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要娶丁雪薇？然儿，你是认真的吗？”王太妃愕然问道。
羽然缓缓点点头，一样没有任何犹豫。
“可是她舅舅——”王太妃不知道该怎样说，才能让如今的儿子不反感，并且能听进去。
羽然道：“母亲，那段纠结难清的时间，儿子已经过去了。那时候您不明白我，我也没有向您多说什么。能理解我的，反而是那些地位低于我，却和我一起经历了许多事情的人。如今儿子已经走出来了，儿子说不出别的什么道理，只记得有两个人对我说过这么两句话。一句是‘拼得一命，死也不悔’；另一句是‘丁姑娘是个好姑娘’。儿子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便是多困难，也要去追求。”
王太妃显出失望之色，默然半晌，点头说道：“明白了。然儿，你虽然生在这个家里，却实在不像是这个家里的人。你父亲年轻的时候虽然也有放浪之时，但没有你的真性情。娘也不说别的什么，你——去试试吧！”
二月的天气，太阳落得已经比较晚了。时间已是六九，正是隔河看柳的时节。走在路上，越过墙头望去，一层浅浅黄黄的绿意从人家庭院里透出来，带着那么一股欣欣向荣的气息。
羽然没有骑马，手中提着一些礼物，就那样在斜斜的夕阳里，向别院走去。虽说是去自己的地方，可他心中却惴惴不安，面上细微的神色时喜时忧。
当西天边上只剩下绚烂的晚霞时，他来到了别院乌黑的大门前，叩响了门环。
门没一会便开了，开门的是杏儿。杏儿看见羽然，先是一怔，然后转身往里跑着喊道：“王爷来了！”
羽然没有进门，就站在门口，嘴角挂着浅浅的笑。他等着雪薇出来，可似乎等了好久，才看见雪薇的身影。
雪薇依旧一身浅浅的紫色衣裙，依旧清秀美丽，目若秋水般澄澈温柔。她来到门前，与羽然对视了片刻，浅浅笑道：“王爷怎么不进来呢？”
羽然一笑，没有说话，跨进了院中。他目光变得火热起来，想说些什么亲热的话，话到口边却成了：“伯父伤好了没有？伯母身体还好吧？”
雪薇道：“我父亲伤已经痊愈了，母亲因为前一阵的事情受了些打击，不过也好了很多。王爷是专程来看望他们的？”
“我——啊——我来看看他们，其实是——来看你的。”羽然有些语塞。
雪薇道：“我倒是好得很，多谢王爷记挂着了。”
羽然沉默了。他终于觉察到，雪薇那客客气气的冷淡，那刻意的疏离。
“请王爷屋里来吧。这是王爷的院子，为什么还要我说请呢？”雪薇依旧浅笑着说道，但羽然却体会到她笑容里的疏淡。
他眼中的热火渐渐熄灭了下去，道：“虽说这是我的院子，但现在你们住在这儿，就是主人。我来拜访伯父伯母，怎能无礼呢？”
他说着，随着雪薇走进屋中。屋子里，丁逸鹤和阮湘筠站在当中，正等候着他。
“见过王爷。”他们同时行礼下去，羽然连忙将礼物递到杏儿手中，用手去扶。
“丁先生阮夫人何必如此多礼？今天我来，并非是王爷的身份，只是雪薇的——”他看了雪薇一眼，终究说道：“朋友。二老不必拘礼。”
丁逸鹤和阮湘筠站起身来，却还是待羽然在正座上坐下，才在一旁坐了下来。雪薇则站在一旁。
杏儿奉茶上来，便退到一边去侍候了。丁逸鹤开口道：“王爷如此劳苦，还记挂着我们，真叫我们感激不尽！”
羽然道：“丁先生何故说这样见外的话？你们本就是长辈，又是雪薇的父母，我就是来看看，也并不为过。哦，我带了些家里做的点心，是田师傅的手艺，你们也尝尝，不要嫌礼轻。”
阮湘筠道：“俗话说‘礼轻情意重’，何况田师傅的点心是西陵国都有名的，而王爷对我们一家的情义也其重无比。我们感谢还来不及呢。嗯，王爷，我们一家人商量了一下，觉得离家时间太久了，现在事情也都尘埃落定，是时候回去了。东西已经收拾好，准备明天动身呢！”
“阮夫人，明天……明天你们要走？”羽然惊讶极了，望望丁逸鹤和阮湘筠，又望向雪薇。
“王爷，我自去年五月到现在，在家里呆了没有多少时间，本来就想念家人了。前几天家里来信，又说祖父身体不大好，实在牵挂。况且我爹娘——”她看看父亲和母亲，柔柔一笑，接着说道，“也该回去团聚了。只是明天要走，今天才跟您说，有些对不住您。”
“哦，哦！”羽然依旧没有缓过神来，生硬地答应着，“是……是该回去……我该……我该高兴才是……对，我该替你们高兴才是！高兴！”他僵硬地笑着，心中却酸涩不已。
雪薇无言地望着他的样子，忍住了将要流出了眼泪。
“啊……丁先生，我想……和雪薇说几句话可以吗？”他嗫嚅着双唇，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丁逸鹤点了点头。
羽然示意雪薇跟自己来，将雪薇带到了一间暖阁里。这里炭火烧得很暖，几盆君子兰叶挺花艳。可他们谁都没有注意房中的春色，只是互相紧张着，苦涩着。
“雪薇，你当真要走？真的不留下？”
“我……我好不容易才盼到一家人团聚，当然……”
“你不为我留下？！”羽然喊道，声音里带着一抹绝望。
“王爷……”
“我说过，没人的时候，你叫我的名字，叫我的名字！王爷……王爷……！你知不知道这个称呼让我觉得你离我有多远！”羽然喊着，眼圈红了。
雪薇低下头去，深吸了一口气，吞回了将要滴落的泪。她轻声说道：“可是我们现在……就是很远啊……你的父亲……我的舅舅……”
“那是他们的事情，和你我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你看见我，难道不会想起来那些事情吗？……你的母亲看见我，难道不会想起来吗？我身上也流着我母亲的血，难道那血不也是我舅舅身上流着的吗？仇恨……怎么会无关呢？”雪薇声音颤颤的，强迫自己凝视着羽然的双眸。
“傻瓜！我都不在意的事情，你在意什么？”羽然抓住了她的肩膀，埋怨而苦涩地说道，“我求你留下来，为我留下来，不行吗？”
