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色还不错，秦沫抱着还在醒神的小鱼妖，慢慢悠悠地向不远处的旧仓库走去。
“秦姑娘，这边！”蓬头鬼压低了音量，站在一处树影下，对着不远处的秦沫招招手。
看着神色悠闲，穿着一身常服，浑身除了一个娃啥都没带的秦沫，为了配合今晚行动而换了一身夜行衣的蓬头鬼心里充满了苦涩——唉，谁让自己是个买不起乾坤袋的小鬼仙呢？
“姐姐，那位叔叔的眼神好奇怪呀。”小鱼妖趴在秦沫的肩膀上，小声嘀咕着。
秦沫笑着扭头蹭了一下小孩的发顶，小声道：“别胡说，那位叔叔家里可是有很都小动物的，小鱼儿不是最喜欢小动物了吗？”
听到说有很多小动物，小鱼妖立刻自动屏蔽了蓬头鬼异样的眼神，从秦沫身上爬下来，蹦蹦跳跳地跑向蓬头鬼，乖巧地叫了一下：“叔叔，晚上好！”
蓬头鬼有点受宠若惊，这位小鱼妖据说极有可能是阎君的私生子来着，他连忙弯下腰，拍拍小鱼妖的脑袋：“乖，你也晚上好。”
这时，一位上身穿着深色针织毛衣，下面配着黑色牛仔裤的少年，抱着一只黑猫从旁边的树影下走了出来。那少年看着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身形高瘦，神情冷淡，双睫极长，微微向下撇着，在眼睛下方留下了一片浓重的阴影，哪怕他怀里抱着一只长相呆萌的小猫，秦沫仍然有一种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
秦沫认出了那只黑猫就是今天在烂尾楼帮自己的那只，遂猜测这位少年大概就是蓬头鬼口中的猫主人了，可是，奇怪的是，秦沫在他身上感觉不到常人该有的气息，而且他身上也没有其他妖魔鬼仙的气质——或者可以说这个人身上根本没有活人该有的生机。
那少年大概是已经习惯了被人打量，虽然一直皱着眉，有些不耐烦，但也并没有说什么。
另一边，小鱼妖已经从蓬头鬼那儿卖乖成功，得到了一只浅灰色的龙猫幼崽，顿时美得冒泡，瞬间就抛弃了蓬头鬼，去找秦沫介绍自己的新朋友了。
“姐姐，你看，是不是很可爱？我可以在家养它吗？”小鱼妖双手捧着小龙猫，小心翼翼地走到秦沫跟前问道。
被小鱼妖打断了思路的秦沫闻言，低下身子，半跪在地上，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小龙猫，然后点点头道：“嗯，是很可爱，不过，小鱼儿如果想要养它，就得学会自己照顾它，能做到吗？”
小鱼妖高兴得笑弯了眼睛，大声道：“能！”
秦沫摸摸他的脑袋：“那就可以了。”
“好了，我们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毕竟接下来，我们可能要在一起忙很久了。”蓬头鬼感觉到了这边的气氛不对，立刻走了过来，开始控场。
“秦沫，地府那边的人。”秦沫首先开口，并故意说了自己的来路。
“顾予迟。”哪知那少年虽看着不大，但心思却并不简单，完全不上当，就是不说自己的来历，不过说完自己的名字之后，他扬了扬手上的小猫加了一句：“这是我们家大仙，之前那个小女孩就是它在这附近见到的。”
“那是谁将那女孩的游魂放到它身体里的？”秦沫见此，追问了一句。
顾予迟还为开口，他手上的小猫叫了一声，做了一个张大嘴巴，吞咽的动作，眼神里满是得意和藐视。
秦沫想到顾予迟口中的大仙二字，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只小黑猫，这才发现它身上居然有微薄的灵力，看来这只猫不仅仅只是宠物而已了。
“那个，先说说你们准备怎么做吧？”蓬头鬼走近了几步问道。
秦沫、顾予迟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动作一致地看向了不远处的旧仓库。
顾予迟递给秦沫一张手绘的简版地图，道：“这是我最近查到的黑衣人活动的范围图，这个地方最近，我们今天就先从这儿查起吧。”
秦沫点头，抱起小鱼妖，隐了身形，率先往旧仓库走去。
