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瞬间白颜渊怀疑百里奚觉醒了记忆,但是立刻就被她否决了。先不说现在远远没有达到百里奚深爱白颜渊的要求,单论百里奚的所作所为,也不像是北炀醒了过来。
白颜渊闭了闭眼,嘴角挂起一抹苦涩的笑:“王爷这是在做什么?”
百里奚深深地望了白颜渊一眼,藏在袖子中的手瞬间握成了拳,牙关紧咬,脸上的肌肉紧紧绷着,一看就还在愤怒之中。
察觉到了眼前人的怒意丝毫未减,白颜渊不敢再说其他什么,只道:“王爷,妾身所说的属实不属实您以后自会知晓。”
百里奚眸中有厉光闪过:“怎么,你还想与那北炀一同让本王见见?”
白颜渊苦笑着摇了摇头:“妾身怎敢,是……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百里奚眼中的暴戾之气瞬间弱了些许,挑眉,问道:“死了?”
白颜渊沉默了许久,闭上眼来遮挡住自己眼中的悲恸,哑着嗓子说道:“死了。”
那一刻,百里奚本应该是高兴的,但看到白颜渊因为北炀的死萌生的那种悲痛的情绪不似作伪,他的心里又有一些细微的疼。
他的王妃,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最喜欢看她微微笑着,星月都失了颜色,他也喜欢她灵动的眼神,里面像是住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可此时,她身周的气息是沉寂的,像是活了数百年之后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念想都被一点点掐断,任凭一刀子又一刀子捅上了心那样,满是死气。
刹那间,百里奚愣住了,他觉得他的脑海里像是有一座火山,蓄势待发,滚烫的岩浆眼看着就要喷薄而出,可是,就差最后一股劲。
他隐隐觉得,他好像是忘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百里奚愣住。他承认当他听到那个在白颜渊心中占有很重地位的人死了的时候,他着实松了一口气。
他承认,他现在这样很差劲,甚至可以说得上自私奸诈,可是,他就是觉得,一切都还好。
白颜渊看着百里奚晦暗不明的面部表情,脸部的肌肉因为一直勉强笑着而有些发僵,嘴角略微有些颤抖。
二人的脸凑得很近,白颜渊甚至感觉到了百里奚温热的鼻息。
百里奚忽然哑声:“白颜渊,你……是我的王妃。”
白颜渊一愣,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百里奚正要开口继续说什么,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小桃的敲门声:“王爷,夫人,奴婢已经让厨房做好晚膳了,要传膳吗?”
被此声一惊,百里奚迅速起身,后退了一大步。
白颜渊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看着百里奚那一脸冷淡的神情,压下了心中的苦涩,说道:“不用了,我回去。”
说完,只是对百里奚欠了欠身,便开门出去。
木门一开一合,将昏暗的夜漏了些许进来。
桌上的瘦肉粥凉了个透,翠绿的葱花已经有些发了黄。百里奚沉默良久,久到几乎成了一座雕像,忽然迈步,利索地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地喝了起来。
白颜渊吃饭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筷子有几次险些插到鼻孔里去。
她满脑子都是百里奚那张放大的毫无瑕疵的脸,两人的呼吸交融到一起,他说:“白颜渊,你是我的王妃。”
瞬间,白颜渊从脖子到耳尖都红了个透。
小桃看着突然红了脸的自家王妃,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拈起绣帕捂住嘴偷偷地笑。而一直走神的白颜渊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只是一直在想: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王府里气氛十分的和谐,可皇宫中,却不这样了。
白谨懿穿着一件金色的袍子,上边绣着的金色的龙形暗纹,本来十分稚嫩的一张脸上却满是与他这个年龄不符的忧虑。
凌越在外面敲着门:“皇上,要传膳吗?”
白谨懿目光在桌上的茶壶扫来扫去,嘴唇紧紧地抿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计划。
门外凌越敲门的声音更大了些,白谨懿有些烦,语气十分不好地说了声:“进来!”
凌越得了允许,才敢推门而入。
小皇帝看起来像是有什么烦恼,秀气的眉头紧紧皱着,一张白净的小脸上满是忧愁。
凌越恭敬地行了礼,躬着背询问:“皇上要传膳吗?”
小皇帝冷冷地看了凌越一眼:“先给朕倒杯茶。”
凌越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拎起茶壶,等澄黄的茶水到了瓷杯的三分之二处,便放下了茶壶,躬身送到白谨懿面前:“皇上。”
茶香四溢,和着腾腾的热气,只觉心旷神怡。
白谨懿转身坐在了塌上,小腿在塌边吊着,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给朕送到塌上来吧。”
“喳。”
凌越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却没料到,毛绒绒的明黄色的地毯里竟藏着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凌越迈的步子本来就很小,但还是被那个东西一绊,整个人全都向前栽了过去。
凌越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根本不会应急处理。
因此,那杯滚烫的热茶整个全都泼到了正前方的白谨懿的身上。
白谨懿硬是一声都没叫出来。
滚烫的茶水洇湿了他的龙袍,胸前颜色深了一大片。
凌越脸被吓得煞白,立即跪地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真的没注意到脚底下的地毯里还有东西。”
白谨懿的愤怒全都写在了脸上,但眼底却又一丝一闪而过的喜悦。
凌越还在那求饶,白谨懿却冷冷出声:“凌小公公,你可知道弑君之罪是多大的罪名?”
凌越全身吓得一抖,开始给白谨懿磕头:“皇上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皇上饶命……”
小孩子,自始至终也是只会说这么两句话。
白谨懿无视了脖子上的痛感,冷声说道:“该当株连九族……”
“皇上,此事与奴才家人无关,都是奴才笨手笨脚,要杀,杀奴才一个就够!”
凌越一直在给白谨懿磕头,明明有厚厚的地毯,可是凌越还是磕出了血,殷红的血在明黄的地毯上刺眼得很。
白谨懿眨了眨眼,刚才还一直求饶命,现在一听要株连九族竟是愿意自己死来保护家人了,呵,家人啊。
他以前也有一个姐姐,只不过,那个姐姐还是弃他而去。
白谨懿脸色瞬间阴鹜,慢悠悠地说:“株连九族,此罪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