怎么会来永巷这种地方?
永巷阴气重,男人都不来这里,更何况是堂堂太子殿下!
所有人都看向门口,只见那湿漉漉的地面上,有许多太监抬着轿子,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轿子上明黄色的流苏晃晃荡荡,流苏之后,慕容琛穿着一袭黑色的衣袍,正襟危坐在轿子之上。
薄薄的纱帐遮住了他的面容,看不真切,但是能感受到他强大的气场和惧人的威严,透过帘幕向四面八方传过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只有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便是下跪。
萧婵更是欢天喜地,她忘记了身上的疼,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那些嬷嬷的束缚,提脚就朝着慕容琛跑过去。
永巷的廊子实在是太长了,她觉得自己跑了好久好久,才跑到轿子前。
福公公看见萧婵披头散发的,衣衫也是歪歪的,衣摆处还沾了菜汤,有些哭笑不得,可是萧婵刚走到轿子前,慕容琛竟丝毫不在意这些,他微微侧动身子,伸手一捞,便将她捞上了轿子。
轿子里很宽敞,萧婵顺着慕容琛的手势便倒在了他的大腿上,她惊喜地把手搭在慕容琛的肩膀上,痴迷地看着他。
“对不起,我来晚了。”慕容琛一如往昔的俊朗,眼睛里带着淡淡的笑容,仿佛有星光掉入,他对萧婵的凝视中充满了宠溺,刚毅的侧脸与他温润的语气仿佛有些不想搭,但是仍然俊朗不凡,听的人心旌荡漾。
我来晚了,短短四个字,让萧婵无比动容,她一把揪住慕容琛的衣襟,“不晚不晚,只要你来了,什么时候都不晚。”
许是萧婵的手太过用力,她看见他眉头略略皱起,随即舒展开来,露出灿烂的笑,“我们回家。”
萧婵点点头,她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是不急在一时。
福公公在外面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太子殿下,这永巷里方才欺辱萧美娣的那些嬷嬷们,您看如何示下?”
慕容琛神色一敛,有些漫不经心地往轿子后面一靠,说道:“你看着办吧,只一点,别叫她们死了。”
那些嬷嬷们立刻神色大变,连忙跪下,高声哭喊,“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啊!”
慕容琛伸手搭在萧婵的肩膀上,刚刚被扎的地方一下子就疼了起来,萧婵“嘶”了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慕容琛立刻察觉,“怎么了?”
萧婵拧着眉,难以忍耐,“刚刚被他们用银针扎了,特疼。”
慕容琛鼻腔里冷哼一声,福公公见状,走到那些嬷嬷们面前,一脚踢了一个,“没眼力价的东西,不知道萧美娣是太子的女人吗?敢这么对待主子,不要命了?”
萧婵窝在慕容琛胸口,忽然嗅到一股奇怪的气味,她低头看去,只见他胸口的那一层黑色的衣衫上,有细密的血珠溢了出来。
萧婵大吃一惊,抬头看着慕容琛。
慕容琛只对她做了一个口型,“嘘!”
萧婵心疼不已,他在上林苑一定受了伤,而且正好伤在了心口。
她喉头哽咽着,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厢福公公还在教训那些嬷嬷们,跟在慕容琛身边的另一个小太监甚至拿起地上的银针就往嬷嬷身上扎,还有地上的藤条,一下一下地抽在那些嬷嬷的身上,藤条上有刺儿,萧婵扭头看去,亲眼看见藤条把嬷嬷的衣服给撕拉开,打得血肉模糊,皮开肉绽。
萧婵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开口道:“福公公,你叫他们住手,我有话要问。”
福公公见萧婵擅自这样主张,慕容琛在一旁也不发话,显然是默认了萧婵的举动,于是听从萧婵的命令,让人住手。
萧婵仍然坐在轿子里,她挺直了腰身,冷冽的目光扫过下方已经被打得只剩一口气的嬷嬷们,冷声道:“各位嬷嬷都是永巷里的老嬷嬷了,自然是见惯了后宫妃嫔被送入永巷,永世不得超生的,定然没有想过,我昨夜刚来,今早就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