柄叔的表情很特别,熊四海感到有些不妥,问:“柄叔,很棘手?”
柄叔站定,先遥望了张婶的房子一眼,再扭头看着熊四海。熊四海分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担忧。
过了一会儿,柄叔低沉的声音响起:“不好办啊,那是死门。”
“死门?”熊四海听了又是一惊。
柄叔点点头,像背书一样讲出一段话来。
天有八门,以通八风也。地有八方,以应八卦之,纲纪四时主于万物者也。休门值坎,位在正北,主休息安居;生门值艮,位在东北,主生育万物;伤门值震,位在正东,主疾病灾殃;杜门值巽,位在东南,主闭塞不通;景门值离,位在正南,主鬼怪亡遗;死门值坤,位在西南,主死丧埋葬;惊门值兑,位在正西,主惊恐奔走;开门直乾位,位在西北,主开向通迏。
熊四海浑然不知所以,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张婶的房屋位于死门方向,属大凶。里边发生了命案,大凶之凶!
只听柄叔呢喃着说:“怎么办才好呢?”他的目光忽然就变得迷离。而熊四海,本来有些镇定的心,跟着就乱了。
他们去到张婶的家面前,一眼看去,很有点门庭破败的感觉。房屋只有一层,房顶盖着瓦片。门板是折合式四扇板,青色的油彩已经脱落斑驳。这种建筑是七、八十年代的了,与左右附近的新楼房形成鲜明的对比。
大门虚掩着,熊四海走过去轻轻推开,喊:“有人吗?张婶,张婶?”没人应答。里边是个大厅,摆放着一些货架,却铺满了灰尘,想必以前是做生意的。
隔壁屋有个中年妇女,看了看他们,问:“你们找张婶?”
熊四海说:“是啊,她在吗?”
妇女说:“应该在的,她很少出去。”她的目光充满了疑惑,又问:“你们是谁啊?找她干什么?”
熊四海说:“我们找她想问些事情而已。”
妇女的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她深深地注视了他们几眼,转身回去了。看来她还不算八卦,但右边隔壁屋也有一个中年妇女,这个比较年轻一些,短发齐耳,穿着灰色的衣服。她大约四十岁吧,正是最多嘴的年龄。她一边勾着头出来看,一边说:“喂,你们是她亲戚吗?”
熊四海摇头说:“不是。”
妇女走出来,挺着一个大肚腩,双手撑在自己圆鼓鼓的臀部上,侧着头上上下下地瞧他们,说:“嗯,应该不是,张婶的亲戚许多我都见过,不过这一年,几乎没来过了。”
熊四海心想,多打探些消息总有用处的,于是问:“为什么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妇女说:“你们不是本地的吧?这么轰动的事情都不知道?你们到底谁呀?找她干什么?”
熊四海知道遇上像这样的三八,如果一直纠缠下去,可能会陷身于无穷无尽的琐碎问题之中,就连他的十八代祖宗,只怕也得被查问清楚。现在,唯有快刀斩乱麻,一句到位。
他说:“阿姨,去年他们家发生的事情,是真的吗?具体怎样的,说来听听。”
妇女得意地一笑:“你算问对人了,他们家的事情我最清楚。张婶的儿子名叫阿宾,从小我就看着他长大,娶个老婆叫淑芬,人倒是不错的,可惜就是脾气有点倔犟……”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故事内容和之前老汉说的差不多,但她形容描述得更精彩几分,其中两夫妻怎么争吵啦,怎么推搡啦,阿宾怎么失手把老婆孩子推下井啦,张婶怎么尖叫啦……仿佛她就在现场似的。正当她指手划脚口沫横飞的时候,先前走开的那个妇女又出来,沉声说:“喂,阿梅,别多嘴谈论别人的是非了。”
梅姨一愣,悻悻然地说:“我说的是事实嘛。”
那妇女说:“让张婶听见多不好?”
梅姨嗤地冷笑:“她?她都快变成木头了,你没见她的脸色?青碧碧的,走路一截一截的,眼珠子都不会动呢,平时我们喊她她也不理睬,就像耳聋一样。”
那妇女摇头叹息,想指责梅姨几句,又勉强忍住。她看着熊四海,皱眉说:“你们如果真的有事找张婶就进去,没事就离开吧。”
梅姨加了一句:“进去吧,反正她家的门锁坏了,一直没修。”她忽然精神一振,又说:“就是去年那个晚上,阿宾两夫妻吵架,从里头吵到门口,从门口吵到里头,把门锁也踢坏了。”她还想继续说,但被另外的那个妇女硬生生拉了回去。
熊四海问:“柄叔,现在怎么办?进去吗?”
柄叔轻轻说:“脸色是青碧碧的?嗯……”沉思了几十秒钟,终于低喝一声:“进去。”
熊四海点点头,踌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带头走了进去。房子不太宽,却十分幽深。他们一边喊着张婶,一边穿过大厅,直入二十多米后,居然还没到尾。中途查看了几间卧室,没见着人。这种房屋开不了窗户,虽然是白天,光线仍然十分黯淡。一阵阵的穿堂风吹来,那么热的天气,熊四海竟不寒而栗。他缩缩脖子,如果不是柄叔在身后,真要转身逃跑了。
前面出现一道门,没关严,开了一条十厘米左右的缝,风就是从这缝儿使劲吹进来。熊四海伸出手放在门边上,正要打开来,突然之间,他头脑一昏,脚跟就软了。又是那种感觉,那种强烈的,令他要窒息的,好像无形的大手在掐着他的那种感觉。他知道,每当这种感觉来临,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好害怕,就想坐倒在地上。
“哼!”柄叔及时出手,一张黄符贴在了门上。
“呼!”听着好像是大风吹过的声音。
“谁!”有人在喝问。
后面两种声音几乎同时发出,紧接着,门就开了,一个老太婆站在他们面前。熊四海定定地看着老太婆,心里震惊莫名。
这个人,整张脸都绿油油的,也可以说是青碧碧的,反正相差无几,布满了诡异的神情。她的眼睛比较小,却瞪得好大,眼珠子就要掉下来了。她的皱纹不多,却十分明显,眉心、眼角、下巴,好像刻上去的一般。她的头发也算浓密,但干燥无光,一丝丝的比冬季的野草还枯黄还散乱。她身躯娇小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此时竟凶态毕露,恶狠狠地扬起了一双瘦骨嶙峋的手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