顾予迟见此，立刻快走了几步，他似乎并不会什么法术，也看不见隐形之后的秦沫二人，有几次差点就撞到了他们，秦沫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走在最后面的蓬头鬼，见他也没有隐形，就这么穿着夜行衣大摇大摆地跟在身后，似乎完全不担心会被人发现。
走到离仓库不远处，有一条人工挖出来的小沟渠，水色清浅，在月光下，还可以清晰地看见几尾小鱼正在里面欢快地游动着。
秦沫低头在小鱼妖耳边低语了几句。
小鱼妖听完，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将手里的龙猫交给了秦沫，化出了原形——一条金色的锦鲤，然后“噗通”一声，跳进了小沟渠里。
身后二人没有看到秦沫的动作，只是听到了一下轻微的落水声。能看清秦沫隐形状态的蓬头鬼立刻疾走了几步，来到秦沫身边，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严肃，低声问。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
秦沫指了指水边一棵不起眼的小水草，缓声回答道：“那种水草，我在今天袭击我的黑衣人身上也看到过，便让小鱼儿去查查。”
顾予迟似是听见了秦沫的话，俯下身去，放下了怀里的小猫，秦沫这才发现，他手上原来还戴着一双看起来非常暖和的皮手套。现在是人类的四月中旬，气温已经不算低了，大家都只穿着一件薄外套，里面配上一件长袖衣物就可以出门了，顾予迟的这双手套看起来未免就有点奇怪了。
“里面阴气很重，你们说，他们会不会在下面？”顾予迟戴着皮手套的手紧紧地贴着地面，头也未抬地问其他两人。
“不会。”秦沫撤了隐身咒，低下身来，解释道：“这座城市的异能磁场并不强大，这说明，这里住的异能之士不多，但据我们现在调查到的资料显示，他们这半年来抓走的人类已经接近百人，一两个法力不怎么出众的异能人士没有这么大的能力，他们一定会找普通凡人合作，一般凡人不可能长时间的呆在地下，还不被发现，况且，那些黑衣人被炼化过，这也需要一个干燥的环境才能做到。”
顾予迟想了想，这方面他了解得并不多，但他今天白天看到了秦沫在使用符咒，想来，对这方面应该了解得很清楚。
“嗯，那继续往里走，还是先在这等等你家那位小朋友？”顾予迟看着两手空空的秦沫问道。
秦沫闻言，眼色一深：“你刚刚看得见我们？”
顾予迟摇头，指了指秦沫空着的双手，道：“我猜的，我刚刚看到那小孩长着一条金色的鱼尾，想来，应该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孩，不然，你也不会带他来这儿，不是吗？”说完，顾予迟十分罕见地露出来一个很符合他这个年龄段的少年应有的狡黠笑容。刚刚可不止秦沫在观察他，他也从到到位观察了一遍这个闻名久矣的新伙伴，连带着她身旁的小孩也没错过。
秦沫不由得跟着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伸出手来，准备像朋友那样拍拍顾予迟的肩膀：“你还真挺...呃？怎么了？”
顾予迟看着秦沫的动作，突然脸色一变，快速地向后一靠，避开了她的手，还因为动作太大，差点就坐到了地上。
“没...没事。”顾予迟双手一衬，飞快地稳住了身体，站起身来，神色不太自然地拍拍手上的泥土，道：“我们快点进去吧，别耽误时间了，天快亮了。”
秦沫疑惑地瞥了一眼一旁的蓬头鬼，做了一个“怎么回事”的口型。
蓬头鬼无奈一笑，在嘴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顾予迟口风很紧，自己也不清楚什么意思。
秦沫只得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小声说了一句：“很干净呀，这小孩的洁癖是不是太严重了些。”被秦沫放在肩膀上的小龙猫听到秦沫的嘀咕声，歪了一下脑袋，对着她“咯咯”的叫了两声，似是在跟她对话一般。
