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婵见小尹子实在是可怜,于是皱着眉,仿若怜惜地问道:“你曾经也是伺候过九公主的人,怎么好端端地就生了病了?”
小尹子头磕在地上,一边说一边咳嗽,“奴才一条贱命,怕是要交代了,今日竟得萧主子召见,是奴才最后的福气,奴才定要给主子磕几个头!”
说着“砰砰砰”地磕了几个头,萧婵见小尹子果然如传说中那么嘴甜会讨人喜欢,只可惜太过圆滑的人在这宫中却是最不值得相信的人。
小尹子又说道:“奴才出宫时不小心染上了病,回宫后又没法医治,便一直病着,主子让太医来给奴才瞧病,奴才多谢主子恩典!”
萧婵挑眉微笑,当时可没见小尹子来谢恩,现在是躲不过了,连忙先谢了恩再说。
萧婵又说道:“你如今的病,太医是怎么说的?”
“太医说了,恐怕是过不了这个年了!”
萧婵心头一跳,她听紫苏说过,这种排在最末尾的奴才,一旦生了病,那几乎就是没命了,太医自然是不会来给这种贱奴看病的,而奴才出宫受限制,一个月又没多少月例,买不了药也看不了病,生了病就只能等死。
萧婵道:“你倒是乖巧,现在知道来谢恩了。”
小尹子倒不觉得尴尬,顺着萧婵的话说道:“主子大恩大德,奴才没齿难忘,奴才即便是一条贱命没了,也要把主子的恩德铭记于心,到了黄泉路上绝不喝孟婆汤,来生做牛做马地伺候主子”!
萧婵简直没想到,小尹子年纪轻轻,马屁居然拍的这么溜,一时之间萧婵真有些舍不得惩罚他了。
好在紫苏没有被小尹子的甜言蜜语给糊弄到,她见萧婵听的一愣一愣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笑容,知道萧婵只怕是被这小尹子给哄到了,正色道:“别油嘴滑舌的,再说这些话,小心我给你掌嘴!”
萧婵这才回过神来,收敛住笑容,冷冷地看着小尹子。
小尹子知道紫苏是太后身边的人,老成干练,对紫苏拍的可不是马屁,是拍到了老虎屁股上去了,连忙不敢再说什么。
萧婵冷冷道:“我有几句话要问你,你老老实实回答。”
小尹子忙说道:“萧主子您尽管问,奴才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有半句虚言,便叫天打五雷轰!”
曼枝在一旁啐了一口痰,厌恶地说道:“呸,大过年的,就不会说点好听的。”
小尹子又不敢说话了,萧婵只觉得诧异,听闻小尹子可是很受宫女们的欢迎,就连自己方才见了小尹子,都觉得他实在是聪明伶俐,只不过紫苏和曼枝这么不待见小尹子,把他骂的这么惨。
萧婵说道:“我问你,你伺候九公主的时候,为什么要怂恿九公主去梅林摘梅花。”
小尹子没想到萧婵开门见山地就这么问,但他脑筋机灵,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说道:“奴才没有怂恿九公主,只是觉得那片梅林好看,所以就推荐九公主去那儿观赏梅花。”
“那观赏就观赏,你又为何非要九公主去摘梅花?何况梅树并不高,找个个儿稍微高点的太监便可以摘到,你又为何非要九公主去摘你指定的那枝?”
小尹子不用思索,开口便道:“回萧主子的话,那枝梅花开的最好,奴才觉得娇花配公主实在是好看,是奴才糊涂了,奴才后来想起也是悔过不已。”
萧婵端着茶水轻抿了一口,没说什么,小尹子偷偷瞧了萧婵一眼,见她举手投足之间无比贵气,那黑白分明的双眸仿佛能看破一切谎言,不由得浑身颤了颤,不敢再去看萧婵的眼睛。
曼枝冷哼一声,“尹公公记得这么真切?都过了这快一年的时间了,你竟然还记得这样清楚?”
小尹子道:“伺候主子,为主子办事,奴才当然要尽心竭力,把关于主子所有的事情都铭记在心上,以免主子将来问起来,奴才给忘了,奴才遭受责罚事小,就算受了主子的责罚,那也是奴才的福气,可是耽误了主子的事儿是大,奴才时刻谨记这一点,不敢忘记有关主子的任何一点细节。”
萧婵一时之间竟然拿小尹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了。
见她这副模样,紫苏说道:“主子,不如把小尹子给关下去,让奴婢来审他?”
曼枝也很赞同,“是啊,主子,昨天夜里郡主吵闹了大半宿,您一夜都没睡好,现下不如先休息一会儿吧!”
