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殿下在勤政殿外跪了一宿,淋了一宿的雨,皇上还是没有回话。”曼枝又端了一碗安胎药过来,递给萧婵。
萧婵看着那药,黑乎乎的药汁散发着难闻的刺鼻的味道,萧婵手指边缘握着那烫人的药碗,手都已经烫红了,烫的麻木了,可是却怎么也无法喝下去。
她真怕曼枝给她下毒,她真怕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莫名其妙就没了。
可是她还是喝了,她想起曼枝说过,这个孩子虽然不应该有,但它说到底还是救了萧婵一命,那也就是说,曼枝暂时是不会让这孩子有事的。
况且萧婵现在不能让曼枝看出来她对曼枝有疑心,她必须要让曼枝信任她。
萧婵将药汁一饮而尽,皱眉道了一句,“好苦!”
曼枝勾了勾唇,接过她手中的药碗,“只要是药,哪儿有不苦的呢?”
萧婵的手指有些红,她伸手将自己的坐的皱巴巴的衣衫理了理,淡淡问道:“太子殿下的产业,如今是谁在打理?”
曼枝道:“全权由五殿下负责。”
萧婵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那二殿下呢?”
曼枝道:“皇上一向不喜欢二殿下,二殿下的事情,仍然由他自己来管。”
以往慕容言虽然不受宠,但是大家也只是心知肚明,并不会经常把这话挂在嘴边,如今曼枝却总是对萧婵说,大约是在提醒萧婵,不要忘记慕容言如此境地,却还把她这样放在心上。
萧婵摸了摸肚子里的孩子,望着雨打芭蕉,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定了定神,道:“二殿下如此待我,我定然是不会负他的。”
听到萧婵的承诺,曼枝这才放心,“主子您放心,皇上已经将林大人迁到了京城来当官,林大人如今是大理寺少卿,有林大人在,不会让您蒙冤的。”
萧婵将沁心的事情交给了林子涵,但这都是林子涵一直没有堪破的真相,一来林子涵毕竟年轻,没有太多经验,做事难免费些周章,二来这杀害沁心的人手法实在是过于高明,林子涵一时之间也无从下手。
曼枝又对萧婵说道:“主子,方家的小姐的病一直不见好,据说林大人只去看过她一回,还没见着人,就被方夫人赶了出来,林大人要面子,便再也不去见方小姐了。”
萧婵一直没说话,表情也是冷冷的,曼枝只要确定萧婵对慕容言一如既往的忠诚,那么她也就会对萧婵从一而终,效命于萧婵。
“您让奴婢去调查的白云观师太的事情,奴婢也已经查了一番,这位静怡师太的表姐曾经在江家做过奴婢,受过江家大恩,后来病死了,其余也就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了。”
萧婵扭头看了一眼曼枝,不禁思忖,“静怡师太的表姐受过江家大恩?”
她忽然想起来,为什么那蜈蚣只冲着方菀柔去,而江芷汀却丝毫没有引起蜈蚣的主意,除非是方菀柔身上有什么东西,比起江芷汀更加吸引蜈蚣。
那一天方菀柔都和江芷汀待在一起,江芷汀要下手实在是太方便了!
萧婵明白过来,对曼枝说道:“那一夜不是有人要害我,而是江芷汀要害方菀柔。”
曼枝不解,萧婵向她解释了一番,曼枝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放蜈蚣的人明知道萧婵与方菀柔已经换了房子,还会将蜈蚣放进那房间里,那是因为江芷汀存心想害方菀柔,不管方菀柔住哪间房间,蜈蚣都会放进有方菀柔的房间里。
“可是江小姐和方小姐不是闺中密友吗?为什么要害方小姐呢?”曼枝不解道。
萧婵摇摇头,她也不明白,这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江芷汀表面上处处为方菀柔出头,对方菀柔如同亲姐妹,可是暗地里却使坏来害方菀柔。
可见人心险恶,真是叫人心寒!
绮梦殿里,沈婉卿每每听到一点风吹草动,便觉得草木皆兵,害怕得不得了。
玲珑不断安慰她,“主子,您别怕,那事儿根本就与您无关,您别怕!”