秦沫被它可爱的动作吸引，瞬间忘了顾予迟的事，将小龙猫从肩膀上捧下来，抱在怀里，慢慢地跟在顾予迟身后，继续想旧仓库走去。
留在最后的蓬头鬼，一脸哭笑不得地缓缓跟在二人身后。
破旧的卷闸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慢慢向上。
一股浓重的腥臭味，迎面向三人扑来。
“咳咳咳...”因为担心贸然动用法术惊动里面的异能之士，蓬头鬼自告奋勇地上前和顾予迟一起采用人力开门，结果被这一股臭气呛得咳嗽不止，双眼更是传来一阵灼烧般的疼痛。他好歹也当了几百年的鬼仙了，住的地方虽不说九天仙境，但大小也称得上是一片世外桃源之境，这都多少年没沾染这些腥臭浊气了，突然来这么一下，他真的有种打道回府的冲动了。
秦沫因为站得远，并没有受什么影响，此时见两人都咳得快要吐血了似的，连忙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药药丸，上前几步，递给两人：“含着舌下，先不要睁眼！”
两人依言而行。
秦沫挥手布下结界，将二人放进来，然后又从乾坤袋里取出了一支去浊气的白檀香点上。
蓬头鬼感觉得了秦沫的动作，连忙提醒道：“小心点，里面可能还有人。”
秦沫挥手让点燃的白檀香自动飘在半空，道：“你们先在这里呆着，等药丸自己化尽了再出来，我先进去看看。”说完，便举步走出了结界。
外面的仓库周围已经被一股浓雾包围住了，能见度非常低，秦沫走了两步，突然感到有一个毛绒绒的小东西撞到了自己的脚踝位置，她急退两步，低头一看，原来是顾予迟带来的那只小猫。
小猫围着秦沫转了两圈，一只在“喵喵”叫着，显得有几分心急。
正在这时，秦沫手上的戒指里突然飘出来一阵青烟，正是昨天被秦沫从阴气里解救出来的游魂小姑娘。
小猫看着突然现形的游魂，立刻炸毛，冲着她咧着嘴低吼起来，似乎在警告着什么？
秦沫今天出门时，担心会有阴气趁自己不在，再将小姑娘的游魂夺走，所以特意将她放进了自己的乾坤袋里，想着还可以顺便用自己身上的灵气滋养一下小姑娘的残魂，以便她事情完结之后能顺利转世。
小姑娘飞出乾坤袋后，没有看向一旁的一人一猫，而是直接向仓库里飞去。
秦沫看情况不对，也来不及再等结界里的两人了，随手将小猫捞起来往结界里一扔，便马上跟着进了仓库。
按资料上的显示，这处仓库已经被废弃两三年了，但里面却并没有常见的蜘蛛网、尘螨什么的，显得极为干净，水泥地面也被人特意冲洗过，隐约还有清洁剂的味道——果然有凡人参与了这件事，一般修道之人哪会使用清洁剂？
空空荡荡的仓库面积很大，上面采用水泥封顶，防水性很好，开窗的位置很高，隐秘性也不错。地面有故意垫高的痕迹，看来这个仓库被他们发现后改装过——他们应该已经计划了很久，但奇怪的是，仓库的宽度并不大，就像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却长出了一双极短的手臂一样，隐隐给人一种很别扭的感觉。
仓库左右两端堆满了木箱，有的已经打开了，里面还可以看到少量的血迹，有的则还被大头钉钉得死死的，只在木箱两侧留了几个不足两指宽的空隙。木箱周围零星地放着几个铁笼子，跟秦沫在醉生镜里看到的笼子极为相似，还分了大、中、小三个型号。
奇怪的是仓库里面并没有刚刚伤到蓬头鬼他们的腥臭味，秦沫正准备走近木箱仔细查看一番，突然从两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细碎响声，就像是有人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用指甲在刮木板的声音。先是四五个人，然后是十几个人，再接着便是几十个人，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密，还伴随着隐隐约约的，类似野兽似的低吼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