昨天夜里陶陶哪儿有吵闹,只是紫苏和曼枝都见萧婵心肠软,恐怕是不会责罚小尹子的,不如她们出手。
萧婵点了点头,装作疲倦的揉了揉眉心,“也好,你们好好审,对了,没人知道小尹子来我这里吧!”
秋影说道:“主子放心,是奴婢亲自绑了他来的,这尹公公如今在宫里的地位,死了也没人会关心的。”
萧婵点了点头,见跪在地上的小尹子浑身颤抖得厉害,想必命不久矣了。
萧婵用了午膳,又睡了个午觉醒来的时候,已经睡了一个时辰,曼枝和紫苏早就在外面侯着了。
萧婵让她们进来,卫恬服侍自己穿衣裳,曼枝与紫苏站在一旁,恭恭敬敬地伺候她。
紫苏说道:“主子,那小尹子受不住刑,已经招了。”
萧婵正在梳头发,听到这话,不由得惊讶,“你们用刑了?”
曼枝知道萧婵还从来没有见过宫里的刑罚,冷静地说道:“只有用刑了,才能辩明他的话是真是假。”
萧婵没说话,心中仍然腹诽,这不就是屈打成招吗?
紫苏说道:“招的都不是什么有价值的话,他哥哥是三殿下的奴才,叫小杜子,小杜子只是给小尹子传了几句话,让他在看到自己提示的时候,怂恿九公主去摘梅花。”
“提示?”萧婵重复道,“那就是说,当日小杜子也在场?”
紫苏点点头,“是。”
萧婵有些不明白,她思忖道:“我与三殿下无冤无仇,甚至都没见过面,三殿下就算是想让梅妃的孩子生不出来,也没有必要拉上我啊!”
紫苏淡淡笑了笑,目光有些深远,“只能说,主子有什么地方得罪他了,让他非要拉您下水,还有一种可能便是,主子是他的一块绊脚石,他一定要除掉您,才能安心。”
萧婵愈发不能理解了,“我能是他的什么绊脚石?”萧婵把手里的梳子重重地拍在了桌上,“真是莫名其妙。”
紫苏勾了勾唇,“这事情可是越来越不简单了,主子,三殿下一直以来勤勤恳恳,唯太子殿下马首是瞻,若他真的存了夺嫡的心思,您把这件事情告诉太子殿下,不就可以得到太子的绝对信任了吗?”
紫苏言之有理,现在慕容琛虽然是太子,即便是有谢家做后盾和皇上的宠爱,可是锦乐妃毕竟不是生母,关键时候不但不会帮助自己,还会背后捅他一刀,他必须多加小心。
萧婵道:“我自然是与太子殿下站在一条线上的,不管能不能得到太子的信任,我都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
紫苏对萧婵的话很是满意,倒是曼枝,看萧婵的模样有些古怪,她愈发判断不出萧婵是否真心说出此话。
冬来夜又深又静,漆黑的苍穹中看不到一点儿星子,萧婵让秋影暗地里把小尹子送了回去。
秋影问道:“主子,那小尹子这病,您还管不管?”
萧婵叹了口气,没说话,紫苏在一旁说道:“小尹子也不算罪大恶极,主子,咱们不要帮他,也不要害他,他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大年三十的时候,就传来小尹子已经死了的消息,被人抬去了乱葬岗。
萧婵好些日子没见到慕容琛,因为一直称病,沈婉卿也不来找她的麻烦,除了小尹子这件事以外,她的日子过得很轻松自在,这样一来,心性又逐渐回到了从前。
大年三十晚上要吃团圆饭,慕容琛目前还没有太子妃,自然是要跟锦乐妃和皇上一起吃饭,萧婵则和柳柯一起在冰清阁吃饭。
柳柯一边给萧婵夹菜,一边说道:“听说梅妃小产以后一蹶不振,现在容颜枯槁,太医说命不久矣了。”
萧婵吃了一惊,“不过就是小产而已,以后又不是怀不上了,怎么梅妃这么想不开?”
柳柯见萧婵的模样才是吃了一惊,不可思议地说道:“姐姐,皇上后宫妃嫔那么多,要怀上孩子何其不易?就算怀上了孩子,能不能生下来都不一定。”
萧婵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又太过前卫了,皇帝后宫有那么多妃子,梅妃现在是年轻,才能得到皇帝的宠爱,等梅妃过了三十岁,恐怕就再难得到皇帝的喜欢了。
萧婵抿了抿唇,“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柳柯以为她是又想起了过去那桩不愉快的事,忙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萧婵笑了笑,这时候便见柳柯身边的白霜走进来,朝着二人行了礼,说道:“主子,太子殿下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