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颜渊刚刚出生的时候就体弱,别人家的千金小姐们都是泡在蜜罐子里头长大的,而白颜渊,可以说是必须泡在药罐子里活着。只能说幸好白颜渊是相府嫡女,得天独厚的资源和众长辈们悉心的呵护才让她勉勉强强地活到了及笄之年。
这要是生在普通的人家,恐怕是要早年夭折了。
不知是常年体弱病卧床塌的缘故,还是她闲来无聊博览群书的因由,白颜渊要比同龄人成熟了些。
别家小姐们莺莺燕燕一群,赏花观景,谁个昨天买了好看的胭脂拿出来分享一番,一群人围了上去,或者哪家布坊新上了好看的料子,必定是三三两两约好,做件新衣裳去。
但是,白颜渊的世界里,只有药、书、经、琴。
药吃的多,书读得多,经文论道也都看得透彻,琴也练得熟稔,这四项,她最拿手。
通明事理,人情练达,官场的那些弯弯绕绕她倒是也能看得明白。
等当朝宰相带着满身疲惫下朝归来时,白颜渊都准时守在了书房,抱着个小手炉,等着她的父亲。
白颜渊体弱,虚寒,即使是夏天,都是要批件袍子,抱个手炉暖身体的。
父女二人每次都要好好探讨上一番。
这个李大人话中有话,暗里头又告了谁的黑状;那个刘大人眼珠子瞎转溜不老实心里头又憋着什么坏主意;皇帝下的新政令又拍倒了哪群人。
每次白大人同白颜渊一说,白颜渊一通分析,总是能让他耳目一新,有着新发现。
白大人资历老,有着老狐狸一称,但有些地方,却不够细致,比不上她那还未出阁的女儿。
有着女儿的相助,再加上自己的“狡猾”,白大人在官场上屹立不倒,总是能在皇帝清扫一方势力时明哲保身,躲过了一劫又一劫。
宰相大人对自己女儿的评价皆化成了一声叹息:“惜为女儿身啊。”
有的时候白颜渊犯病犯得厉害了,白夫人在她的房间里握着她的手不肯放,眼泪在眼眶子里逡巡不敢流出来,怕流出来女儿更加伤心难过。
这个时候病痛之中的白颜渊总是能抽出一丝神智,反握住自家母亲的手:“娘,我没事,没事。”
懂事得让人心疼。
白夫人回到自己的卧房之后,总是背对着窗子,拿着绢帕默默地擦眼泪。
她的女儿,凭什么就要受这种罪啊。
白颜渊坐在床上,想起了些往事,心里难受地直冒酸水。
好在,这个世界,让她有了一个健全又强健的体魄,她能随意地做她想做的事,不像以前,想出个门都要偷偷摸摸的。
白颜渊眼底有些黯然,正是那次偷偷摸摸地出门,才遇见了改变她一生轨迹的北炀。
白颜渊苦苦地笑了一声,打算不再回想以前的那些事,愈是回想,便愈是难受。
她拿过姬明给她留下的痴妄镜,握在掌心里细细打量着。
痴妄镜外表与一面普通的镜子没有什么大区别,只是质感很棒,背面有着镂空的花纹,看起来低调又奢华。
姬明把神器留下了是留下了,可这到底该怎么用啊?
心中想着,手不由得抚上了那平滑的镜面。
刚一接触,白颜渊突觉脑海里仿佛被灌入一池清水似的,沁凉舒爽,原本混沌着疼痛的脑海霎时变作清明。
她心中一喜,不由得就多抚了几下,随后,仿佛脑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诱导着她一样:“你想知道什么?”
随着那声音的引导,白颜渊不由得就在心中描绘着。
她想知道什么?这个世界、她自己的身份、该如何生存、北炀又是何人。
四个问题刚一在脑内形成,由于痴妄镜的关系,大量的信息就传入了她的脑海里。
这个朝代国号为魏,是当年她所处的晋朝之后的几百年。
现在的魏朝国势衰颓,已是风雨飘摇之时,当今皇帝年幼懦弱,后边有人操控着,典型的傀儡皇帝。
而那傀儡皇帝,则正是白颜渊的皇弟。
说来也奇怪,这一世里白颜渊的名字没有变化,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白颜渊是魏朝的长公主,刚刚及笄,但在两年前已被先皇赐婚给了淮庆王。
淮庆王百里奚,不得不说,他就是操控着傀儡皇帝的那条线。
作为一个异姓王,替魏朝戎马一生,素有“铁面将军”之称,浑身上下都带着杀伐之气,可是,他……反叛了。
尽管这反叛还没有拿到明面上来,但是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知道,现在这天下,已经是淮庆王的了,江山改名换姓,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自从先皇碌碌无为了几十年后,他的儿女竟也是一个不如一个,后宫数位嫔妃为了能坐上太后那个位置明争暗斗,勾心斗角,都争着抢着恨不得自己的儿子能坐上那把龙椅。
可是,江山已倾,坐上了那把椅子,又能如何呢?
淮庆王变成了摄政王,天下江山的走势,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先皇早先已经预料到了淮庆王的势力,企图将皇家血脉赐予他就能让他有些收敛,于是,白颜渊便成了牺牲者。
国库空虚,已经没有金银来给她举办一个风光的婚礼。
连能拿的出手的嫁妆都没有。
于是,白颜渊便成了历史上第一个没有嫁妆,婚礼敷衍的公主。
百里奚这两年,碰都没有碰过他这便宜王妃。
似乎他的心里只安着一件事,夺权!
白颜渊成了千古笑料,婚后两年都没有落红,丢尽了皇家的颜面。
不过,或许皇家的颜面在这之前,就已经丢得一干二净了。
等到最后北炀是谁的那个问题的时候,痴妄镜自动选择无视了。
白颜渊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看来天君已经下了规则,不准任何人经过任何方式泄露北炀的身份。
可是姬明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北炀就是那百里奚,也不知道姬明回去要受什么苦。
白颜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脑海中的信息一时太多,她得好好消化一下。
白颜渊将痴妄镜放到一旁,刚躺到床上,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腾”地一下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白颜渊是历史上第一个婚礼寒酸的公主,连嫁妆都没有,被称为千古笑料。
白颜渊觉得后背开始凉飕飕地冒冷气。
刚才,她是不是跟北炀说痴妄镜和凤凰卵是她的嫁妆来着?
完了。
出大事了。
白颜渊现在想着北炀临走的时候看向她的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自杀的心思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