沈婉卿夜半惊醒,害怕得大口喘息着,“你说得对,只能怪萧婵命不好,不关我的事。”
尽管如此,沈婉卿仍旧每天夜里被风声惊醒,她真害怕,害怕有朝一日萧婵会查到她的身上来,害怕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
林子涵手脚很快,已经查出那日萧婵只是让奴才去给慕容柔送点心,点心不是萧婵亲手做的,是底下的奴才照着慕容柔的口味做出来的食物,送点心的奴才是太后指派过来的卫恬,卫恬当然是不会做这种事情害梅妃,也没有人敢去怀疑卫恬,否则就是打太后的脸,而卫恬也作证,萧婵让她去送食物的时候,并没有让她跟慕容柔说将食物给梅妃吃。
而林子涵查了所有当日与慕容柔见面的人,除了慕容柔身边的奴才,便只有庄妃身边的嬷嬷来过,那个嬷嬷无论怎么严刑拷打,也只说是自己的主意,与庄妃无关。
庄妃自然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承认的,如此一来,慕容傲对庄妃更加不喜,又从庄妃的宫里找到了薏米,薏米本是寻常之物,但这个时候找出来便显得十分重要,慕容傲将庄妃打入冷宫,也还了萧婵一个清白,解除了她的禁足。
但萧婵现在的地位自然是已经大不如前了。
她禁足解除以后,先去寿康宫拜见了太后,太后安慰了她好久,让她好好养胎,她又去了雨轩殿,多谢锦乐妃在她禁足这段时间对她多加照拂。
等她回瑶光殿的路上,看见了正在路口等她的慕容柔。
萧婵想起那一日发生的种种,手捏紧了手绢,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地朝着慕容柔走去。
慕容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慕容柔的双目中带着阴毒,萧婵简直无法想象她会从一个孩子的眼里看到这种目光,在这初夏的暖暖空气里,显得十分可怖。
等萧婵走近,便听见慕容柔质问的声音传来,“姐姐,那一日明明是你叫我送食物给梅妃,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萧婵拧眉,有些凄凉悲悯之色,“公主,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我才要问你为什么不肯说实话,你为什么要陷害我母妃!”
萧婵嗫嚅着唇,一向伶牙俐齿的她,此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慕容柔本性不坏,但长年跟庄妃在一起,心理变得极度的扭曲,萧婵曾试图引导她向善,但却因为梅妃小产一事而彻底失败,慕容柔怕是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了。
萧婵淡淡道:“等你长大一点,就会明白,有很多东西,不是眼见为实。”
她说完,便打算回瑶光殿,慕容柔咬牙切齿,忽然冲上来,直直的朝着萧婵撞过去,“我恨你,你口是心非,你根本就不是为了我好!”
曼枝在一旁,大声疾呼,“主子!”
萧婵扭头,见慕容柔速度极快的朝着她撞上来,她此时怀孕,本来不敢随便动弹,根本来不及躲开!
“曼枝!”萧婵尖叫一声,只要曼枝去把慕容柔撞开,那么萧婵也就不会有事了。
可是曼枝仿佛吓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愣愣地看着萧婵。
这电光火石之间,萧婵忽然觉得自己很傻,站在真相已经水落石出,她已经清白了,那么留着这个孩子也没什么用了,曼枝当然不想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曼枝站在那儿动也不动,眼睁睁地看着慕容柔朝着萧婵撞上去!
萧婵闭上眼,她想这个孩子与自己终究还是有缘无分了。
本来这孩子的到来就是个意外,慕容琛没有给她怀孕的机会,也许是他一时疏忽,遗漏了一些在她体内,才导致这孩子的意外到来,所以他本来不该出生。
不知道等慕容琛回来以后,还准她再次怀孕吗?
这时,身旁忽然有一道身影如闪电一般冲过来,只听得慕容柔“啊!”的一声,她没有撞到萧婵身上,而是自己跌倒在了地上。
萧婵猛的睁开眼,看见慕容柔穿着红色的衫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她扭头,看到旁边走过来的太后,和站在太后身边的慕容言。
慕容言与萧婵对视一眼,又纷纷移开视线。
苏姑姑抱起慕容柔,对太后叩拜道:“奴婢冲撞了公主殿下,请太后恕罪。”
太后自然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她虽然喜欢慕容柔,但也绝不允许慕容柔谋害萧婵肚子里的孩子,于是冷冷道:“将九公主带回去,一会儿再听候哀家的发落。”
慕容柔被苏姑姑抱起,她刚刚磕在了地上,门牙掉了一颗,满嘴是血,血淋淋地顺着下巴淌进了她的衣襟里,触目惊心。
“萧婵,我恨你,我恨你!”慕容柔的声音慢慢远去,萧婵浑身一颤,她虽然无辜,可是想起慕容柔那怨毒的目光,总是觉得有些害怕。
太后忙过来安慰萧婵,“怎么样?没被伤着吧?”
萧婵连忙收敛思绪,摇摇头道:“多谢太后关怀,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